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羡鱼也没有催她,静静地给自己和她倒了一杯茶,托腮看着余老夫人。
余凤艳停止了哭闹,脸上浮现一抹懊悔。
“羡鱼,若是真的,我们虽然并非你的亲姨母,亲外祖母,可也算是救过你娘亲一命,用这个恩情换他们平安可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羡鱼也不好再说什么,劝也劝了,她也不想夹在这中间做个恶人。
“好。”m.χIùmЬ.CǒM
她终于松口,余凤艳和余老夫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白羡鱼无奈地转了转杯子:“那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娘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吗?”
余老夫人嘴上不说,可她就算对招来的女婿不满意,可余伯泉终归还是自己的孙儿,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整理了一下纷杂的思绪,缓缓开口道: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离奇的,当年蜀中大旱,咱们这里却突发水灾,经常能在河里看到几个饿死的姑娘小伙,骨瘦如柴的,我和凤儿她爹那时候靠捕鱼为生,正巧救下了星儿。”
“她形容枯槁,人已经没了意识,我们当即把她抬了回去,叫了大夫上门医治,可大夫说了,星儿许是被湍急的水流给冲到了礁石上,伤到了头,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了。”
这情况倒是和船上的那个裴楹有些像。
不过大夫当时说过,裴楹的伤好了之后还是可以恢复记忆的,这么说来,阿娘当时受的伤难道是恢复不了的?
“阿娘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那时候她一醒来就不吃不喝,像是受到过很大的打击,神情麻木,大夫说这可能和她经历过的一些事有关,最好不能再刺激她,否则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因此我们就瞒下了她遇难的事情,正巧凤儿想要一个姐姐,我们就收养了她。”
白羡鱼有些疑惑,“那能看得出来阿娘是哪里的人吗?”
就算失去记忆了,口音也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吧。
“应当是北方的。”余老夫人见的人多,往后又是自己开铺子,听过不少各地的方言,但白羡鱼没有问之前,她倒是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白羡鱼点头,又问了一些问题,余老夫人也只能给出一些模糊的答案。
阿娘真正的娘家居然从未找过她吗?
“羡鱼。”余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面露愧疚,她不曾读过什么书,可也分得清黑白,“我们也非故意要隐瞒,也不曾抱着攀附你们的心,在我心里,早已经将星儿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本来我是想带你去你母亲住过的地方瞧瞧,再将此事告诉于你的,但没有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白羡鱼扶住她的肩膀,安慰一笑,“我知道的,既然这样的话,我再去和他说说吧。”
这个“他”,她们都心知肚明是谁。
“好!”余凤艳如蒙大赦,再看向白羡鱼时眼眶微热,“羡鱼,你也别怪姨母刚才说话难听,姨母只是心急,你不知道方才那个少年目光有多凌厉,好似立刻就要将他们判去午门斩首一样。”
白羡鱼见得多谢行蕴处理公务的样子,对她们的反应颇为理解。
“他就是这样,姨母和外祖母不必放在心上。”
余老夫人犹豫片刻:“你还肯认我们?”
白羡鱼很自然地笑道:“若是没有外祖母你们,现在只怕不仅没有阿娘,也不会有如今的白家,外祖母你们,更是从未用关系索取过任何东西,对羡鱼也好,羡鱼自然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余凤艳心里过意不去,“都是伯泉和茂平不好,现在他们身体受损,又被吓得屁滚尿流,定是长了些教训的,我一定会好好说说他们,让他们改过自新。”
白羡鱼微微一笑,“能改过自新最好,外祖母,你说你曾经想过带我去阿娘的住过的地方瞧瞧,不知何时有时间?”
“随时都有时间,只要你想去,外祖母就带你去看看。”余老夫人回忆起过去,也是有些感伤,“咱们搬去大宅子之后便很少去那一块了,你要去的话,我先让人去收拾收拾杂草。”
白羡鱼想了想,浅笑道:“那便后日吧。”
“好,那今日外祖母就让人去打扫,你……如今住在何处?”
“外祖母让郡守府的人传个话便好了。”
“好。”余老夫人含泪点点头,“那伯泉的事情?”
白羡鱼知她们心急,若是她不去求情,谢行蕴便是明日将他们杀了她也觉得不奇怪,毕竟那日,他已经极为克制了。
他早已习惯了生杀予夺,这次奉皇令而来,手中的权力也极大。
“我今日便去找谢行蕴。”
余凤艳抓紧了拳头,“那少年会听你的吗?”
方才说白羡鱼求情一定有用的是她,现在担忧的还是她,只因那镇北侯府的小侯爷看起来就是个冷血无情的。
白羡鱼顿了顿,“会的。”
从前的谢行蕴她没有把握,可现在的谢行蕴,会的。
和两人聊完,白羡鱼准备进府,抬步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白景渊站在四角天井中央,长身玉立,身旁站着江淮瑜,二人同时看向池中莲花。
“三哥!”
白羡鱼笑了笑,“你来了。”
白景渊微微一顿,幽深的眸子霎时显露出几分柔和,“小鱼儿。”
江淮瑜看得啧啧称奇,不免多看了白羡鱼一眼,白景渊在他和谢行蕴面前从未露出过和颜悦色的一面,谈话办事眉头始终紧锁,偶尔轻描淡写地瞥人,也像是能洞穿一切阴谋诡计一般锐利。
现在却对这个妹妹如此温和,倒是让他意外。
同样让他意外的还有谢行蕴,从某种程度而言,谢行蕴和白景渊都是不会轻易表露情绪的人,白景渊是白羡鱼的哥哥这还说得过去,谢行蕴今日送白羡鱼过来,脸上的表情倒比白景渊还反常,活脱脱像是换了个人。
“哥哥,你们是不是在谈正事?”白羡鱼走到他们跟前,吹弹可破的小脸散发着一层浅柔的光晕,“是的话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聊完了。”白景渊微勾起弧度:“什么事?”
江淮瑜适时找了个借口离开。
白羡鱼把方才和余老夫人以及余凤艳的说的话和他复述了一遍。
“母亲并非余家的人?”他习惯性地皱眉,“这我倒是未曾听大哥他们说过。”
“大哥他们应当也是不知道的。”
两人在家中一个排名第三,一个排名第五,都算是年纪比较小的,除了白檀深自小跟着白元年夫妇四处征战外,白陌淮等人都很少和他们见面。
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加上和这边的联系本来就少,故而两人的情绪起伏都不太大。
尤其是白景渊,现在已经在冷静地思考,若是母亲还有在世的亲人,该用何种手段找到他们。
亲外祖家的女儿一走失便是这么多年,现如今母亲已经撒手人寰,他们骨肉至亲几十年未曾相见,便是慰藉母亲的在天之灵,他们知道了真相也不该无动于衷。
“我会令人查探,今日我便给大哥他们寄信,将此事告诉他们。”
白羡鱼也正准备告诉哥哥他们,闻言笑道:“那就交给我吧,我现在刚好没事,有的是时间给大哥他们写信,哥哥你忙你的。”
白景渊淡笑望着她,“那好。”
他停顿了两秒,“这次让你搬过来是因我们马上就要结案,大概就这十天,你安心在这待着,客栈出入不便,郡守府比客栈安全的多,若是缺什么就让人告诉我,或者你先和海氏说,承了的人情哥哥到时候给你还。”
白羡鱼笑着点头,眼睛转了下,“好,我知道了,哥哥我现在还有一点小小的事情,先走啦?”
“嗯。”
白羡鱼没那个胆子在白景渊眼皮子底下掉头去找谢行蕴,走过一个拐角之后停下,她看向绿珠,“去让人准备一辆马车,小心一点。”
绿珠点点头正要去,白羡鱼又拉住了她,“不行不行,马车的话容易被发现,你去马厩里面要一匹马吧,白离和我去就行了,你待在这。”
绿珠小声回了句,“是,那小姐要早些回来呀。”
“嗯嗯。”
很快马就备好了,白羡鱼从后面走了出去,白离扫视一圈之后也紧跟而上,他不用骑马,轻功便已很快。
白马在熟悉的酒楼后院停住步伐,白羡鱼跳下马,整理了下自己的裙摆。
谢行蕴还是住在这里,她轻车熟路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放风的萧正。
萧正略微惊讶可也没有立即禀告谢行蕴,这还是白家小姐第一回主动来找公子吧?
当真是稀奇,倒是可以给公子一个惊喜。
白羡鱼上了楼,在谢行蕴房门前停下,敲了两下门。
“进。”
男人的语调低沉,像是正被什么东西困扰了心绪一般。
白羡鱼怀着一点好奇推开门,谢行蕴背对着她,面前摆着一张圆木桌,也不像是在处理公务的样子,身体前倾了下,两只手似乎抓着什么放在了身前。
因为这个动作,他微弯下腰,宽阔结实的背部便尤为惹眼,层次分明的肌肉隔着华贵的袍子微凸。
白羡鱼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做的那个梦,谢行蕴站在卧房中处理公文,而后是她指尖下紧绷有力的肌理。
说是梦,倒是比她切实存在的记忆更真实一些。
难道她已经对谢行蕴渴望到这种地步了吗?
白羡鱼神思游离之际,谢行蕴已经转过了身,微拧的眉头在见到她的瞬间平缓了。
“你怎么在这?”
白羡鱼被打断联想,猛不丁对上他矜贵俊美的脸,下意识后退了一下,掩饰性地移开目光,“就,找你有点事。”
谢行蕴迈步向前,大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这期间他的眼神带着试探,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
看她没有任何要推开他的意思,男人的心里柔软一片,一颗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水中,暖的他有些慌神。
“什么事?”
白羡鱼手指微伸了下,谢行蕴便暗中用力,两人之间的指缝很快就严密贴合,不带丝毫间隙。
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檀香味将她整个人缓缓包围,一如谢行蕴,牵着了她的手还不够,当机立断地将她搂入怀里。
怎么就这么想她。
分明才分开不到两个时辰。
她身上的体香像是能让人上瘾一般,闻到就令人心情舒畅,想要镬取她的味道。
白羡鱼从他怀里抬起头,手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衣服,“你是不是把余伯泉和许茂平都抓起来了?”
谢行蕴略微挑眉,“嗯。”
“我答应了我外祖母和我姨母,给他们求求情,你……”
“好。”
白羡鱼正一边捏着他的袖子一边思考怎么劝说呢,但没有想到谢行蕴居然答应地这么快。
她停住,“我话都没有说完,你怎么答应的这么快?”
谢行蕴揽着女孩娇软的身子,早就心软地一塌糊涂,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勾唇,“再多给我抱一会儿就行。”
白羡鱼:“……”
她也没有拒绝,原先她只觉得谢行蕴像是一块磁石,见着面想一直贴着他,不见面,脑海中就会一直浮现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她觉得她也是一块磁石——对于谢行蕴而言。
现在好了,两块磁石凑在了一块,谁都没有先退开。
白羡鱼站得有些累了,谢行蕴似有所感,将她提到了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方便他低头,更方便亲吻,谢行蕴竭力忍了忍,可眼见她这么乖这么香,没过多久就克制不住地吻她的耳后根,在白羡鱼耳后和脖颈处引起一串战栗,一直酥麻到了脚底。
“先关个一个月,嗯?”他声音带着气音,各外撩人,“我都舍不得动你,他怎么敢打你的主意?”
白羡鱼躲无可躲,耳尖微粉。
“你哪里舍不得动我?”
她的声音细若蚊喃,无意识地软声,“每回你都对我动手动脚的。”
谢行蕴喉结微滚,轻笑着含住她的唇瓣,分开少许,“这就是动你了?”
白羡鱼心跳猛然加快。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唇,还有耳垂,声音微哑,“我想动的远不止这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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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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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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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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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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