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浩荡的队伍,在王宫前头停下。
霍去病身披铠甲,在金匮和刘建的带领下,往王宫里边走去。
曹襄则悠闲地背着双手,那副样子就跟逛青楼一样,甚至嘴里还在哼着点儿小曲儿。
反观金匮和刘建两人,一个紧张的不行,一个额头上都已经渗出汗水。
去找太子要钱这样的事情,虽然出自于翁主刘陵之口,但如果不是前边有一個霍去病,后边有一个曹襄,真的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转过幽长昏暗的走廊,穿过成片的楼阁群落,这里就是太子刘建居住的宫殿。xǐυmь.℃òm
众人方才走到这边上,就已经听到了丝竹管弦的乐声从前方传来。
这其中隐隐约约还夹杂着男子的大笑声,和不止一个女子的媚笑声。
曹襄笑眯眯地说道:“看样子,这刘建还真是会享受人生。”
“喝的都是兵血,拿不出钱来,我今天就把他的腿打断。”霍去病狞笑着。
金匮和刘建两人听完这话后,感觉眼前都开始冒黑晕了。
这位活祖宗说的话,肯定不是吓唬人的。
“止步!不知道这里是太子的寝宫,你们做什么?”宫门外的护卫倒是认得金匮和刘建,可语气却像是不认识一样。
这两个人,一个是宫廷护卫将军,一个是不受宠的王孙,故而在太府宫前的护卫眼中看来,也不过尔尔。
霍去病露出惊讶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金匮:“这是谁的兵?这么勇?”
金匮尴尬一笑:“按照规矩来说,这是将军你的部下,但是他们却又是太子亲随,月俸也是太子给他们发的。”
说完这话,金匮看着那护卫们解释了一番:“这是王上新任命的统领将军,你等不得无礼。”
几人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霍去病,但还是抱拳一礼:“见过将军!”
“嗯,让开吧,我进去有要事找太子商量。”霍去病温和一笑。
“这个……”几人迟疑着,为首一人摇头道:“将军,此处你并没有权力进去,太子已经吩咐过了,谁来了,都要通报。”
“真是给你脸了。”霍去病毫无征兆的一拳砸出,那人也没想道霍去病真的敢对自己动手,毫无防备之下,顿时就被一拳闷晕了过去,其他的护卫刚刚要喊话,就被霍去病一个眼神吓得僵在原地。
曹襄乐呵着:“你们几个还算聪明。”随后他大摇大摆地跟着霍去病走了进去。
金匮心善,看了一眼几人,低声道:“想活命就待在这里,别乱说话,别乱找人。”
几人被这话吓了一跳,也不敢吭声,只是把被打晕过去的伍长拖到了一边上去。
“哈哈哈……好,美人的腰是真的又细又软,再来!再来!我要从腰上倒酒品尝!”
方才走到殿门外,众人就听到了刘迁浪荡大笑的声音。
曹襄睁大了眼睛:“狗日的,比我还会玩啊!”
霍去病冷笑一声,大步走进大殿内去,远远地就看到了刘迁和一群衣衫不整的美姬厮混在一起。
看到有人冒然闯入,正在奏乐的乐师吓得立刻停了下来,还以为是淮南王到了。
“混账!停下来做什么,信不信,我把你们的手指头砍……”
暴怒的刘迁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果酒,可忽然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霍去病和一脸笑容的曹襄后,吓得他顿时就是一个激灵,直接萎了下去。
“曹侯爷,霍去病?你……你们二人来我这里作甚?”刘迁一边说话,一边扯过衣袍披在身上。
其他的宫娥美姬,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啃声,忙往屏风后边钻了进去。
霍去病大步走上前去,转身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曹襄乐呵一笑,走到一边上摆满了各种美食酒水的桌子边上,虽然他不怎么能看得上刘迁,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品味还不错。
刘迁不明就里,但是不敢怠慢了曹襄,立刻走上前去就要给曹襄斟酒。
曹襄伸手指了指霍去病:“他的事儿,与我无关,我就是跟着过来凑个热闹。”
这话谁会信啊?
反正刘迁不信,他满脸陪笑的给曹襄斟酒,随后才看向霍去病:“霍老弟,真是见笑了,你们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看到站在一边上,大气也不敢出的金匮和刘建,刘迁顿时迁怒道:“你二人怎么回事儿,霍兄弟和曹侯爷来访,为什么不通报一声?”
霍去病抬起手来,止住了刘迁这举动,淡淡道:“现在我是王宫护卫统领将军,兄弟们的军饷,一直都在太子殿下这里,我今天来,就是拿钱的。”
刘迁听完这话后,哪怕是看着霍去病从腰间摸出来了淮南王的任命册书,也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殿下,钱什么时候到位?”霍去病面无表情的问道,他伸手一指金匮和刘建:“这两人,现在都是我的部下,他们如果以前什么地方做事儿让殿下不满意的,那都过去了。”
金匮和刘建两人听到这话,慌乱的内心不由得大定。
刘迁眼中更是意外,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霍老弟,钱粮的事情,本不是难事儿,可……”
“既然不是难事儿,那就现在去办了,我刚刚坐上这个将军的职务,就许诺手底下的兄弟们,三日之内,必定要把拖欠的军饷全部足额发下去,想来殿下也不会让我为难吧?”
“去病,你这是什么话,殿下是那种人吗?”曹襄抿了一口酒水,嘿嘿笑着:“殿下,我说的是吧?”
面对霍去病,刘迁还真不怕什么,可是面对曹襄的时候,他完全是发自于内心的惧怕。
这就是没有经历过长安城的毒打,但凡他知道一点长安那边的消息,也就会清楚自己这个想法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曹侯爷所言不错,来人……立刻去把这些年拖欠的军饷,全部足额发放下去!”刘迁大声呼喊着。
守在外边的护卫立刻冲了进来。
刘迁看着其中一人额头上高高肿起的红肿,眼角微微一凝,但只当作什么都没看到:“马上去府库提出钱粮,足额发放所有拖欠的军饷!”
“喏!”
护卫拱手领命。
刘迁转头看着曹襄一笑:“曹侯爷,您看……”
曹襄放下酒樽,伸手指了指霍去病:“我不说了吗?我就是看热闹的,你这人怎么还不信呢?”
“是……是,那是!”刘迁转头看向霍去病:“霍老弟,你看……”
“事情办成了,大家都皆大欢喜,太子就继续纵情享乐,我就直接去军营里等着,告诉所有的士兵们,太子已经下令,足额发放军饷,想来给的钱粮中,万不会出现陈粮,还有混了泥沙土块的粗粮作为充数的东西吧?”
军中的事情,霍去病何其清楚。
曹襄惊讶地嚷着:“怎么?都现在了,还会有人这么干啊?去病,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曹襄搂着刘迁的肩膀:“你不知道,去病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他见过一些喝兵血的人,就往军粮里掺杂进去泥土沙子,然后充数当作军饷下发给士兵们吃。”
“我淮南万不会出现这等情况。”刘迁感觉曹襄肥腻腻的手,让他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曹襄叹息道:“去病,这个喝兵血的人最后怎么了?”
“让陛下砍了脑袋,灭了三族。”霍去病的声音发冷,甚至带着一丝丝狰狞的感觉。
曹襄拍了拍刘迁的肩膀:“真是的,活着不好吗?”
刘迁不懂这句话是威胁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含义,直到霍去病一行人都已经离开了这处宫殿,他方才察觉到后背上一阵凉意袭来,赫然是冷汗已经把衣服都已经浸透了。
“父王怎么会让霍去病做宫廷护卫将军的?”刘迁转身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果酒压惊,忽然一惊,因为他想到了此前,刘不害成为了大农令的事情。
这不意味着淮南国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让人把持住了?
“今日校场演武,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刘迁立刻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来人!马上去打听一下,今日校场演武发生了什么!”
“喏!”
护卫立刻应声离去。
此刻,淮南军营内的大帐中,刘安正在和李欢两人单独对酌。
只有两人的时候,彼此之间的谈话也变得直白单纯起来。
“相国手底下的兵马,对比关中北大营的精锐如何?”
李欢摇头道:“尚有不如,北大营乃是我朝廷精锐之中的精锐,俨然不是我麾下的护卫军能比得了的,至于我那四千骑兵,如果是平野之战,自然可以和北大营争锋,但要是到了马下作战,完全不是北大营的对手。”
刘安眉头紧促:“如此的话,那岂不是真的如同相国说的那样,一旦我们淮南军和关中军交战,当真毫无胜算?”
“也不能说是毫无胜算,只是王上以前的淮南军,多半都过于懒散,毫无斗志可言。”
李欢尴尬的笑了笑:“方才第一场输掉,第二场去病胜了金匮后,他们自觉胜利无望,和我麾下的兵马打闹着玩的时候,都能笑起来,足可见他们缺少的,并不是精锐的装备和锋利的刀剑,而是战斗的勇气。”
“战斗的勇气?”刘安眉头紧促:“这东西……”
“勇气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摸不着,拉不到,但是却真真实实存在。”李欢感叹道:“大将军公孙贺和微臣之所以坚持一定要打第二次演武的原因,就是想看看莪淮南军将士的勇气如何,是否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尚且可以有死战之心,但很显然……”
“依照相国而言,那该如何呢?”
“皇帝给我们的诏书中,准我们用兵不得过五万,这个数字应该是他和卫青认真商量过后的出来的数字,灭南越之战,会比我们想的更艰难。”
李欢沉吟道:“而眼下这些兵卒身上已经有了一种老气横秋之态,所以臣的建议是,打散撵走,重新组建新军!”
“打散撵走,重新组建新军?”刘安是真没想到,李欢居然能有如此大的魄力,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淮南国内,总部兵马不过两三万余,如果全部打散打乱……”刘安一下子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王上,昔年项羽巨鹿之战,以数万兵马破王离数十万大军,震慑手握三十万大军的章邯投降,这便是精锐的重要性了。
如果这些老兵不打散送回故乡种地,那新招募的士兵,用不了多久,就会沾染上这些老兵油子的恶习,到了战场上,个个贪生怕死,畏缩不前,到了那时候,你我的百年大计,岂不功亏一篑?”
“相国所言不错,只是你可曾想过,我淮南一国之力,究竟能招募起来多少兵马?”刘安尴尬一笑:“否则的话,寡人又怎么会如此迟疑不决?”
“哦?这样啊?”李欢还真是不了解,因为他并不是系统升官上来的人,对于汉帝国的具体官职,只是存在于名字的了解之上,这还只是限于朝廷上。
如果是到了诸侯国内,这些诸侯王们喜欢自己设置一些奇奇怪怪名字的小官职,这种不到一定俸禄的官职,是不用向着朝廷报备的。
至于淮南国的国情如何,司马迁这个私人秘书,都比他了解的多……
“眼下,如果将所有的军队遣散回家,应该只能招募起来两三万余人的兵马,再多的话,就会对生产有更大的影响了。”刘安略感踟蹰,他造反是为了得到天下,而不是把整个天下毁掉。
李欢沉思一番,忽然眼睛一亮:“我这里倒有一个险招,就是看大王敢不敢用了。”
“险招?什么险招?”
李欢面含冷色:“问皇帝要人!”
“什么?问皇帝要人?”刘安苦笑:“相国,这怎么个要法?”
“我淮南一国之地,尚且愿意举全国之兵粮,为皇帝分忧,那么,如果让其他的诸侯国出点人,出点粮草,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李欢脸上流露出冷笑:“在皇帝的眼中看来,天下诸侯国都富庶,这很明显是一个削弱天下诸侯国的绝妙良策,皇帝万无有不许的说法。”
刘安一听,眼睛陡然一亮:“言之有理啊!你这么一说,寡人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哦?王上想起什么来了?微臣这策略可行吧?”李欢这会儿就是明知故问了,刘安想到什么,他不仅清楚,还知道这件事情就是自己撮合着皇帝刘彻让人去干的。
刘安说道:“此前河南地大捷的时候,陛下不是派遣使者前往各国,宣扬此事,却不曾想,曹侯爷忽然炫耀起来自己多么富有这件事情。
他这边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之后,其他的那些使者们,也纷纷炫耀起来自己的富有。
这反而导致整个天下诸侯王都在炫耀富有,眼下听着你说让其他诸侯出钱粮兵甲的事情,寡人便想到了此事,有这样的例子在前,恐怕这些诸侯王们就是想推辞说没钱,也做不到了啊!”
“哈哈哈……”李欢这是发自于内心的愉快大笑:“实在是没想到啊,这无意之间的权贵炫富,反而可以促成我们的大事儿。”
李欢语气感慨:“天下诸侯何其之多,从他们的封国之内,一人出一千罪犯、赘婿送到我们淮南来,让我们训练数月,也足以上战场了啊!”
刘安也大喜万分,激动无比地说道:“此真乃天助我也!”
“王上,眼下特殊时期,太子应当建立威望,你就撤销了他的禁足令,让他来主持组建新军的事情。”
“这个……”刘安有些迟疑:“唯恐反而惹怒了曹侯,毕竟先前让皇帝同意我们组建兵马南下攻略南越,他也出了大力气。”
“他只不过是想找借口呆在这里罢了,一旦回去,就要和陛下的公主拟定婚约。”李欢摇头道:“当然,如果王上担心的话,微臣自会去找曹襄说此事,他毕竟是微臣的侄儿,微臣的话,他还是会听从的。”
“也罢。”刘安颔首道:“相国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寡人自然不忧什么……”
“禀报大王,伍被求见!”
大帐外,传来了护卫禀报的声音。
刘安微微看了一眼李欢,低声道:“伍被此人,颇有勇略,深谙用兵之道,但寡人尚未对他吐露心声,相国需找机会,拉入我们这边才好……”
“微臣晓得了。”李欢也点头低声回应。
“进来!”刘安这才抬起头来,高声道。
军帐被从外边掀开,伍被一脸难色的走了进来,见李欢也在场后,表情就更加尴尬,但还是拱手行礼道:“微臣参见王上!”
“伍爱卿请坐。”刘安含笑道:“不知什么事情,让伍爱卿你流露出此等难色?”
“王上,微臣……”伍被忽然看了一眼李欢。
李欢眉头微皱,但是按照江湖规矩,这个时候他还是站起身来,拱手准备退下。
刘安抬起手来,让李欢坐下:“伍爱卿,寡人与相国互为知己,只恨相逢太晚,你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得对相国有隐瞒。”
“王上息怒,微臣并非是这个意思,还请相国宽宏。”伍被面上难色越发浓烈。
只是,他哪里知道,李欢对他为什么如此,同样心知肚明。
霍去病谋取金匮之职,本就是他暗中和韩嫣定下的计策,如果霍去病年幼,无法战胜金匮,那么下一个出场的,就是苏武,再下一个出场的,就是金骨朵,最后出场的,则是雷被!
淮南第一剑客的名声,绝对不是虚吹,李欢相信,就算是前几个人都落败了,但是雷被这样历史留名的剑客,在单挑上,却绝对可以战胜金匮。
不过,霍去病并没有让他失望。
眼下看到伍被如此模样,李欢就清楚,自己的计划正在完美的按照自己预期的方向推进。
“伍将军说笑了,我怎么会怪罪你呢?”李欢重新坐下:“那究竟是有什么难事儿?你姑且一说,我也好为大王分忧。”
伍被尴尬一笑,看了看李欢,又看了看刘安,但是依旧感觉难以启齿一样。
刘安正要再度追问,伍被终于开口道:“王上,我国内军饷,虽然按月发放,可实际上,而所有的军饷,都被太子给暗中扣住了。”
“什么?”刘安大怒:“此事当真?”
伍被一张老脸涨红,低着头,眼睛都闭了起来,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此事千真万确,微臣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他强忍着羞愧,看向李欢:“这还是相国子去病,领了王上的册书后,去找太子要来了自己那三千护卫军的军饷下发的时候,其他军营内的兵将看在眼中,气恼愤怒,找到了微臣,微臣方才知道此事啊!”
“逆子!逆子啊!寡人将军权交给这个逆子,他竟然在寡人眼皮底子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气煞寡人!来人,把刘迁这个逆子给寡人押过来!”
李欢闻言,立刻起身拱手劝阻:“王上息怒,所谓家丑不能外扬,就算是太子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我们内部知道就行,一旦宣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伍被一听,也忙站起身来,拱手劝阻:“王上息怒,保重身体方才是第一要务。”
刘安听着两人的话,倒也逐渐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李欢:“相国方才所言,新军之权柄交与太子统领的事情,容后再议,寡人先回王宫去。”
“王上,那军饷的事情……”伍被紧张地问道。
刘安气得磨牙,大帐外却忽然走进来了一个寺人,激动无比的向着刘安禀报道:“启奏大王,大农令听闻军中士兵聚集,似有作乱之嫌,亲自入营,安抚军卒,各军将士都已经回营去了。”
听闻这话,李欢也略感意外,因为这刘不害的举动,可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啊……
但好在,这反而像是又推动了他的计划一样。
刘安注意到李欢脸上浮现的意外之色,心底也同样觉得奇怪,这刘不害坐上了大农令之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传令下去,所有拖欠的军饷,三日之内,自然发齐了。”刘安说完这话后,脸上也是觉得羞愧难忍。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成为了自己造反大业上的第一个大阻碍!
他娘的!
刘安心中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算来算去,怎么也没算到,最大的敌人不是刘彻,反而是自己这个逆子!
“王上圣明!”伍被心里松了一口气,忙拱手拜道。
刘安这会儿气得要死,听到伍被这番话,直接回了一句:“圣明个屁!马上摆驾回宫!”
看着气呼呼走出大帐外的刘安,李欢怎么也没想到,这刘老头还是一个性情中人。
伍被尴尬一笑,不等他说什么,李欢就走上前去,拍了拍伍被的手背,含笑道:“伍将军莫往心里去,王上实在是被太子气得不轻。”
“岂敢!”伍被连忙解释:“王上对我有知遇之恩呢!”
“走,你我也去军营中看看。”李欢微微颔首,拉着伍被走出大帐外,两人骑着马,开始巡视军营。
刘不害做事儿似乎很不错,就算是有人看到李欢和伍被,想说什么,却也强行止住了。
见此一幕,李欢这才察觉到,刘不害的安抚效果,远甚于自己的想象。
“太子为何如此啊!”伍被忍不住摇头:“淮南之地,将来都是他所有,何至于如此苛薄对待将士们?”
李欢心思一转,立刻道:“方才,我还与大王说到了南征之战,这些老兵油子恐怕不堪重任,想要遣散之后,重新招募新军,眼下看来……”
“相爷也是被蒙蔽了。”伍被苦笑道:“只要军饷能够足额发放下去,士兵们又怎么可能不为大王奋勇杀敌呢?”
李欢沉吟道:“伍将军对于这些士兵,似乎颇为了解?”
“不敢。”伍被忙拱手道:“只是,很清楚这些士兵多半时候,都靠着军饷养家罢了。”
伍被语气越发感慨:“我王国之内,本来就不过万余常备军罢了,眼下将那些懂得攻战的士兵全部召集回来,也不过两三万之众,要是常备大军的军饷不能解决的话,自此失信于民,恐怕谁都不会听从王上的命令。”
他脸上忧色更重几分:“要是太子扣下军饷,中饱私囊的事情传开的话,虽然不说他身败名裂,但是如何还能让士兵听从王上的命令南征呢?”
“难道士兵都很畏惧南征?”李欢察觉到了这话语中的重点。
“相爷有所不知,昔年秦朝南征的时候,多从楚地征调士兵,荆楚之中有不少人的先祖,都曾南征而去。”伍被苦笑一声:“这南征,一去不还,所以下官已经听到了军中重新召集回来的士兵们,对于南征颇有微词,哪曾想太子这事情忽然败露,士兵们激愤已久,只怕……”
“换言之,大农令及时救场的行为,简直堪称神来之笔啊!”李欢惊讶道。
伍被摇摇头:“太子此举,着实大失军心,他连王上都蒙蔽,更不要说……”
“伍将军慎言。”李欢立刻出言提醒。
伍被摇头道:“相爷,伍被深受王恩,太子此举,先失军心,后失民心,也是必然,而今之谋,应作早图,以免……”
李欢眼睛眯了起来:“伍将军难道觉得不害世子……”
“不害世子素来为大王所轻贱,但军中事变,他却敢于走在最前,反观太子……”伍被脸上的失望,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先有雷被之事,我等同为淮南八公,也算是挚友,却在太子面前说不上半句话。”
李欢摸了摸鼻尖:“雷被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若非是翁主及时搭救,恐怕雷被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也是翁主给他指路,让他来我这里求活……”
“只是,王上素来宠爱太子,你我这些想法,憋在心里就好,若是说出来,恐怕招惹王上不快不说,反而让太子对你我二人心生怨恨。”
李欢看着满脸失望之色的伍被说道:“我尚且有威望在前,太子怨恨我也不敢伤我身与名,但伍将军你可不一样,独不见雷被之事乎?”
伍被听完这话,眼中陡然不可遏止地浮现出来一抹浓烈的恐惧之色。
“为臣者,虽言进谏不顾个人生死安危,但太子之心,何其狭窄?”李欢摇摇头道:“王上偏爱太子,我等只能尽臣子本分,把此事压下去,尽快将拖欠的军饷补上,若是能再多些,想来军中将士也不会因此而记恨什么。”
伍被哪里不清楚,李欢这是自己说话骗自己了。
“传令下去,本官请军中所有将士喝酒吃肉,不管酒肉所需几何,务必让军中士兵,人人都能分到一斤酒,三斤肉!”
李欢立刻转头对着熊大吩咐道。
熊大当即拱手前去传令。
这时候,雷被骑着马从远处小跑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伍被,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这才向着李欢拱手道:“启禀主公,翁主相邀你前往帐中商议要事。”
“嗯,我马上就去。”李欢点头道:“你与伍将军本为挚友,先前太子迁怒于你的事情,他也曾苦心进言,虽事有不成,但尽心助你,你与他叙叙旧吧。”
“喏!”雷被点头,目送着李欢远去后,这才看着伍被苦笑一声:“伍老哥,太子吃军饷一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伍被听着雷被这话,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雷被嘿嘿一笑:“恐怕就大王不知道,许多人都知道此事了。”
见伍被还是不说话,雷被嘿嘿一笑:“身居高位之人,本该举贤任能,方才是长久兴盛之道。太子为人心胸狭窄,忌贤妒能,打压能者,真的被刘不害拉下宝座,那不也是众望所归的事情?”
伍被叹息了一声:“雷被,我知道你心中怨恨太子,但真没这个必要。”
“淮南八公外传出去好大的名声,可就我看来,能有真才实学在身的,唯君与雷尔。”
伍被对此默然不语。
雷被看他还是这副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真希望等灾祸降临到你身上的时候,你还能这般保持沉默。”
丢下这话,雷被不再理会伍被,驱马就要往一边上走开。
直到这个时候,伍被方才像是被触动了一下,提高声音,叫住了雷被:“你我也算相识一场,若是无事,能饮一杯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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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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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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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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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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