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映月的的恐惧并不比宫人们少,但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那日,瑶光到乐华宫来大开杀戒,并非刻意扬威于人前,而只是想给映月以震慑。映月将他的目的瞧得一清二楚,深知这下马威只是铺垫而已,只怕另有一番威逼利诱尚在其后。映月想,既然那瑶光是冲自己而来,由她独自应付便是,少些连累无辜。于是请他到前厅用茶,免了宫人们的一场劫难。
映月所料不差,对方也不拐弯抹角。只是她没想到,瑶光所说之事却是与殷九有关。原来,瑶光早已知晓殷九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无相宫的大护法。他还说,当年无相宫之所以被各大门派所灭,并不是什么正邪之争,而是因为无相宫谋逆不轨,王才授意不归山率领各门派将其除去。映月在心中冷笑,好个谋逆不轨,只要想除了谁,随便扣上个谋逆的帽子便了,多么方便?
瑶光又威胁说,烛龙在靖安侯府藏匿多年,上官家又如何脱得了干系?只要她郡主肯说出烛龙藏于侯府的真实目的,他瑶光可保上官家阖族无虞。
映月何尝不是早已察觉了殷九身份的不寻常?可是在她心里,殷九始终是殷九,始终是从小对她姐弟二人呵护备至的殷大哥。慢说她尚不知晓其有何目的,便是知晓,又怎会轻易透露给外人?但她转念一想,瑶光心狠手辣,此时又为他所擒,若是让其以为自己毫无利用价值,恐怕她和竹桃二人随时有性命之忧。于是故意装傻充愣,支支吾吾推说不知。那瑶光果然心中起疑,误以为映月假装不知,可又不能十分用强,于是阴恻恻地笑道:“郡主冰雪聪明,相信定然能够推测出个中原委。什么时候郡主愿意说了,什么时候便可出宫与父母团聚。”说罢拂袖而去。
映月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终于明白,此番进宫果如父母所料,排舞祝寿是假,包藏祸心是真。可是映月事后反复回想那天瑶光说过的所有话,总觉得他另有一层目的尚未言明。因为他除了问起殷九,他还绕着弯问了许多府上的琐事。这些事情貌似无关紧要,瑶光提起时也是闲聊语气,可映月听来总觉古怪,好像他是在寻找府上的某样东西,但思前想后终究不得要领。
彼时瑶光虽已离去,可映月清楚,他的目的一日没有达成,又怎能放自己回去?况且此人向来对上官家虎视眈眈,此番费尽周折将自己弄进宫中又岂能善罢?是故终日寝食难安,眼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
这日午后,竹桃捧了点心茶果进来,见小宫女夜心也在房内,心中便不痛快。这夜心是谁?正是当日映月从那老太监手中救下的宫女。她本是这宫里的四等仆婢,只能在庭院中做些洒扫的粗活,进不得主子房内。映月将她救起后,命人好生照料,过不多日伤势便即愈可。映月度其模样娇俏又聪明伶俐,甚觉亲切投缘,心中喜欢,便留下她在屋内伺候,唤作“心儿”。
谁知心儿一来,竹桃心中却郁郁不乐。那心儿看似柔弱,骨子里却自有一股傲气。当日那老太监下死手几乎将她鞭挞至死,她也断然不肯招认从没做过的事,这一点在映月看来十分可贵。加上她又心巧嘴乖,每每说些宫里的趣闻异事,总逗得映月展颜而笑,因此她二人越来越聊得来,竹桃倒深感受了冷落。
竹桃从小伴着映月长大,二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然而映月可以有无数个丫头,可她竹桃却只有映月一个主子。“情同姐妹”只是某种殊荣,于她而言,自是一心一意都在主子的身上。主子的喜怒哀乐便是她自己的喜怒哀乐,主仆之间又如何能够真的如“姐妹”一般平等?
竹桃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每每见到映月与心儿有说有笑,内心也不免黯然自失。这时她见心儿站在房内,忍不住将碟盏往茶几上重重一搁,说道:“心儿,你先出去。我跟我家小姐有话要说。”
她故意将“我家小姐”四个字说得正腔圆,眼锋冷冷地朝着心儿斜飞过去。映月正卧在榻上看书,目光从书沿上抬起,果见竹桃神色异乎寻常。可她有意想瞧心儿的反应,便故意不动声色,仍旧随手翻书,一面细细留意。
心儿仓促地一笑,神色甚是尴尬,应了声“是”就忙忙退了出去。等心儿出去,映月轻轻掩上书本,笑道:“何必如此?”竹桃努着嘴,兀自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可是映月连日观察,早已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映月上来拉住她的手,说:“我与心儿相识不过短短数日,见她乖巧伶俐言语不俗,这才多说了几句。你我二人从小朝夕相处,难道我竟是没轻重的吗?好模样儿的倒吃起闲醋来了。”
竹桃羞得满面酡红,低头嗫嚅说:“谁吃醋了……”
映月故意不依不饶,偏要追看她躲闪的眼睛,笑道:“现在心儿也出去了,这屋里头就剩下了‘你家小姐’,你倒要跟‘你家小姐’说些什么?”
映月学着她的口吻,一连声的“你家小姐”,竹桃的脸更红了。“也没什么。”她小声说,“我就是……就是想提醒小姐,这宫里头人心叵测,可别什么人都轻信。夫人说了——”
映月夸张地苦叫了声“啊——”,同时眼睛一翻,头朝后仰去,做出一副即将晕倒的样子:“夫人说,夫人说,夫人再说我耳朵就要听出茧子了。”说罢朝竹桃一挤眼睛,主仆二人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倒是有件事,交给别人还真不放心。”映月说着朝竹桃勾勾手,示意她附耳过来。竹桃凝神听了,笑道:“这个简单,小姐就放心吧!”映月又嘱咐:“仔细着,别给人瞧见了。”竹桃点头称是,随后欢天喜地地去了。
其实映月困在这乐华宫中,半步都踏不出去,哪里真有什么重要差事交给她做。不过是念及竹桃从小跟了自己,莫让她误会主子亲近外人而寒了心,这才想了个法儿让她替自己办些“交给别人不放心”的事情。可是映月没想到,她们主仆二人这番对话,隔着薄薄的门板,被心儿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句“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
这正是:“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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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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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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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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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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