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羡鱼身后跟着白离和绿珠两人,前面是带路的两个宫女,几人到了一座闲置的院落。
一墙之隔的地方,宫人们正三五成伴地布置宴会场地。
白羡鱼看到了身穿淡青色宫裙的女子,比起之前的远远一瞥,现在的许嫔竟更加雍容华贵了。
许嫔听到动静,转头露出笑容,“姑娘来了。”
“嗯。”
“一别数日,姑娘在梁州过的如何?”
白羡鱼离去之前特意让人给许嫔捎信,因此她是知道的。
“还不错,许姐姐呢?”
许嫔笑道:“托了姑娘的福那日点醒了我,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晋了位份,日后还请姑娘多多关照了。”
这话像是在含蓄地表明诚心,也是在示好。
“之前姑娘叮嘱我的事,我一直记在心上,皇上如今宠我,很多事情都会讲与我听。”
白羡鱼不着痕迹地勾唇,“许姐姐盛宠。”
可这些话说多了也毫无意义,在权力的滋润下始终如一的人确实不少,可往往决定事态的便是那么几个细节。
许嫔可以为了八皇子和她合作,焉能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为了八皇子的利益背叛她。
这代价是白羡鱼不能承受的。
也是她为何在梁州接到许嫔的信时候便令人开始寻蛊。
许嫔状似娇羞地笑了,犹如一朵出露花蕊的迎春花,“姑娘昨日让人给我托话说要见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白羡鱼看了她一眼,“我从梁州带了点特产回来,也不知道许姐姐想不想尝尝?”
许嫔意外,笑着说:“姑娘大老远还给我带东西,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少女没有说话,而是从手中拿出了一个玉瓶。
白羡鱼改变了主意,她要让许嫔自己做选择。
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下蛊,激起了反抗,却得不偿失。
“这是我特意让人炼制的养荣丸。”她淡淡道:“许姐姐圣宠正隆,若是吃了它,想必会更得皇帝宠爱。”
许嫔的面色瞬间白了白,没过一会儿又恢复了现状,她盯着少女白皙手心中黝黑色的药丸,像是在看毒药。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静止了,偶尔只能听见树叶拍打宫墙的声音。
身着淡青色宫裙的女子手指颤抖地从白裙少女那拿过药丸,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吞了下去。
白羡鱼开口,“这养容丸不会有副作用,许姐姐只需每年服用一些便可芳华常驻。”
许嫔颔首,看着白羡鱼的眼神又多了些敬畏。
她话里的意思是,只要定期服用,便不会有事。
白羡鱼暂且安心了,“那就不打扰许姐姐了,一会儿宫宴见。”
“姑娘慢走。”
白羡鱼嗯了声,快要转角的事实却又听见一句,“多谢姑娘让谷公子出手相救,若非谷公子,我孩儿现在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少女顿住。
许嫔跪伏在地,逶迤的宫裙散开沾上了尘土,她眼中惧意还未退散,可里面的感激也是真心实意的。
“姑娘大恩,我定会牢记在心。”
“嗯。”
等白羡鱼走后,许嫔方才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她看着已经消失在角落的几人,慢慢转身。
宫宴还有一个时辰方才开始。
白羡鱼路过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水边格外清澈,连底下有多少鹅卵石都数得清。
阳光晒得她有些口渴,一回头就见有个宫女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白羡鱼叫住她,“这最近的宫殿在哪?”
宫女一直低着头,听到白羡鱼的声音吓了一跳,头越发低了,“是西夷国使臣住的明华殿。”
“带我去。”
白羡鱼进去之后,喝下了宫人接来的水,她正欲走出去,却没走出几步就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宫女一直在用余光打量她,见状嘴角抬高,“我还以为是什么艰巨的任务呢,居然这么容易就完成了。”
卢溪就在白羡鱼后面不久进的宫,正在和几个贵女一同赏花时,她看到个眼熟的人,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等等。”
被叫住的宫女一顿,手心发汗。
卢溪走近,燕儿也跟着走近,后者一眼就认出了她,附耳道:“小姐,是七公主的人。”
宫女这时也认得是谁了,她略微松了口气,笑道:“姑娘万安。”
“免了,我看你这样子,是已经把事办好了?”
宫女警觉地看了眼周围,点点头。
卢溪狂喜,这种极致的喜悦简直要冲破她的喉咙,若不是场地不合时宜,她真想大笑出声,“白羡鱼已经进去了是吗?你怎么做的?”
“这也说来正巧,奴婢正想找机会将她引到明华殿,结果她居然看奴婢走过去叫住了我,问我哪个宫殿离得近,她口渴,奴婢便把她带去了明华殿,这个时候人已经很少了,奴婢便将她带去了偏殿!”
“她喝了我给你主子的东西?”
“喝了!”
卢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错漏了,思索两秒道:“白羡鱼身边的那个侍卫呢?”
“奴婢去的时候没有看见什么侍卫。”
“那丫鬟呢?”
“也没有看见丫鬟。”
没有侍卫也没有丫鬟,白羡鱼怎么会一个人在那里?
宫女沉默了一会儿,道:“可能是帮她找茶水去了?不过我的动作很快,肯定在他们发现之前就把她带进去了的。”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总不可能是白羡鱼看出了有人想要害她吧。
卢溪这样安慰自己,可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自己去看一眼,说不定可以赶上白羡鱼最为狼狈的样子!
“行了,你走吧,在宫中不要说你认识我。”
“是。”
卢溪看向明华殿的位置,指甲因为激动地扣入手心泛白,谢行蕴提亲了又怎么样,京都谁不知道他被拒了,谁让那个贱人拿乔,欲擒故纵!
只要她身子脏了,不愿也得嫁去西夷。
生不出孩子又如何,西夷皇室淫乱,生不出孩子不就是个最好的玩物?他们根本就不在乎。m.xiumb.com
李长宁早早就被几个御林军押着来了宫宴,她的公主府离皇宫很近,可以说是第一个进宫的。
头上繁复古朴的装饰起码有三斤重,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见到武宣帝和她母妃!
坐在殿内,她早已经耐不住性子,正欲找点什么事情发泄,那个宫女便进来了,“殿下!”
李长宁变脸似地露出笑容,“如何?”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卢姑娘给的东西十分好用,恭喜殿下不必去和亲了!”
李长宁心情略好了些,“既然这样……”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李长宁阴恻恻地看了眼宫女,宫女立刻躲进了帘子里,假装擦拭花瓶。
“宁儿啊。”安贵妃声音宛若碎玉落地,“可准备好了?”
李长宁先是向武宣帝请安,再是安贵妃,她抬头,看向安贵妃的眼里有明晃晃的不解!
为何这几日都没有消息,母妃不是说了会说服父皇,不让她去和亲的吗!
现在这般和颜悦色地问她准备好没有?
李长宁心中堆积的怨气简直要把她给逼疯!
还好她早有准备,找了白羡鱼那个替死鬼。不然的话她恐怕已经被母妃卖了!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母妃为了父皇的宠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
武宣帝看向这个小女儿,不怒自威道:“朕念你年纪小,之前的事情便不与你计较,但和亲乃两国要事,容不得你说不,你看你大姐,不同样也是为了大夔和亲,你如何不行?”
李长宁心里冷笑,大姐嫁去和亲没几年可就失踪了,怕是连个全尸都没了,父皇不也无动于衷,那可是他第一个孩子!
可心里这么想,她面上却要装作温顺,“……是。”
安贵妃本还想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她,结果她居然这么容易就低头了,难道是这几天关禁闭让她想清楚了么。
武宣帝对李长宁这个反应颇为满意,声音和蔼,“朕今日便要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联姻的事情,要是你再像那日一样疯癫,朕必不轻饶。”
“……是。”
“嗯,那便随朕赴宴。”
安贵妃和李长宁齐齐应道:“是。”
李长宁说完,还是低着头道:“父皇,我们是不是要经过明华殿?”
武宣帝淡淡嗯了声。
“父皇,那日儿臣看得不清楚,今日能否再见见西夷三皇子?”
“准了。”武宣帝看着她的头顶,到底是宠过的女儿,若非其余几个都有了安排,他或许还真有些不舍。
李长宁眼中透出几分狠,“多谢父皇。”
……
明华殿。
这里居住了来自西夷国总共十五名使臣。
面积颇大,可也只占了皇宫一角,此刻临近宫宴,不少人已经陆续离开,这片角落前所未有的安静。
武宣帝一众人路过明华殿时,里面的使臣见了个个都十分惊恐。
“皇、皇上。”
武宣帝察觉到不对劲,大步朝里走去。
李长宁煽风点火,艳红的口脂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残忍,“父皇,儿臣听说西夷人一向对于男女之事开放,这群人这么慌张,该不会是……”
安贵妃假意斥责,“胡说什么。”
言毕,她假惺惺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使臣,“宁儿年纪小,口出狂言,各位大人不会介意的吧?”
“贵妃娘娘说笑了,我等怎敢怪罪公主。”
安贵妃和李长宁对视一眼,她总算是知道宁儿为何这么反常了,结合她刚才的话,怕是在这里等着她父皇呢。
而此时,禁闭着的偏殿里,传来的男女暧昧声音,顿时让武宣帝止住脚步。
李长宁紧随其后,夸张地看了眼周围,不可置信道:“父皇,这不是西夷三皇子……”
她说完,猛然变了脸色,“他居然还如此羞辱我,求娶我,居然还和宫女做这种事!”
武宣帝呵斥她,“住手!”
李长宁怎么会住手,看父皇这反应,恐怕是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到时候顶多训诫这个三皇子几句,怕是在想反正她以后嫁过去这样的场景也会司空见惯!
父皇,你当真好狠的心!
在武宣帝怒目注视之下,李长宁面色扭曲地用力踹开门。
一众随行的宫人吓到颤抖,不敢抬头。
里面一团乱,男人和女人的衣物散落一团,花瓶茶杯博古架倒了一地。
此刻薄薄的纱帐下,两个人影还难舍难分。
李长宁欣喜若狂,“我倒要看看这个贱人是谁!”
武宣帝额头青筋跳了跳,“滚出来!”
事已至此,如此多人都看到了,他再想促成这桩联姻也难,这等同于将他的颜面丢在地上践踏!
李长宁兴奋地差点想要自己动手掀开纱帐,听到武宣帝的话,她脚步一顿,厉声道:“三皇子,难道这就是你求娶我的诚意吗!”
她说着便跑到安贵妃身旁,趴着哭起来,“儿臣都已经做好了嫁去西夷的准备,为何要这样羞辱儿臣,现在便这样肆无忌惮,日后可叫儿臣怎么活……”
安贵妃配合地极好,满眼泪光,“我苦命的宁儿……”
武宣帝暴躁地指了个太监,怒道:“你,上去把帘子给朕掀开!”
“是、是。”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去掀帘子,还未等安贵妃看清,忽然,她感觉她怀里的身子一僵,硬地像是一块石头。
“啊——!”李长宁忽然短促而惊悚地叫了一声,喃喃摇头后退。
安贵妃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转过头,随即也和李长宁一样,目光死死落在了门口的少女身上。
少女穿着一袭白裙,上饰流光溢彩的极品珠光贝,烨然若神人,五官明艳至极,她在门口停留了一瞬,不慌不忙地和她们对视一眼,便勾了唇,缓步离开。
李长宁逐渐按捺住跳动的心脏,如果这里面的不是白羡鱼,那是谁?
很快她便知道了答案,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直冲耳膜。
“别过来!你是谁!!!”
“这是哪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卢溪不住重复喃喃,身上的痕迹明显,她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神色惨白,像是女鬼一般披散着发,双目无神,全然没有传闻中贵女典范的模样。
她怎么会在这里!白羡鱼呢?被羞辱的应该是白羡鱼才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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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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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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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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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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