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一踹,竟踹到了个人!
浆糊状的脑子蓦然一停,她努力抗拒睡意,睁开眼。
沐浴完了的谢行蕴站在她榻前,额发微湿,宽肩窄腰,墨发松松用一根月白色发带系着,许是来得及,发带被风吹到了身前,这样的他多了几分清冷少了几分迫人的威慑。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耐烦。
有种不管不顾直接摊牌,就说她已经知道自己中蛊一事,所以玩完吧。
可纵然再想,也得认清现实。
谷遇是绝不可能把解药给她的,他和谢行蕴是一伙的,她能找到的医术最高明之人便是太医署首席,傅院判。
如果谷遇知道了她已经知道,想要再在她身上动点手脚,简直防不胜防。
她太清楚他的手段了。况且以她现在的发作程度,根本离不开谢行蕴。
只能寄希望于傅院判。
况且,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看她被蒙在鼓里,对他千依百顺,他们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白羡鱼朝他眨了眨眼睛,表情不辨喜怒,谢行蕴是喜欢她的,毫无疑问,可这当中,有他极致的占有欲在作祟,否则,他不会在她身上种蛊。
谢行蕴对她的占有欲是大于对她的喜欢的。
所以就还他一场空欢喜吧。
谢行蕴宽了衣,抱臂靠在金丝楠木的床架旁,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少女,从他进来到现在,她已经发了许久的呆了。
发呆的模样也该死的可爱。
白羡鱼收拢思绪时,骤然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面夜色深沉,像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往上拉了拉被子,打个哈欠,“你没有看到我留下的纸条吗?”
“看到了。”
谢行蕴仅着里衣,可以瞧见肌肉分明的轮廓,他掀起被子,贴着她躺下。
白羡鱼朝里面挪动,想和他保持距离,却被一只大掌扣着柔软的肚子拖了过去。
她装困,“那你为何还来?不怕身体吃不消吗?”
空气诡异地沉默了几秒,白羡鱼慢了一拍,明白有歧义后补救道:“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可谢行蕴显然不准备放过她,他在她颈窝喟叹一声,温热的吐息像是沾了温泉的棉絮,一直在她的脖颈处作乱,“太久没亲热了,夫人都忘记了?”
男人身上的气息太过霸道,几乎将她榻上的月季花香都挤了个干净,白羡鱼手臂和后颈泛起一阵酥麻,想镇定下来,可不小心溢出一声轻吟。
谢行蕴手掌收紧,眸色暗地令人心悸,“嗯?”
白羡鱼咬住唇瓣,可恶,现在这个中蛊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了谢行蕴什么撩拨,她本来身体就有些敏感,现在更是有些身不由己。
“好困,睡觉吧,明日我还要起早学礼仪呢。”
即便刚冲了个冷水澡,谢行蕴身上的温度还是很高,他听了她的话,没有回答,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白羡鱼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少年轻声问道:“吃了药之后,心还痛吗?”
白羡鱼敛下眼睫:“没那么痛了。”
现在才来关心她,从前给她种蛊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会痛?
她还为这个心疾整日忧思难安,小心翼翼地瞒着,没想到人家早就知道。
且,不在乎。
只要能得到她,满足他的独占欲,他就会做。
从谢行蕴的角度,可以看见少女雪白的皮肤,樱唇琼鼻,睫羽像把蒲扇。
他眸底浮现出几分挣扎。
白羡鱼察觉身后的气息越来越重,好似男人正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她顿了良久,抬起眼睛,不期然一双复杂的墨眸映入眼帘。
谢行蕴毫无遮掩地望着她,眸底写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身上的气息却平静到有些冷凝。
她攥紧了手。
他现在这样,是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实情?
如果他说出实情,并且把解情蛊的解药给她。
那她也不会按照原计划那样做。
可让她失望了,正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谢行蕴动了动唇,“不痛就好,早些睡吧。”
白羡鱼仿佛从头顶被浇下一盆冷水。
但她还是开口了,嗓音在夜里听起来有些冷。xiumb.com
“谢行蕴,我不止心痛,身体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谢行蕴呼吸微顿,薄唇吐出一个字,“哪?”
“感觉特别,想靠近你。”白羡鱼说完,敛住了眸中的所有情绪,静静等他回答。
屋外的所有声响,此刻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聒噪的蛙声阵阵,鸟儿不断啼叫。
外面越是吵闹,屋内的气氛就越沉凝。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白羡鱼的手无意识地摩挲被面。
谢行蕴握住她的手,等她看过来时,缓声道:“我的错,这些日子公务繁忙,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便留时间陪你一起准备。”
白羡鱼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便不再动作了。
也对,费尽心思种的蛊,怎么可能轻易把解药给她。
是她痴心妄想。
以后不会了。
……
翌日皇宫。
李长宁嘴上挂着冷笑,似乎连裙摆都随着她的心情变得冷硬,拖在地上时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安贵妃刚刚起身,正在梳妆呢,门就被推开。
“母妃!”
安贵妃皱了皱眉,“一大早就这么生气,谁又惹着我们七公主了?”
李长宁因着西夷求亲一事和卢溪的事情,被武宣帝狠狠教训了一顿,这些日子都被勒令好好学宫规礼仪,罚抄经文,本来她准备这些日子稍微安分一些,等过了风头,再去找白羡鱼的麻烦。
可谁知道,昨日下午,宫里的余嬷嬷忽然找到了她,和她说白羡鱼已经住进了长公主府!
她姑母是个多难相处的人,白羡鱼居然有这个本事住进去,她是怎么都坐不住了。
她李长宁,万金之躯,爱慕谢行蕴多年,最后竟是个这样的结局,她不甘心!
“母妃,您可别拿我开玩笑了,女儿这次来是要求您帮帮我的。”李长宁噗通一下给安贵妃跪下,“要是母妃您也不帮我,那女儿便谁也指望不上了!”
“你先说说看,什么事?”
安贵妃扶了扶发髻,面向李长宁站起身,眉眼中有股烦闷的气息。
“你们,都给我下去吧。”
宫里服侍的宫女太监,顷刻之间走了个干净。
李长宁站起身,讥笑道:“白羡鱼那个贱人,居然住进了姑母的公主府!她定是觉得姑母原先不喜她,所以现在一门心思想要讨好她,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搬了进去,昨日还差点将整个珍宝阁的红珊瑚都搬空送给姑母!”
实际白羡鱼并未送地这么夸张,不过经由余嬷嬷和卢溪的口,自然是怎么挑火怎么来。
安贵妃看她一眼,“宁儿,现在白羡鱼和谢行蕴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变更的可能了,你现在还不放手,真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放手!现在不过只是定亲,定了个婚期而已,男未婚女未嫁,凭什么要我放手?”李长宁已经气了一个晚上,大清晨就早早醒了,若不是碍于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她昨夜便进宫了。
安贵妃皱着眉看她,李长宁毫不掩盖自己的敌意。
这怒气喷张的气氛,却被一道女子娇柔的笑声打破。
安贵妃忽然一笑,赞许点头,“不愧是我的女儿,有魄力,有胆识,当初你母妃我刚入宫,也是个位份不高的常在,那时候皇后独宠六宫,她是陛下的发妻,陛下每天忙于朝政,回了后宫便去皇后那,曾经有妃子被挡在议事殿外几个时辰,险些晕厥都没有见到皇上一面,那时所有人都不敢去邀宠,因为她们觉得不可能成功。”
李长宁怒意压下去不少。
“可唯独我成功了,并且隆宠至今。”安贵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宁儿你记住,不管是男人还是什么,只要你肯花心思,都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李长宁一喜,“母妃的意思是?”
“自然是帮你。”安贵妃直白道:“不过,你且说说看,想要母妃我怎么做?”
“简单,只要母妃您也让我住进长公主府便好了,那白羡鱼,我自有手段对付她!”
“可,本宫一会儿便去求见陛下。”说着,安贵妃又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什么,“对了,今日长公主似乎要入宫,还要找个什么印章……”
李长宁道:“找便找,母亲为何看起来不大高兴?”
安贵妃撇了下嘴:“因为她放了话,说让每个宫的妃子都去宫门口等着,把私章都拿出去给她看,若是谁不拿,或是拿少了,耽误她时间,她便要她好看,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李长宁这些年来没少和静安长公主打交道,是以觉得没什么,“母妃放宽心,姑母向来如此,便是父皇她都敢顶嘴,还有什么事她做不出来的。”
安贵妃眸底划过几分深思。
数个时辰之后。
静安长公主坐在凉亭当中乘凉,周围围了一圈的冰块盆子,侍女将凉丝丝的风送入她的发间。
果盈不停给她擦汗,顺带补上晕掉的口脂和妆容。
她们一早便入宫,一座座宫殿找去,却都没有找到一枚和昨日白羡鱼给她们看的那枚印章一样的,别说一样的了,相似的都没有。
“殿下,等会儿休息完,我们是直接回公主府吗?”
静安长公主感觉面上无光,不悦道:“区区一枚印章,居然也能凭空消失了?白家那丫头第一回找我帮忙,还送了礼,现在让我空手而归,简直太丢人了!”
果盈笑道:“照白家姑娘那日说的,那印章应该也有些年头了,许是哪位宫妃现在不用了丢了,现在要找起来也有些难度。”
“那便多派些人手,仔仔细细给我一个个找去。”静安长公主不耐烦。
果盈沉默片刻,附耳道:“殿下,白家姑娘这样重视这枚印章,想来是个重要之物,现在白家和谢家联姻了,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今日这样虽然高调,但也好解释,顶多让外人觉得您又做了件任性事。可如若殿下您继续派人大张旗鼓地找,中间要是有人借机做文章,那恐怕会连累了白家。”
静安长公主略微一顿,若有所思,“那你觉得?”
“奴婢在宫中有一个生死之交,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绝对可靠。如今她做了女官,时常出入后宫,奴婢托付她帮帮奴婢,咱们暗中查探,说不定效果更好。”
“可以。”静安长公主眉心松开。
“长公主殿下,陛下请您去一趟。”一个小太监弯着腰,极其恭敬地说道。
“知道了。”亭中的红衣女子慢悠悠道。
殿内弥漫着一股安神香的味道。
静安长公主一进来,手臂就缠上了一条胳膊。
李长宁讨好地看着她,笑着道:“姑母,你终于来了!”
静安长公主脚步一顿,看看她,又看看对着她点头的安贵妃,还有明黄书案后的武宣帝。
她朝武宣帝行了个礼,抬起下巴,“皇兄找我来所为何事?”
安贵妃在心里轻啧一声,她不曾在任何女子身上见过静安长公主这副张狂劲,便是那出了名的练家子姬霜,平时顽劣不羁,可也知道不能直视龙颜。
这静安长公主一来,敷衍地行了个礼,便直直看向皇上。
可皇上却也习惯了,温和道:“宁儿这些日子总是失眠,太医方才说,多泡温泉可以缓解疲惫,朕没记错的话,你府上的温泉口众多,她母妃便想向朕讨个恩典,让宁儿去你府上暂住些时日,你觉得呢?”
静安长公主现在心情正郁闷,她推开李长宁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淡道:“这京都又不是只有我府上有温泉。”
李长宁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可是这京都只有您是宁儿的姑母呀?”
安贵妃帮话:“是啊,静安啊,宁儿住在你府上我也安心,若是找个有温泉就行的宅子,我早就给她买一处了,如何能麻烦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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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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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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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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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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