七皇子寝宫的烛火燃烧了两天两夜,丫鬟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出来,药味掺杂着血腥味隔着老远都可以闻到。
太医也放了两日没闭眼,终于从阎王那儿把七皇子给拉了回来。
灯火烛明,浓郁的药味涌动。
哪怕在昏迷中,剧烈的疼痛也让他睡得不安稳,额头冷汗涔涔,脸色如纸一般惨白。
脑袋一片昏沉,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并不太记得里面的场景,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咬,也许是身体上的痛,或许是别的什么。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一片,他艰难的转过了头,看到了晃动的人影。
有人轻声的在耳边叫他。
“沈尧瑾?”
“沈尧瑾?”
熟悉而又华丽的声线让沈尧瑾的脑袋更加的混沌,也是莫名的,听到这声音竟让他眼眶突然发烫。
张了张嘴,沈尧瑾想说些什么,却没有任何的力气,只能无力的半张着嘴巴。
温热的眼泪溢出了眼眶,滑落的发丝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到了半夜沈尧瑾又烧了起来,烧的很严重,嘴上说着胡话,太医叹息,给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七殿下熬不过今晚的话,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悦发了好大的脾气,把那些太医骂了个狗血淋头,她的情绪很少外露,此刻硬是被气红了眼。
沈尧瑾的脸很烫,面色煞白,他身上伤的很重,腿部被咬下了几块肉,鲜血淋漓一片,几乎可见白骨。
哪怕现在伤口都包扎好了,凑近了却依旧可以闻到血腥味。
这个傻子一直都是疯疯癫癫,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劲儿,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呼吸微弱的如同一个死人。
沈悦按着额角,指尖发白,屏着呼吸深吸了几口气,很奇怪,明明对方不过是一个傻子,死了就死了,要怪就怪他的命不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可偏偏她看着床榻上苍白如纸的沈尧瑾,心里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活生生的咽了无比苦涩的蛇胆,嘴里是化不开的苦。
夜空中星光点点,光影明月,和远处的辉煌灯火混杂一处,交错难辨。
沈悦慢慢的靠近,影子单薄。
沈尧瑾已经烧糊涂了,也许是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痛了,眼睛紧紧的闭着,泪水却从眼角一滴滴的往下掉。
沈悦伸手拂去他眼角的泪水,略微温凉的触感让沈尧瑾格外的留恋,他蓦然出手,如焊铁一般没有任何缝隙的攥拑住了沈悦的手。
很凉。
脸上都是汗,他把脸往沈悦的手心里蹭着,透着一股依赖感,当他感受到了这只手的主人要抽离开的时候,没由来的让他感到惶恐,泪水刷刷刷的往下面流。
“被丢下我,四哥。”
“我好疼啊……”
“要疼死了……”
他呼出来的气息滚烫灼热,双线嘶哑哽咽的不成样子,小幅度的抽噎着,脊背微微地发抖。
耳边似乎有人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就感受到了有人在旁边轻声的哄着,那声音真的是温柔极了,好像身上也没有那么痛了。
——
金色的阳光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了,形成了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的通亮。
浴池雾气腾腾,香味弥漫。
沈悦靠在浴池边沿,后脑勺往后仰,肌肤冷白,在温热的池水中都没有渲染出一丝红晕,薄薄的肌肤下黛青色的血管脆弱又漂亮。
闭着眼睛,眼下是一片青色,眉眼之间是遮不住的疲惫。
过了许久,沈悦闭着眼睛,呼吸越发平稳。
雾气如同一层薄纱,香气四溢,恍若仙境,如梦如幻。
福安悄无声息的走近,熟练的拿起挂在一旁干净的衣袍,来到了沈悦的身边,用衣袍把沈悦包住轻松的抱起,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不该看的地方,脚步平稳。
睫毛动了动,沈悦甚至都不需要睁开眼睛,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毫无防备的任由他抱着。
沈尧瑾的烧已经退了下来,去,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这几天沈悦一直都在亲自照顾着沈尧瑾,到了最后倒是把自己的身体给熬垮,感染上了风寒,怕传染给沈尧瑾,于是就没有再去。
原本只是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风寒,却不曾想到后面还越发的严重。
盘木几上摆着一盏紫铜麒麟香炉,静静的吐着云纹般的香烟。
霍刀端着药进来了,绕过了屏风,视线一扫就看到了半躺在软榻上的身影。
她只手撑着下巴,肤白唇红,眼睑下的泪痣如同朱砂,肩膀上就披着一件青蓝色的薄袍,发丝慵懒的披在肩上。
霍刀走起路来是没有声音的,整个人就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他来到了沈悦的面前,半蹲了下来,把原本快要滑下来的薄袍拢紧。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的颤抖,过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霍刀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目光落到了沈悦苍白的脸上,嘴巴动了动。
“喝药。”
苦涩的药味很是磨人,沈悦垂下眼,红痣鲜红欲滴。
沈悦是一个特别怕苦的人,从小到大最讨厌就是喝药了,每次喝药的时候,福安都会特意为她准备一小盘蜜饯。
而霍刀很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
沈悦端起药,循着长痛不如短痛,一口直接喝了干净。
霍刀的目光落到了沈悦的身上就不动了,等沈悦药都喝完了,他的视线依旧没有任何的掩饰。
被这样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看着是谁都有点不舒服,更何况还是脾气实在是算不上好的沈悦。
她掀起了眼帘,模样却是尤其的冰冷。
“你在看什么?”
霍刀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的冒犯,目光幽深晦暗,平澜无波。
啪——
脸被打歪了过去,霍刀的瞳孔微动,侧着眼睛看过去,见沈悦泛红的眼尾和冷冰冰的神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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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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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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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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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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