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花儿拿着筷子的右手,在我眼前一挡。
我夹点米饭送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挑动眉头,示意告花儿说下去。
告花儿有了兴致,放下筷子,眼下的扣碗饭顿时失宠,他说道:“我们想问题有点走近死胡同的感觉,简单来说,你大伯悄悄的将你的手机号码给辉仔,说明你大伯也非常想你爷爷复出参赛。”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羞先人喽!我脑壳一时没有转过来弯。”我敲额头三下,直觉丢脸,思考问题的反应度竟然输给了告花儿。
告花儿又掩嘴说道:“现在就要问问你大伯为啥子他自己不去劝说你爷爷,反而拐个大弯来示意你去继续劝说,两父子在宝塔镇天天住一起,是很难开口吗?”
我耸耸肩,不知如何回话,拿筷子搅着扣碗里的米饭,垂头思考,越想越出神,有种馆子里渐渐沉静下来的感觉。
奇怪在于,我前天刚刚到达宝塔镇之时,已跟大伯相遇,而昨天离开宝塔镇之时,也遇到大伯提前回到镇上,他完全有时间将我拉去一旁,悄声细说。
并且平时一个电话打来,也可以跟我这侄儿说说悄悄话嘛,为何非要经过辉仔来传达自己的心思呢?我真是难以明白大伯如此举动之目的,把简单弄得复杂化,够奇怪的。
接着,是告花儿的声音让我回神过来,他将最后一坨洋芋让给我,又像个小娃儿似的扒掉碗里的米饭,他嘴边的短须沾上米粒,又要我提醒一声才晓得抹嘴,够幼稚的。
我看着碗里那坨告花儿夹过来的洋芋,直觉好气又好笑,心说他崽儿刚刚还以严肃的面容帮我分析大伯做悄悄事的原因,我只是恍神几分钟而已,他又瞬间变回了智障。
我越来越分不清,正常状态和智障状态,哪种才是告花儿的真身呢?
我嚼着告花儿夹来的洋芋坨坨,仍是说道:“我不猜了,等一下直接打电话给大伯,问个清楚。”
“更有可能你大伯早就在等你的电话了,只是他不晓得辉仔啥子时候打电话找你而已。”告花儿用牙签剔牙,也不用手遮一遮嘴边,失了仪态。
我也顿时感到这洋芋坨坨是否有药效魔力?吃多了之后会变聪明脑壳,否则此刻的告花儿为啥子想问题这么积极,这么灵活,总是比我快上一步,太龟儿子的神奇了。
我赶紧一口吃掉洋芋坨坨,认真而用力的嚼着,告花儿眯眼看我一眼,说道:“掌门,我没有介绍错吧?这洋芋坨坨吃起来就是舒服,你看你都吃出囧表情出来了。”
告花儿嘻嘻笑着,我咽下洋芋,有种差点就哽住的感觉。
我搓搓心口,感觉才舒服了些,咳嗽一声,给告花儿打个眼色,示意离开馆子。
我主动买单,说我请客就言出必行,告花儿因为五颜六色跟我们翻脸的事情而沮丧半天,难得他崽儿吃扣碗饭吃出好心情来,这顿饭我也请的很高兴,虽然并非高级餐厅,只要人高兴就好。
走出馆子门外,告花儿急不迫待地点上饭后烟,自以为很帅气的将烟圈喷上天,当然他也有递烟给我,只是我接烟后,并无心思立即点上,而是掏出手机,点下大伯的联系号码。
一刹那,我还想着是否大伯和爷爷两父子的关系出现矛盾,以致“劝说”这点小事都要经过辉仔来提醒我,但想着又不对路,感觉自己走在迷雾的马路上,能见度极低,前方一切都尚未知晓。
电话那头,嘟嘟声响了好几下,我身旁的告花儿插话:“掌门,我跟你打数二十块钱,我感觉你大伯是有点害怕你爷爷的意思,所以才拐个大弯利用辉仔来处理这事情。”ωωω.χΙυΜЬ.Cǒm
我斜了告花儿一眼,准备回怼告花儿那智障,电话那头却在此时有个动静。
“哎呀!你崽儿为啥子在中午打电话给我,你爷爷在睡午觉,睡醒后就带贾立良出去训练“猎刀”,你说话小声点。”
大伯紧张兮兮的,我心说自己在电话里头的声音,能有多大声呢?
但我皱眉‘咦’了一声,问道:“爷爷说过让“猎刀”多休息几天的,为啥子才两天就恢复训练了呢?”
“是“猎刀”自己歇够气了,我们一眼就看得出来,只能提前恢复训练。”大伯说话越来越细声。
“你等一等,我出去小阳台外面跟你说话。”大伯的小心翼翼让我很不适应,这还是那位因为愤怒而敲我脑壳的大伯吗?
但我清楚是“猎刀”自己歇够气,才让训练提前恢复,也不得不惊叹“猎刀”的回气能力,简直可怕,换作别的斗犬在河道急流经历一次体力大消耗之后,少说也要歇气五天,但“猎刀”两天足矣,再细算一番,是一天半!
“辉仔打电话给你了?”大伯直接进入主题,我会心一笑,瞟一眼旁边安静抽烟的告花儿。
我开始一边走着,一边回应电话那头:“大伯,何必拐个大弯通过辉仔来提醒这件事情呢?前天和昨天你都有机会跟我亲自说的,所以我不明白。”
大伯‘呃’了一声,顿住几秒,说道:“你是大娃儿了,应该晓得你爷爷对待亲孙儿和对待自己娃儿的态度完全是两回事,不明白也没关系,以后等你崽儿当了爷爷就明白了。”
我轻嗯一声,说道:“大致上我都明白,昨天爷爷在场,大伯你没有机会找我说话,但是前天你跟我在租屋楼下碰面的时候,为啥子大伯你不提前说呢?”
“辉仔建议你爷爷复出参赛这件事,你爷爷让我不要多嘴,他自有分数,你崽儿要我怎么开口,万一你上楼之后说漏嘴,你就看看你爷爷是骂我还是骂你呢?”
“大伯你等一等,先别挂掉电话。”我用耳朵将手机夹在肩膀上,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二十块钱,再递给告花儿。
告花儿接过钱去,呵呵笑着:“我童爽就是神机妙算呐~~!”
我没工夫应付眼前这智障,拿好手机继续回道:“大伯,这下我也明白了,侄儿不会浪费你的苦心,我会继续劝说爷爷复出参赛的,通过这件事我也晓得大伯同样关心着爷爷的斗狗竞技事业,不愧是爷爷的第一副手。”
“说话没大没小的,大伯这回让你看笑话了?信不信下回我还敲你崽儿的脑壳?”
我本能反应地摸摸脑壳,笑着说道:“大伯!没关系的,当娃儿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害怕自己的爸爸,这个我理解,侄儿也没有看你笑话。”
“说是说。。。你崽儿有空去跟你爸爸道歉,晓得不?就是上回你得罪客人那回事。”大伯话锋一转,我猝不及防。
我只能勉强敷衍一句:“晓得了,等有空之后我一定会去的。”
说完,我隔着手机,躲过大伯,咧着嘴,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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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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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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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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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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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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