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仁……”从村落里出来,二丫冷哼。
大抵是看到了林淮安留下银子的举动,对于一个惯于掠劫的山贼而言,这是无谓又可笑的举动。
同情心什么的,在这样的乱世,何等廉价。
林淮安笑了笑,并不与她争辩,他没有什么天下大同,矢志改变这个乱世的雄图大志,所见所听,大抵就是眼前身边的一个小圈子,就像他前世,看到哪里战乱,哪里遭灾,哪里穷得吃不上饭,他会佩服那些敢于投身其中,无论是救灾还是支教什么,对他而言都是值得钦佩的事,但让他去做便是敬谢不敏。
多数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太过功利,无论是读书,谈恋爱,找工作,有极强的目的性,为了目的,偶尔用的手段便谈不上光明磊落。可若是着眼于身边,若是哪个同学吃不上饭了,或者谁家生了大病,乃至于看到路边一些流浪猫流浪狗啥的,他也会停下来,给予一定的援手。
人是复杂的个体。
所能改变的始终有限。
他不会和一个十六岁,从匪寨中出来的少女聊什么人性之类……结果便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两个人果然再也没有找到吃的,尽管林淮安身上还有两锭银子,可因为不敢去人多的乡里,便也换不了吃食,荒郊野外,连野菜都被附近的山民挖秃噜了。
饿得眼冒金星的同时,林淮安在后悔,至少那两把黍米应该带走的,他留下的银子买那点黍米绰绰有余了……
两天后,两人终于抵达东白山。
到了这里,二丫的脚步明显轻快起来。
东白山,位于浙省中部,此世为江南道,迤逦巍峨,绵延耸峙,乃是会稽山脉主峰,古有:登其绝顶,钱塘大江茫然在目围,信乎为浙江群山之雄。Χiυmъ.cοΜ
在另一个时空,林淮安到过这里数次,曾在东白山巅露营,目睹凌晨第一缕日光穿破云霞,遍洒金顶的壮观景象。
在这个时空,他第一次来,见到的东白山更加险峻崎岖,莽苍丛林,遮天蔽日,一条几乎称不上路的羊肠小道掩映在草木深处。
七折八弯,穿沟过水,从凌晨到得晌午,终于远远看到了一个木角楼,从一个峡谷中探出。
两人靠近过去。
忽听到一声鹧鸪哨。
嗖——
木角楼中射出一支长箭,钉在了林淮安身旁的树干上,尾羽颤动。
二丫走上几步,拿出一根细小的管子,放在嘴边吹响起来,三长一短,三短两长……
顷刻,角楼里探出一个脑袋。
“是二丫,自己人!”
确认过身份后,二丫领着林淮安走到角楼下方,前方横着的粗木捆扎的大门,缓缓打开来,露出其后绵延至峡谷山腰的木楼群落。
林淮安吸了口气,带着几分忐忑和好奇,踏进了这座江南绿林道上有不小声名的东白匪寨……
峡谷呈现一个葫芦口状,高高矮矮的木楼错落分部,地势不断拔高,两旁嬉戏追逐的儿童,拿着木棍在井边捶打衣服的农妇,双手架着大石碾子,舞得虎虎生风的汉子……
炊烟从几家木楼烟囱上袅袅升空,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若非清楚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林淮安还以为误入了什么桃源村落。
比起一路上所见的荒郊古村,这个所谓的匪寨无疑更具人间气象,更像是给人住的地方。
“二丫!”
“谭阿伯。”
“二丫头啊,你还活着,老天保佑。”
“任姨!”
一路上,二丫偶尔和寨内相熟之人招呼。
也有人拿目光不断扫着跟在二丫身后的林淮安,眼神中带着疑惑和审视,山寨毕竟不同于其他地方,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
没多久,听到一声大吼:“二丫!”
只见寨子里头,一个熟悉魁梧的身影大步奔来,此人雄壮如山,不是雷皋又是谁?
“大哥。”二丫远远朝着雷皋招呼一声。
“你这死丫头,活着怎么不快点回来,都五天了,我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头两天拿你的衣服给你立了个冢。”雷皋声音颇有几分恼怒,自家妹妹活着,他心里是高兴的,可是立冢那天,多少流了几滴马尿,现在便感觉这马尿白流,感情错付,恼羞成怒起来。
“受了伤,在山里将养了几天,所以回来迟了,大哥见谅。”二丫低声解释几句。
雷皋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他自己也带了伤,一只手现在难以动弹,那天的情况,实在是危险到了极点,这次营救,折了寨子里几十个好手,对整个寨子打击很大,现在都没缓过来。
“你后面跟着谁……喝?怎么是你这个小兔崽子!”雷皋看到在二丫身后探头探脑的少年,目光一瞪,一只大手便朝着林淮安脖子抓来。
“雷哥,慢动手!”林淮安连忙往后躲闪:“大家一个牢里出来的兄弟……”
“贼厮鸟,谁他妈跟你是兄弟。”雷皋记得这小子在牢里牙尖嘴利。
林淮安左躲右闪,要不是雷皋受了伤,估计已经被拿下了。
看到雷皋动手,旁边便有寨子里的年轻人过来,从后面按住了林淮安。
“住手!”
二丫揪住一个年轻人,将他推开来去。
论武力值,即使受伤的二丫,在寨子里也属于顶尖行列。
“二丫,你怎么帮外人。”
“二丫,莫不是你相好的,怎么找了这么根豆芽菜。”
几个年轻人怪声怪气。
“大哥,他是我救命恩人!”
二丫一句话,让雷皋扬在手中砂钵大的拳头停下来,回头瞧着二丫:“咋回事?”
二丫将自己在山里差点死在官兵手里,被林淮安救下之事,大略的讲了讲,雷皋皱着眉头,哼哼道:“就这毛没长齐的厮鸟,能杀得了武毅营的官兵。”
“他当时假扮的官兵……大哥,他救了我,你要是动他就是动我。”二丫表情严肃。
雷皋嘶了嘶牙,他清楚自家这个妹子性格执拗,小时候仗着人高马大,还能压着她,大不了就揍一顿,不过到得近几年,二丫的武功越发高强,脾气真上来,自己也弄不住她。
“行,救了我大妹,咱两的账,一笔勾销了。”
雷皋在林淮安膀子上拍了下。
林淮安龇牙咧嘴,怀疑自己肩胛骨裂了,这狗东西,我记住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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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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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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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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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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