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黑影在眼前不断变幻,时不时化作他熟悉的脸庞,父母,女朋友,导师,朋友,他们似乎在朝着他笑,又朝着他哭,伸出来来抓他,过了一会,又逐渐扭曲,变成了一些他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这些人他很陌生,又好像很熟悉,脸上流着血,喊着他的乳名:“小安——小安——”
不对,他没有乳名,小安是谁?
是他占据的这具身体叫做小安吗?
滚开啊!
你们的小安已经死了!
林淮安用力推开他们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身后黑影阴魂不散的追着他,伴随着诡异渗人的哀嚎——
小安,你快回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你把小安怎么了——
小安,快到妈妈这里——
林淮安脚下一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跑到了悬崖边,踩空了,整个人跌落下去。
砰!
林淮安剧烈一震,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裹着被子从床上摔了下来,脚步声从外间传来,帘子被掀开来,有那么瞬间外面的天光晃进来,刺得林淮安眼睛一眯。
恍惚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快步的进来,将他连人带被子从地上提溜起来,放回了床上。
“心妍……”
林淮安用力抱住她的脖子,将头埋在她蓬松的鬓发间,眼眶红了……
“心妍……是谁?”
被他抱住的女人身体微微一僵,然后响起一道声音……
这不是心妍的声音。
林淮安手一松,连忙将头移开。
当他看清是二丫的时候,眼神有压抑不住的错愕,失落……有那么一瞬间,他跌落在地,处在梦与真实之间,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以为之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他醒来了,躺在女友的床上,天刚刚亮,女友起床在外面做完瑜伽,回到床边,两人相拥着说一些琐碎的话……
“你又做梦了?”
林淮安回过神来,摇摇头:“我睡了多久?”
“你睡……你昏迷了快两天了,之间一直说胡话。”二丫说到这里,声音带上一丝怨气:“翟郎中说你不要命了,风邪入体到你这种程度,烧死的都有。”
“翟郎中,哈……”
林淮安笑了一声。
“你别看不起翟郎中,我知道你医术厉害,救了寨主,不过翟郎中以前在寨子里也救了很多人的,这两天他来了很多次,衣不解带照顾你,念叨着你要是死了对不起祖师爷,说你是再世华佗什么的。”
“呃……我没有看不起他。”
林淮安想到那个山羊胡的小老头,上次见面两人倒是不怎么愉快的。
脾气也臭臭的,没想到还挺不计前嫌……古风可感啊!
“还说没有?”
“我睡了两天,外面如何了?”林淮安扶着额头,错开话题。
头还有些疼,但更多的是昏沉虚弱,烧已经退下来了,看来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没被小小的风寒弄死,可喜可贺……
“九龙寨和清风寨已经都退走了,我们把他们的人都放了,离开前两个寨主特地赔了罪,后来那十石粮食也没拿,这几天寨子里都在修整,寨子要修,死的人要抚恤,虽然赢了,但还是死了三十多人,受伤的更多……都是寨子里的精壮,元气大伤啊,还有很多事要做……”
“唔——”
听着二丫的话,林淮安也能想象这几天寨子里的忙乱程度,不过现在他已经没力气去想那些,这个世道,能够活下来就是幸运了,死人什么的,连他都看得淡了。
说了一会话,二丫出去帮他捧来一碗稀粥,喂着他喝下去。
饿了两天,肚子已经空了,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喝了一碗粥后林淮安靠在枕头上眯着眼睛,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他喊了两声,外面听到响动,立刻有人掀开门帘进来,这一次进来的居然是杜伏威。
“杜大哥,你怎么在这。”
杜伏威道:“我就住在隔壁,刚好听到了你醒来,就过来了。”
“大哥,你伤势未愈……”
“嗨……”杜伏威坐到床沿,连忙压住了即将起身的林淮安:“贤弟休要起来,快快躺好,为兄已经没事了,我的身子骨比你强多了,你那个药真是厉害,我的伤口已经消肿了。倒是你,翟郎中说你风邪入体,非常危险,让为兄实在担心,现在见到贤弟醒来,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让大哥担心了。”
两人说着闲话,杜伏威并没有提及寨子里那些麻烦,说的都是些闲趣之事,杜伏威能当上一寨之主绝非偶然,言谈风趣,虽然是穷苦出身,但明显在学问上也下了一番功夫,说起一些典故头头是道,不会让龙小山觉得无聊。
过了一会,辅公祏也来了。
这位阴沉寡言的二寨主,看到林淮安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坐在一旁陪着聊了好一会,直到外面有人来报告什么事情才起身离去。
接下来,翟郎中也来了。
给林淮安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林淮安已经退烧,恭贺了一番,踟躇不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淮安什么人,会看不出翟郎中的意图。
便笑着主动点了点题。
翟郎中脸色一喜,连忙打蛇随棍上,问起外邪入体的治疗问题。
这是举世公认的医学难题,翟郎中家世来历其实不简单,前朝的时候祖上甚至出过御医,虽然后来没落了,他自己也沦落到与山贼草寇为伍。
但翟郎中心底里还是极为清高的,见识什么也不觉得比一些府城名医差多少。
他很清楚,就算是御医也拿外邪入体没办法,因为先祖侍奉的那位皇帝,就是壮年时得了背疽,英年早逝,先祖也受此牵连被砍了脑袋,家道中落。
这背疽,其实就是外邪入体的一种。
这也是他当初为何见林淮安夸口治疗杜伏威,十分愤怒不屑的缘故,涉及到先祖的名誉,连先祖那样的杏林圣手,都拿外邪入体没办法,何况一个黄口小儿。
可现在他被一个黄口小儿生生打脸了,林淮安仅仅花了几天,就让杜伏威死而复生。
他固然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种震撼,惊喜。
身为杏林中人,能够亲眼见证一个医道绝症难题被破解,跟武痴见识到了突破天人的武学差不多。
他现在满眼虔诚,恭坐一旁,听着林淮安讲解外邪入体的病源与治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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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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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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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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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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