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了将十几个箱笼搬过去的人,像是见了鬼一般奔走相告,没过多久,每个巷子都在议论此事。
“方才没有看错吧,镇北侯家的小侯爷去将军府提亲了!”
“肯定没有看错,他身旁的那个女子,京都出了名的媒婆,专门做达官贵人生意的!”
“那些箱笼里不知装了些什么宝贝,也不知道谈成了没有。”
“肯定能成啊,那可是谢行蕴!年少扬名,誉满京华,若是白家姑娘没有绝嗣的病,那想必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
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飞入了卢溪的耳中。
她听从静安长公主的话,依旧住在镇北侯府的客房中,静安长公主这些日子也并未回长公主府,自从那日见了谢行蕴,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分外安静。
“小姐,小侯爷亲自去镇国将军府提亲了!似乎还在将军府待了不少时间。”
卢溪听了婢女的话,不慎摔了个杯子,“这么快……”
白檀深一回来他便去提亲,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他居然就去提亲了?
婢女自是知道眼前女孩的心意,没有接这话,而是道:“可我瞧着,将军府里那几位少爷应当不会答应地如此快,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嗯。”
卢溪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提亲”两个字不停在她脑海中盘旋,她抓紧了裙摆,又松开,“我们去水榭。”
静安长公主闲暇之余喜欢待在这个水榭,主仆二人很快便看到了侧躺在美人榻上的女子。
卢溪看她面色淡定,想必是谢行蕴先斩后奏了!
本来静安长公主便有些动摇,从她这里下手,最好不过。
她露出得体温婉的笑容走上前,福了福身子道:“臣女恭喜长公主殿下!”
静安长公主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恭喜什么?”
“听说小侯爷备礼去向羡鱼妹妹提亲了,虽然上次臣女和您说羡鱼妹妹身体上的问题可能以后还会后患,可……小侯爷去提亲了,定是长公主殿下您同意了罢?”卢溪唇角挂着无害的笑,“看来您对羡鱼妹妹十分满意,您和小侯爷都对这门婚事满意,臣女自当祝贺!”
说完,卢溪站在一旁,发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静安长公主,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长公主肯定气坏了吧!
提亲一事家中长辈尚在,长公主却宁可躺在这里晒太阳,也不肯去将军府,不管是小侯爷未曾告知她,还是她对这门婚事不满,她这么一说了,按照静安长公主的脾气,肯定憋不住火气!
就算阻止不了谢行蕴去提亲,给白羡鱼和静安长公主之间造成些隔阂也听上去不错。
想着,卢溪就带上了点期待。
顷刻之后,静安长公主动了。
可眉间却不见愠怒之色,反而语气平稳,“嗯。”
卢溪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笑问:“长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你不是说,恭喜本宫吗?”静安长公主用银勺子舀起一勺冰丝燕窝,不甚在意道。
卢溪僵在旁边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臣女恭喜长公主殿下了!】
【嗯。】
可是……这不该是她的回答啊!
静安长公主应该生气、愤怒,甚至要闯到将军府,把谢行蕴送去的礼全部要回来,并且恶狠狠地警告一顿白羡鱼!
怎么可能是一句风轻云淡的“嗯”!
卢溪心中惊涛骇浪,不死心地问:“长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说,您……满意这门婚事?”
静安长公主顿住,无声地瞥了她一眼。
卢溪立刻警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有些心急了,解勉强笑着解释道:“您别误会,因为之前臣女看您似乎还对这门婚事有些顾虑,和您现在的态度有些不一样,所以觉得有些好奇。”
静安长公主又挖了一勺,看上去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她细细咀嚼,咽了下去,“原先是原先,现在是现在,蕴儿喜欢便娶罢。”
卢溪心里十分抗拒这个回答,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她既不能阻止谢行蕴去提亲,现下也促使不了静安长公主去破坏这门亲事!
“所以今日小侯爷去提亲,也是长公主殿下授意的吗?”卢溪旁敲侧击,“可臣女怎么听说是媒人去提亲的?”
定是心里有疙瘩的!
她就不信激不出长公主的怒气。
可这一次,卢溪又失望了。
静安长公主在她的目光下点了点头,道:“蕴儿说……”
卢溪最是注重仪态,历来是京都贵女的典范,可眼下却失了态,身子下意识地往前倾,手中攥着的帕子丝线都散了。
但静安长公主的话没有说完,便自己停住了,旋即脸上露出一点类似窘迫的表情,话锋一转,到了卢溪身上,“对了,本宫现在心情好了不少,你也不用陪我待在这儿了,等会儿要是让蕴儿或者亲家那边知道了,影响不好。”
卢溪紧紧咬唇,“殿下,我……”
“行了,本宫乏了,退下吧。”
果盈闻言挡在了卢溪面前,不动声色地将她试图触碰静安长公主的手拂开,微笑道:“卢姑娘,现在您可以带着您的奴婢收拾东西了,奴婢会让人备好马车,在天黑之前送您回府。”
果盈是静安长公主身边的陪嫁丫鬟,还是先皇后指给静安长公主的,地位非同一般,她的意思也就代表了静安长公主的意思。
卢溪自知已经留不下了,可是就这样走,她也不服气!
“殿下,臣女带来的东西有些多,家离侯府也有些远,能否明日再回?”
天色昏沉。
静安长公主打了个哈欠,淡道:“嗯,先留着吧。”
便是再急,也需用过晚膳再将人送回去,否则传出去也不太好听,用过晚膳之后便已经天黑了,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得了静安长公主的话,卢溪的心还提着。
只有一夜的时间,她得好好把握住了!
等卢溪走了之后,果盈也好奇了起来,笑问道:“殿下,奴婢也想知道为何您不亲自上门提亲,毕竟礼都按照礼单备好了?”
当日小侯爷从江南回来见了长公主之后,长公主便令她去备上门的礼,即便后来吵了一架,可礼也是照备不误,若是没有这个意图,肯定就不让她准备了。
可既然有这个,为何又不去?
静安长公主默然。
她礼都备好了,肯定是准备要自己上门的!
可那日宫宴回来,蕴儿说了他要去提亲,还说要是她上门,会将事情搞砸,倒像是在逼迫!
静安长公主又生气又觉得伤心,心里却隐隐觉得他说的是对的,若是那几个小子拒绝了,她指不定真的会端架子,这才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这样的事情,果盈她都不想告诉,更何况是外人。
她扫了一眼果盈,道:“他自己上门岂不是更好,没准白家那姑娘见了我还不乐意。”
果盈也没有追问,微微笑了笑。
……
谢行蕴从白羡鱼那离开后径直回了将军府。
白陌淮果然派人将他送去的东西,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此时镇北侯府围了不少人。
因为里面装着的宝贝许多都是金贵的物件,受不得马车颠簸,故而都是侍卫挑回来的。
纵然谢行蕴在将军府中滞留了一会儿,现在也正好赶上了白家的侍卫挑着箱笼入府的时候。
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私下讨论:
“怎么又送回来了?没谈成!?”
“定是没谈成亲事啊,不然哪有把亲家的东西送回来的道理!”
“我就说没这么容易,白家小姐哪是那么好娶的!那些说白家小姐生不了孩子只能做个侧室的,好好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
“……”
谢行蕴听力颇好,听到这些言论,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唇角始终噙着一丝弧度。
每当想到他临走前女孩依依不舍的模样,他都恨不得立即掉头,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她对他的情意越来越不加掩饰,甚至眼神专注地让他都有些无措。
他踏进了院子,右后方的萧正却“咦”了一声,“公子,那是白五小姐?”
谢行蕴抬眸看去,很快收回目光,语调微凉,“看清楚。”
萧正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许久。
女孩背对着他们,穿着熟悉的玉白色长裙,头上簪花低调华贵,从装扮到仪态都有些像白五小姐。
“属下看错了,这并非是白五小姐,白五小姐的腰更细些,看起来也瘦些。”
谢行蕴步伐一顿,目光略沉,声音夹杂着寒霜,“你如今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萧正猛然捂住嘴,心知刚才自己心直口快说了僭越之话,只能补救道:“属下知错。”
“自去领罚吧。”谢行蕴面无表情道:“下不为例。”
“是!”
前面的女子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拿起帕子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慢慢转身。
这一下,萧正彻底看清楚了她的脸,这不是那日去了画舫的女子吗?
叫什么来着?
他一时记不大清楚。
谢行蕴更是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踏入院子中,声音冷的掉渣,“什么时候我的院子也成了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了?”
萧正连忙道:“公子,属下这就将她带走!”
“等等小侯爷,我是卢溪啊!”
萧正也不知道为何,一回来就一直撞枪口上,他忍不住小声道:“别说你叫卢溪了,就算你是李溪也得离开。”
李为国姓。
卢溪一狠心,狠狠咬在萧正手臂上!
“你干什么!”
萧正手臂一麻,条件反射地将人甩了老远!
手臂上已经有了一圈血痕,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他揉着嘶了声,就见卢溪刚好被他甩到了地上,距离谢行蕴只有一步之遥。
他一惊立刻跑上前。
可卢溪速度更快,一把抱住了男人的靴子。
“小侯爷,我是卢溪!我今日来是有话和你说,我知道今日你去向羡鱼妹妹提亲了,也听长公主说过羡鱼妹妹不能为你生育孩子,可是我可以!”ωωω.χΙυΜЬ.Cǒm
萧正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骂了几声,都不敢抬头看男人的脸色。
谢行蕴脸色沉的能滴水,轻而易举地将她踢开,“你也配?”
卢溪只觉肺部剧痛,喉咙微甜,咳嗽一声居然有了血丝,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马上把话说完:
“我知道羡鱼妹妹是行蕴哥哥你所爱之人,可镇北侯府不可无后啊,长公主也一直担心羡鱼妹妹的身体,她嫁给你是正妻,我、我可以做你的侧室的!”
萧正找来了绳子,当即把人给捆上,他可不想再被咬一口!
卢溪浑然不觉,只抓紧时间,语速飞快,“以后我和小侯爷你生的孩子可以放在羡鱼妹妹的名下,这样的话外头的人也不会说闲话,孩子我绝不会要回来,可以吗?”
她心中觉得这样的条件,白羡鱼是占了天大的好处。
想她堂堂御史大夫之女,一族又都是鼎鼎有名的家族,在这京都贵女中也是有名的温婉,不管当谁的女人,除了皇帝,随便一个王侯将相她都可以做正妻!
侧室也低人一等,不仅吃穿用度都有限制,还要处处受正室的气!
自己生下的孩子,为了白羡鱼的体面,她都能让出去,白羡鱼难道吃了亏吗!
卢溪觉得没有人会拒绝!
只要谢行蕴松了口,长公主那里肯定半点问题都没有!
“小侯爷要是觉得现在无法应对羡鱼妹妹的那几个哥哥,我也可以等!”
萧正可算是刷新了眼界了,他原以为卢溪应当是个名门闺秀,比白五小姐那个青州来的妹妹要懂礼数的多,没想到也是个这样的!
果然传闻不可信!
卢溪说完便满怀信心地看着谢行蕴。
可谁知,身材高大的男人却嗤笑了声,墨眸凌厉非常,“她的孩子,只能是我和她的孩子。”
卢溪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拒绝了?
她都愿意给他做侧室,他不应该答应吗?对他,对白羡鱼都没有坏处!
她长得也不比白羡鱼差吧!
“这么喜欢做侧室,那不如我给你安排一门亲事。”谢行蕴俊美的面庞恍若神祇,轻阖着的眼稍抬了抬,“萧正,请卢窦之来。”
卢溪面色大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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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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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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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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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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