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明显回避我的疑问,像是无心面对啥子似的。
不过我得知辉仔外公去世,虽是没有半点交情的外人,但总算在四年多前的总决赛有一面之缘,况且“火线”赢下“白龙”也元气大伤,高手对高手,应当敬佩。
于是我一声轻叹,回想着四年多前,辉仔外公的模样。
记得。。。辉仔外公看起近七十岁,个子矮小,颧骨出奇的高,在擂台边发令给“白龙”中气十足,最特别的一点就是,当时天气仍未入暖,他却穿着一双橘黄色的拖鞋,指挥着总决赛的对垒。
老人家的去世,我凭记忆又将他想起了一回。
迷神之际,我回想越来越深,记起辉仔外公在总决赛失落冠军后,第一时间并非跨进擂台查看重伤的“白龙”,而是走去我爷爷身边,说了几句话。
我立马回神过来,问道:“辉仔外公在总决赛结束后,是不是跟您说了些话?”
爷爷轻声‘啊’了一下,仰头想了几秒,回道:“是呀,话里头让我最意外的是四个字---心服口服,向来败给我的对手很少跟我说这样的话。”
“Respect!”我捂着心口说道。
爷爷皱眉问道:“啥子拜???”
我摆手表示没啥子,第三次抛出我的疑问:“究竟辉仔要您考虑啥子嘛?”
爷爷整身定住,又背负双手,我清楚见着,他的双手在背后慢慢捏成拳,用力一握,指节咯咯作响。
“我晓得了,辉仔肯定是来找您学斗狗技术,他想拜您为师?”我直觉估计无误,因为清楚辉仔到访没有恶意,没有为外公报仇的俗套剧本,更像是因为敬佩而前来讨教。
我扬起嘴角,嘟囔着:“那崽儿过来讨教的成本也够高的,专门从南方赶来阳城。”
“孙儿你想错了。”
我应声抬头,爷爷转身过来,他轻轻摇头,我一句轻声,明显被他听见了。
我双手一摊,说道:“不是‘报仇’,又不是讨教拜师,难道专门从南方赶过来就为了跟爷爷您扯家常?”
“辉仔劝我带“火线”再战擂台。”
突然间,爷爷的声音不再沙哑,他不顾我错愕的面容,模样越发肃穆地看着我,再说道:“孙儿你说过“火线”前段时间在后坡单挑野狗子群,是真事?”
我因错愕而嘟圆的嘴巴慢慢闭上,点点头,嗯了一声。
爷爷眯眼说道:“孙儿,你在惊讶啥子?是爷爷我有可能带“火线”再上擂台,妨碍你带“少侠”去参赛了?”
“没有!没有!”我站起身,走到爷爷面前,不停摆手。
我承认心绪很乱,无非三点。。。
一来,上回“火线”中途弃赛的原因,爷爷不甘心被刘国友大老板轻视,而选择利用青藤叶‘操控’“火线”袭击自己,单单就“火线”弃赛一事,已遭他人话柄。
二来,在爷爷辅导贾立良训练“猎刀”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心力再带领“火线”出战擂台,毕竟年老而大伤刚愈,实在勉强不得。
三来,也是我自己有点逃避的问题,在“猎刀”跟“答案”斗快爬梯的那晚上,清晰明白爷爷和“火线”之间有着隔阂,渐渐疏远。
“我晓得孙儿你在想啥子,不用说出来。”爷爷边说边垂头,弯着背脊慢慢坐回沙发上。
爷爷拍一下沙发旁边,示意我坐过去,我咽口唾沫,规矩坐下。
爷爷又拍我膝盖一下,说道:“当时辉仔跟我说,去年他外公在医院快不行的时候,跟说了他一句---那只叫“火线”的斗犬还有没有参加斗狗大赛呀?等病好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想回去阳城再看一看那只“火线”打比赛。”
“唉!想不到辉仔外公四年前离开阳城,就没机会回来了。”我垂头轻叹着。
爷爷顿住半分钟之久,说道:“可惜当时辉仔还没有留意阳城的斗狗竞技,根本回答不到,最后他就善意的扯谎,告诉他外公一句-----“火线”还在参加斗狗大赛,每个赛季都是夺冠大热门呢。”
我苦笑着,没有勇气看爷爷一眼,“火线”被爷爷‘安排’无奈弃赛的事实,和狼青斗犬派已被轻视的事实,想想都透不过气来。
爷爷再次顿住半分钟,叹气一声,说道:“之后呢。。。辉仔在今年初又经历“白龙”死了,可能那娃儿是受了点刺激,养了一只“白龙”的后崽,说是样子跟“白龙”一模一样,当时他拿手机里的相片给我看过一眼,确实很像,全身雪白,刚过一岁,取名“小白龙”。”
““小白龙”?辉仔是准备来阳城参加斗狗大赛?”不知怎的,我手心已在冒汗,直觉有种压迫感,但辉仔明明没有敌意,实在难懂。
爷爷却轻轻摇头,回道:“辉仔说。。。虽然他靠自己方法已经训练了“小白龙”半年,但如果我拒绝带“火线”复出的话,他也不会参加任何一季斗狗大赛,你先莫误会,辉仔他说并不是一定要跟“火线”同台较量,但我的复出就是他下回带“小白龙”来阳城参赛的动力。”
我抹掉掌心的汗,弱声弱气地回道:“爷爷,从“火线”还可以单挑整个野狗子群来看,“火线”在今年七岁就被安排退役确实早了一点点,但问题是。。。”
“问题是我的岁数大了,问题是我身体不好,问题是贾派狼青斗犬还没有被我扶起来,分身不暇,对不对嘛?”爷爷的声音又沙哑起来,他看着我,竟有一丝微笑。
我先抿唇点头,再说道:“爷爷,人。。。有时候不服老是不行的,我身为亲孙儿确实担心您的身体健康,我不是想阻止您复出,但您是我的亲人。”xǐυmь.℃òm
爷爷微笑着,摸我脑壳两下,说道:“孙儿,莫担心,我虽然还没有最终决定,但我跟辉仔的外公一样,我。。。我想在自己死之前再看一看“火线”打比赛,就像往年一样,带“火线”走上擂台,就感觉自己年轻了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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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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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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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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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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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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