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阴绵,傍晚开始就下了起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消停下去。
南方的山里,潮湿阴冷,如同魔法攻击。
站在屋檐下的林淮安已经穿了三层衣服,依然感觉冷湿的风好像蛇信一样舔舐进骨髓里,嘴唇微微发紫,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忠义堂内来来往往的人流。
里面的声音,仿佛被雨帘遮蔽了。
听不真切,偶尔有一两声大声的争执,飘过来。
然后,便有人急匆匆的走出去。
又有人拿着什么从外面进来。
从今天早上开始,气氛一直处在这种隐约的躁动不安中。
辅公佑一大早就过来了,看到杜伏威依然昏迷不醒,自然不会给林淮安好脸色。
但是,眼下除了林淮安,他没有更好的人选。
而且,也没有时间浪费在训斥林淮安上,他召集了山贼里的骨干,出谋划策,制定计划。
斥候在更早的时间已经派出去了。
传回的消息不容乐观,清风寨和九龙寨的山贼集结速度,比想象的更快,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逼近到了东白山西边二十里的地方。
最迟明早,他们肯定会出现在东白山寨门口。
如若是往常,凭借山寨地利,防守工事,即便是两个寨子联袂来攻,东白山寨也不会虚他们。
可这一次为了营救杜伏威,山寨在虞城折损了太多人,几十号精壮汉子,没有能够回来,回来的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别看整个寨子五六百号人,真正能称精锐的战力,顶多一百号人,剩下的妇孺老弱占了大半,还有一些,没怎么见过血的,不堪大用。
再加上杜伏威这个头号人物,生死未卜。
这场战斗,委实是东白山寨立寨以来最大的危机,一旦寨子被攻破,绿林之中斩草除根的手段他们是最清楚的,除了女人,整个寨子不会有活口。
林淮安理解得未必有这么深刻。
但是从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不长一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已经足够他明白乱世人命之轻贱。
他刚入这个寨子,要说有什么归属感,那是假的。
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小命,他目下唯一能落脚的地方,他实在不想刚刚逃脱牢狱,又处于颠沛流离的逃亡中。
抿了抿略显削薄的嘴唇,林淮安转身走进房内。
他打开一个陶瓷罐子,里面飘出浓烈的大蒜和酒精混合的气味,林淮安往里面看了看,轻微的晃荡,然后拿来一个瓷碗,一些金黄色的液体从罐子里流淌下来,滴落在瓷碗里。
林淮安看着碗里薄薄的一层液体,轻轻舒了口气。
希望,能派上用场吧。
噼里啪啦……
下了两天两夜的雨,没有丝毫停歇,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凝结的雨雾弥漫在东白山,蒙上了一层阴翳的白色。
牛大牛二兄弟俩,和往常一样,在凌晨轮换了岗哨,爬上山寨大门前的角楼,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牛大唾骂了一声:“这鬼天气。”
深秋的夜晚,温度骤降到十度以下,再加上阴冷的雨水,体感温度更为寒冷。
即便是惯于忍饥耐寒的山贼,其实也很不好受。
如若以往,夜岗的哨子还能发上一小壶酒,算是辛苦的犒赏。
可是前两天,寨子里的酒全被那来历不明的小鬼头拿去熬成了什么酒精,据说是给寨主疗伤用,酒还能疗伤的吗?开玩笑,寨主到现在还没醒来。
一贯精明的二寨主也是傻了,竟信了那小鬼的话。
浪费了那么多好酒。
要是治不好寨主,须把那小崽子的脑袋拧下来当酒器。
牛二坐在角楼一侧,啃着冻成石块一样的粗面馒头,恶狠狠的想到。
“小心着点,快吃完,这两天不安稳,二寨主下了严令,随时都要盯着,免得被清风寨和九龙寨那群野狗掏了后门。”
牛二呸的吐出馒头里掺进去的一颗沙子:“这鬼天气,黑漆麻乌的都成瞎子了,他们能在这时候偷上来?”
牛大瞪着外面,黑黝黝的山林,不见一丝灯火。
这年头,营养不良,大部分人其实都有夜盲症,他们两人算是山寨里少有的没有夜盲的人,所以才当上岗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还是小心为上。”牛大稳妥的说道。
“知道了。”牛二几口将那个冷硬馒头塞下去,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凉水,抹了抹嘴巴,站起身来,一人一边瞭望。
守夜是个苦差事,兄弟两偶尔说几句话,聊到牛二的婚事,牛大已经娶亲了,有两个孩子,当然女人也是从山下掳来的。牛二一直没有赶上,这两年下山的机会不多,他已经十八了,算是大龄光棍,说着说着,就提到最近寨子里死了不少人,留下了不少孤儿寡母,死了人对整个寨子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对牛二这些没成亲的男人,却是个很好的机会。
山寨不养闲人,这些孤儿寡母没个依靠,活不下去,牛二便提到了哪家的媳妇,奶帮子大,腚子圆,容易生养儿子,牛大意会的笑骂几句,说回头跟寨主提提,拿两斗米去,把亲事定下来云云。
不知不觉,到了四更天。
牛二揉了揉肚子,龇牙咧嘴的道:“哥,我下去拉泡屎。”
“再忍一忍,一会就天亮了。”
“吃坏肚子了,痛得厉害。”牛二肚子叽里咕噜的响。
“我早叫你少吃点冷的,行了,快去吧。”牛大皱眉挥手。
牛二赶紧爬下角楼,垫着脚快步跑到寨墙下,解开裤子,狰狞的脸庞立刻放松下来,喉咙里发出喔的一声……
牛大瞪着眼睛,目不转睛的梭巡着黑暗的山林。琇書蛧
足足过了一刻钟。
身后才传来脚步声,牛大回头,看到带着草帽蓑衣的牛二爬上来,低喝道:“又去偷懒耍滑了,还不快过来。”
牛二没说话,低着头走近来,到了牛大面前,才抬起头来,昏暗的夜色中,牛大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脸色却一变:“你怎么……”
噗!
一柄尖刀捅进了牛大的肚子,还不等牛大喊出来,那人便捂住了牛大的嘴巴,手中的刀拔出来,捅进去,拔出来,捅进去……
足足七八下,牛大的眼睛彻底的失神,软软地歪倒在角楼一侧,鲜血顺着角楼的木缝往下滴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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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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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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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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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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