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抬起头,眼睛无神的盯着安格尔。
看着那没有任何光泽的灰色眼眸,安格尔总觉得,或许眼前这位大祭司并没有在看他,而是透过他的躯壳,在看着另一样东西。
“你的灵魂很特别。像是一件刚刚出土,还没有经过打磨的宝石。”大祭司说话声音很慢,但每一个音节仿佛都带着直触人心的力量:“纵然未经打磨雕琢,但你的灵魂依旧很美,如果伊莎贝尔大人在这里的话,也会为你而动容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安格尔并不喜欢这种你来我往,但毫无讯息的对话。
“我想说的是,你难道不想让灵魂变得更精粹吗?你灵魂深处潜藏着的那股灰色气息,也需要经历一场甘霖,不是吗?”大祭司淡淡道。
安格尔沉默了,不仅仅是因为大祭司说出了他的目地;同时,他也很惊讶,这位明明只拥有肉体凡胎的人,是如何发现他灵魂中的……灰色气息?
要知道,当初尼斯想要找到灰色气息,也是列了一整个计划,最后动用了分光仪,鼓捣了大半天才发现端倪。这位凡人老者,今日他们才第一次正式见面,对方就一眼看出了他灵魂中潜藏的重力脉络?这一点,让他十分震惊。
“你是怎么知道我灵魂中有灰色气息,魂源告诉你的吗?”安格尔不动声色的询问。
大祭司摇摇头:“我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人,但能看清灵魂。”
安格尔嗤笑一声,如果看得到灵魂就感知得到重力脉络,尼斯当初何必那么费心?显然大祭司并没有说实话。
不过他与大祭司之间本身也没有交情,互有隐瞒也不为过。
“如你所说,我的确很想净化灵魂。但我来到西波洛克,可不是为了净化灵魂而来,单纯只是帮助我的同伴。”安格尔道,“当然,如果能让灵魂变得更加精粹,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安格尔故意将“净化灵魂”说成“意外之喜”,不过是代入了巫师的身份,故意压低交易的筹码。
“如果我想获得这意外之喜,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大祭司此时却是淡笑着摇头:“没有代价。”
欲扬先抑,欲取先予。安格尔不相信世间有白掉下来的午餐,所以当大祭司说出“没有代价”时,安格尔却是比先前更加的警觉。因为,有的时候没有代价,反而会付出更多。
“没有代价,就能让灵魂净化?世间有这么好的事。”安格尔满脸的不信。
大祭司:“我想阁下误会了,我说的没有代价,是因为阁下已经付出了代价。”
我已经付出了代价?
“当阁下选择修改选拔地点的时候,已经付出了代价。”
“此话何解?”
“因为,选拔天空唱诗班,其实就是为了净化灵魂。”
……
“如果阁下有事情找我的话,可以到附近的万魂湖。在晚上选拔之前,我会一直在那里。”大祭司留下了这句话,便道别离开。
在他离开后,安格尔陷入了沉默。
他一开始跟着暗影来到库拉库卡的族地,只不过是想搏一搏机缘。
如今机缘来了,他却有些畏怯了。
畏怯的原因,是害怕得罪黑城堡。虽然攻击菲奥娜,已经有一点点得罪了,但毕竟菲奥娜只是学徒,他们也没有真正伤害菲奥娜,况且还有暗影在中斡旋,安格尔倒也没怎么担心。
所以攻击菲奥娜的事,可以暂时揭过。但如果他要更改天空唱诗班的选拔地点,那意味着他要改变千年前伊莎贝尔做出的规矩。
大祭司的话已经很明白,只要他继续自己的决定,将选拔地点改在百年殿堂,那么他就有机会精粹灵魂。
但如果他真这么选择了,后续的变数却有些难料。
会不会因为这个举动而真正的得罪黑城堡?
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机缘,他想要放弃又很难。
安格尔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去万魂湖。先前他就想着净化灵魂去了,很多东西都没有仔细去问。他总觉得,这个大祭司藏了太多的秘密。现在他需要综合更多的消息,来辅助自己做出选择。
万魂湖,就在百年殿堂附近。
安格尔抵达的时候,大祭司站在湖边,眼神痴痴的看着湖面,
“你其实可以不用告诉我的,直接让选拔就在百年殿堂里进行,我也不用纠结选择。”安格尔道。
大祭司淡淡一笑:“无论是阁下,还是圣堡,我都得罪不了。”
“你其实可以向圣堡告密,也就不怕得罪我了。但你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你也想试图改变焦灼的现状。”
大祭司保持沉默。
“为什么选拔天空唱诗班,可以净化灵魂?”安格尔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大祭司顿了一下,转头对安格尔道:“你知道这片小世界,叫什么名字吗?”
“灵魂系的巫术花园。”
大祭司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眼神有点放空,似乎在回忆着过往:“很早之前,我服侍过伊莎贝尔大人,她曾经告诉我,这里其实叫做……生魂花园。”xǐυmь.℃òm
生魂花园?安格尔正在回忆,以前有没有听说过生魂花园的事。但他突然想起大祭司刚才说的话,他猛地抬起头。一脸惊疑的问:“你刚才说你服侍过谁?”
“伊莎贝尔大人。”
“传言,伊莎贝尔阁下不是千年前就离开巫师界了吗?难道,伊莎贝尔阁下没有离开?”安格尔惊诧道。
大祭司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不是,伊莎贝尔大人早在千年前就离开了。”
“那你的意思是……”安格尔的脑海里蓦然闪过多多洛的样子,“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活了千年?”
大祭司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带着无奈的语气道:“从背负大祭司之名开始,我已经用不同的身躯活了千年。躯壳死去,再换一具躯壳罢了。所以,活着的,不过是一条留有记忆的灵魂罢了。”
“灵魂在特殊的状况下,可以不消散。但想要借尸复活,可不是简单的事。”安格尔道。
“我并非是借尸还魂,我在千年前,被伊莎贝尔大人炼入了魂源之中。整个生魂花园的中心法则,就是魂源。所以魂源的主人——伊莎贝尔大人,不想让我死,我就不可能死去。我的灵魂永不坠落,就算躯壳消逝,也会在此方世界不停的轮回。”大祭司顿了顿:“这也算是一种永生吧,但前提是我不能离开生魂花园。”
安格尔有些了悟了,这种永生虽然剑走偏锋,但也只有在灵魂系巫术花园里可以做到……
“刚才说到生魂花园,我想阁下应该知道,不同的巫术花园有不同的法则。生魂花园的效果,便是可以保证灵魂的绝对完整。”
安格尔眼底闪过讶异。
他先前看到那个老太太死在西波洛克街角时,发现老太太的灵魂十分完整,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如今听大祭司所说,他才猛然回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的记载。
只有超凡者死亡后,才可能出现绝对完整的灵魂。而凡人死亡后,一般来说只会出现一些蒙昧光点或者灵魂碎片,只有执念很强或者精神力数值天生很高的凡人,才有很低的几率保持灵魂完整。那个老太太,既没有执念,精神力数值也不高,他凭什么能拥有完整灵魂!
显然是生魂花园的效果啊!
这意味着什么?对于灵魂系的巫师而言,这里简直就是研究的天堂!
而且,灵魂的消耗量其实一直居高不下。不仅仅是灵魂系,金石学的炼金魔偶、药剂学的恶灵药剂,哪怕是术法应用上,都很需要完整灵魂。
在安格尔还在惊讶的时候,大祭司继续道:“靠着生魂花园的特性,我们一族的灵魂在死后都能保证完整。”
“但伊莎贝尔大人,需要的并非是一个充满杂质的凡人灵魂。所以,伊莎贝尔大人将一件秘宝,放在了魂源内。只要灵魂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可以通过特定的流程与音阶开启它,便能将灵魂中的杂质一一剔除。”
“你说的特定音阶……”
“正是《妖精史诗》。”
安格尔皱眉:“唱诗人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选拔呢?”
“不是所有人的唱诗都能激活那件神秘之宝。”大祭司顿了顿:“血脉是关键,我们的血脉在千年前被伊莎贝尔改造过,在我们的后代中,只有很少一部分的女性拥有可以激活那件秘宝的血脉。所以,只能靠着选拔,来找出可以激活神秘之宝的唱诗人。”
听到这,安格尔稍微有些了解了。
净化灵魂并非是生魂花园的能力,而是某件秘宝的能力。
“但这与我更换选拔地点,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大祭司摇摇头:“原本选拔的地点是在祭典附近,那里埋着那件秘宝的另一半。当秘宝合二为一时,并非是净化灵魂,而是剔除灵魂中的一切杂质,包括情感、记忆……最终,这一年在生魂花园所有死去的灵魂,会在秘宝的作用下,变为最为纯粹的能量体。这种能量体,名为魂珠。”
也就是说,只要他更换了地点,那么魂珠也不可能再出现。这便是他选择净化灵魂,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安格尔思索片刻,问道:“如果我先净化了灵魂,再将它送还到祭典,让它与另一半秘宝合二为一,这样可以吗?”
大祭司摇了摇头:“不行,秘宝每次开启后,会有300个昼夜的缓冲,短时间不可能再使用第二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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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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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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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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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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