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课什么的都是老路数,苏悯自然是信手拈来。
只不过眼前这个八十岁的老头有点搞不懂。
得亏于他是练家子,身体好,视力还行,要不然就得架着个老花镜,对着那笔记本勾勾画画。
看着书册上的鬼画符,苏悯感慨道:“你也就是吃上了这口饭,要不然你这个文盲在山下可是只能做力气活的。”
刘先笑着回道:“不识字不要紧,我就是个出力气的,不是力气活我还干不了。我就这命,认了。”
苏悯抿了口茶,捕捉到了刘先话里一丝丝的不对劲。www.xiumb.com
“就认命了?要是不认呢?”
其实他啥也不知道,就是想看看这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在感慨些什么。
刘先顿了顿,倒也没想到苏悯会这么问,想了想,“年轻时候就想着认命,觉得认了命一切就好了,现在老了反而不想认命了,觉得再搏一搏还是有希望的。”
苏悯一头雾水,追问道:“认什么命?”
刘先回过神来,指着书册道:“目不识丁的命啊,我家以前请过山上先生,说我这命啊,和书本就不沾边...”
苏悯连忙打住:“行行行,我可没兴趣听你那陈芝麻烂谷子,我得去带学生了。”
刘先抬手道:“先生止步,我也是学生呢!”
苏悯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绕了两个圈,苏悯又来到了小申鹤的面前。
“今日课时讲的东西有没有听懂。”他问道。
得到的只有一个安静站在原地丝毫不动弹的小申鹤,脸色愈发黯淡无光。
苏悯轻咳一声,在门口的老地方坐下,从怀里掏出那本小册子,一边理线,一边絮絮叨叨。
站在原地呆愣半晌的小申鹤很久后才动弹,开始整理床铺,洗涤衣服,又举上了木剑。
但她离苏悯的距离却越来越近了。
再近些,又近了些,就能听见那一袭白衣在念叨什么。
“好想吃酱烧肘子啊,烧脆皮,加葱蒜,然后再喝一罐冰可乐。啧,真爽。
诶,得找个时间回去酥客斋坐一坐,今天想喝当季果酿。
让我找找看,田铁嘴还在说书吗,哟,我的余额竟然十位数咯,那里的时间过得也很快吧...”
苏悯回头,看到小申鹤的脸色愈发呆傻。
毕竟他说的和今日的课时内容毫不相干,可能触发不了关键词。
他对小申鹤挥挥手说道:“你知不知道胖胖师兄每天都在给你开小灶,别人帮助你的话,你要学会说谢谢,好不好。”
“这样,咱们也不要求有什么大的突破,你跟我学,谢~谢,洗~也~谢,重复两遍。
等以后有机会了,你要对胖胖师兄说谢谢,好不好?”
那张小脸没有任何反应。
苏悯点点头,也没有抱什么期待。
册子上的丝线捋了又捋,他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举剑的女孩说道:“那我们还是先学点头和摇头咋样,那个更简单。”
毕竟已经点过头了。
虽然不知道点头会不会是什么磨损的触发机制,但是只要有所反馈,苏悯还是愿意尝试的。
他摇着手腕上的红绳,对着小申鹤说出了那一句话:“等你什么时候戴上了红绳,记得告诉我啊。”
苏悯郑重地盯着她的脸蛋,期待着那幅度诞生。
一秒,两秒,三秒...
一点一点的幅度在苏悯的视野中绽放,像是点了,又好像是没点。
等到小申鹤重复这个动作的时候,苏悯立刻看向天空,一双眼睛洞若观火,仿佛能看到大陆之外。
没有动静,也没有头痛,册子上的丝线也没有变化。
苏悯的眉头轻皱。
这可能不算个好消息,自己可能已经走进了一条单行道,只能往下走,不能回溯到天空发出异响的那个时间点。
苏悯甩了甩头,杂念太多会影响思考。
重新看向身后的小申鹤,他好奇地凑近了些,“戴上红绳,告诉我?”
小申鹤点头。
“戴上红绳?”
没反应。
“告诉我。”
没反应。
“戴上红绳,告诉我。”
小申鹤点头。
“靠北啦,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触发词。”苏悯吐槽道。
“那摇头呢,吃不吃饭,睡不睡觉,练不练剑...”
问得苏悯有些口干舌燥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老子现在就去问问那几个仙君给你下的什么咒。”
但这实属是下下策了。
苏悯只是起了个身,又重新坐下。
重新整理一番思绪后,他盯着手腕上的红绳,决定从这里开始拓展。
“解开红绳?砍断红绳!干掉仙君!干掉古华派....”
没有反应。
苏悯咬咬牙,开始吐露一些吓人的东西:“让你父亲赎罪!”
还是没有反应。
呵...
“人哪有不疯的!看我一拳打爆这提瓦特大陆,一拳干碎法涅斯,统统都得被我干掉!”
他气腾腾地站起身来,才发现天色已晚,灰蒙蒙的一片。
苏悯愣了半晌。
将要入夜,天气骤凉。
他抖落抖落衣衫,看着站在一边呆愣的小申鹤,有些落寞道:
“抱歉啊,最近可能有点不开心,情绪激动了些。”
他揉了揉眉心,脑海中的阵痛一直持续到现在,哪怕他想让自己潜意识接受这股疼痛都做不到,身体的磨损可以习惯,但是脑海里的磨损真的让他静不下心来。
痛上一天后,其实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太开了,只能眯成一道缝,眉头更是紧巴巴地皱了一天。
呵...
苏悯苦笑两声,“我所能看到之处,尽是一团乱麻,太多太多了,太多要思考的地方了,我身处局中,更是束缚其中。”
小申鹤还是呆愣愣地站在一边,苏悯瞧了又瞧,打了个哈哈。
“没事啦,没有吓到你吧,其实我经常这样子的,只不过今天表现的有点强烈。”
他又凑近了些,近到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毛孔和绒毛,干净圆润的脸蛋,其实已经很漂亮了,等到日后山中修习后,身上有了那股仙气,又会成为璃月民间传说中的那位白发仙人。
“白发哦,现在好像还是黑发呢...”苏悯摸摸她的脑袋,感慨道:“其实黑发也挺好看的。”
“好了,我得回家吃饭去了,你呢,也好好吃饭睡觉,我们明日再见。不急不急嗷,一切不急,大不了等我理清这千万缕丝线,总能找到契子的。”
他郑重说道:“眼下不够清晰,未来更是一坨,我们保守前进,一起努力。拉勾!”
苏悯笑笑,做了个手势而已,又拍拍她的脑袋,转身走了。
山路弯弯,他的脑袋跟着一起打转。
紧皱着眉头的时候,苏悯突然晃过神来,“刚才是不是,摸到她了?”
他举着自己的右手,就像小申鹤举剑一样,举了一路。
“好像是的!”到了门前,苏悯肯定道。
他抬头看看夜空,明月高悬,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山巅木屋前,一道矮瘦的身影站在门外,夜晚的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她的眼神空白苍茫,呆傻痴楞地站在门槛边,冻白的嘴唇不断蠕动,好像在说些什么。
“不要不开心,不要不开心,不要不开心...”
夜晚的寒风吹了又吹,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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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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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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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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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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