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忙送不迭地答:“是,公子。”
他往周围扫了眼,踩着树干在林间跳跃,很快就抓到了一只。
谢行蕴摸着兔子的耳朵,修长干净的手摁在它的红眼之上,眸光有些暗,“去借点调料。”
萧正便去绿珠那里借了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现在他知道公子要干嘛了,所以也借了火。
谢行蕴瞥了树下的东西一眼,下一刻,黑靴踩在了铺满落叶的土地上。
等到烤好之后,萧正看着自家小侯爷面不改色地把手里的兔子都倒上辣沫,然后轻咬了下去。
接着,一口一口吃完。
谢行蕴靠树坐着,单腿曲起,另一条腿肆意折放着,冷峻的脸庞隐在半边树影之中,略显凉薄的唇随着咀嚼微动。
周围的空气又安静下来。
萧正不知为何,总觉得现在的公子有些失魂落魄。
明明他在来这之前是很高兴的。
……
白羡鱼锤着肩膀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却看到了窗户那放着几只药膏,光是上面镶嵌的珠玉就能看出是稀罕物。
她顿了顿,看向左边紧闭的房门。
这个院子里只有她和谢行蕴两个人的房间。
在窗口停下,白羡鱼拿起药膏在手中转了转,立刻想到了手上的伤口。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谢行蕴。”她对着空气说:“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讲的话。”
夜幕将至,山风更肆虐了些,将白羡鱼的鬓发扬起。
她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谢行蕴的耳中。
“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他看着她松开手,药膏掉在地上,房门在下一秒被合上。
半晌。
等到房间里烛光摇曳。
谢行蕴才从黑暗之中走出来。
他在白羡鱼的门前沉默地站了会儿,将这些东西捡起,带着薄茧的指腹细致又缓慢地擦去上面的灰,重新放在了她的窗前。
眼神沉的像是一滩死水。
“手不痛吗?”
里面没有声音,里面的人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谢行蕴心脏微缩,熟悉的细密的疼缓缓侵蚀四肢百骸。
“那天的话你还没有听完。”
将一切解释清楚,或许还有机会。
“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在这等到你出来为止。”
他等不及了。
白羡鱼终于出声,有些无奈,“你有什么话我们就隔着门说吧。”
“我想当面和你说。”
白羡鱼不耐烦道:“不想说就算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隔墙有耳。”谢行蕴道:“你也不想被人知道我们之前的事吧。”
里面安静了一下,接着白羡鱼从内推开了门。
“什么?”
谢行蕴凝视了她片刻,走了进去。
白羡鱼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外面树上一脸震惊的白离。
她默了一会儿,做了个嘘的手势。
白离心领神会,看了眼对面站着的萧正,两人默契开始排查附近是否有人。
这里并不是什么享乐的地方,因此一切从简,谢行蕴坐在藤椅上,拿出茶盏,给自己斟茶。
“有什么要说的,一次性说清楚。”白羡鱼也拉了一把藤椅,就放在谢行蕴对面,两人相对而坐,烛光下,她的睫毛如同展翅欲飞的蝶。
“上一世,哥哥他们并没有死。”
白羡鱼抓着椅背的手下意识收紧,看着他蹙眉,“你是觉得那一世已经过去,你胡说也不会有人揭穿吗?”
谢行蕴平静地看着她,一双墨眸无波无澜,“我只是觉得,应该和你说清楚。”
或许她知道之后,就不会再对他这样抵触……了吧。
“你说我……”白羡鱼才发现刚才这男人的称呼有些不对劲,“那是我的哥哥,你叫什么哥哥。”
“我们拜了天地,还未和离。”
白羡鱼感觉这一世的谢行蕴,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拒绝的多了,脸皮也厚了起来。
她懒得和他扯这些没用的,“你说我哥哥他们没死,那战死的是谁?在牢房里被毒死的人是谁?被流放的被贬谪的又是谁?”
谢行蕴望向她的眸底,声音不急不缓,“是又不是。”
白羡鱼皱眉。
却听他道:“大哥落入圈套,粮草迟迟不达,是我派死士救出的他。”
白羡鱼猛地站起,脊背微僵,手指都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
“二哥被抄家,是我找人把他和四哥一起送去了大庆。”
“三哥喝下的毒酒是我给他的。”谢行蕴一字一顿。wWW.ΧìǔΜЬ.CǒΜ
白羡鱼心中隐隐有个猜测,眼睛已经弥漫起了水雾,“难道……”
“……伪造成畏罪自杀,送出了大理寺。”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白羡鱼有些语无伦次,“大哥是为了我们大夔出征,战功赫赫,你救出他之后为什么要对外宣称他死了?”
“还有二哥,二哥只是商人,从来不参与政事,你明明可以帮他平反了案子,为什么要把他送去大庆!”
“我一家都忠心耿耿,三哥不过是因为在府里搜出了几封伪造的信件,大理寺卿接手案件不过两天,明明有机会可以帮他洗刷冤屈的,为什么你要他假死?”
“还有我四哥,四哥反对迎佛骨,竟也被朝官说成蔑视皇恩,你那个时候为何一言不发?”
她长睫颤动,不知所措。
谢行蕴轻叹一声,上前将瑟瑟发抖的女孩抱入怀中,手掌轻抚她的后脑勺,头放在她的肩窝处,声音有让人平静的力量。
“……冷静。”
白羡鱼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努力冷静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行蕴眸底闪过一丝心疼,将她搂的更紧,“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白羡鱼浑身一震,“你是说……是他?”
谢行蕴稍微推开了她,给她抹去泪,“除了他的授意,还有谁能做到。”
不是他要宣称他们死。
而是他们活着,一定会死。
白羡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结合上次他说的话,难道是……哥哥他们和谢行蕴已经约好的吗?
她心绪不宁,“如果是真的,那你上一世为什么不告诉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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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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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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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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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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