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绯撩了帘子,坐马车赶路并不是多舒服的事情,瞧着一旁长戈骑在马上,转头笑着对青梧说道:“赶这么久的路,坐在马车上还不如骑马舒服。”
“姐姐到了凉州也可以学呀,长戈说那里有不少会骑马射箭的女子。”
丹绯点了点头,又问青梧:“你们两个的婚事准备定在什么时候?”
说到亲事,青梧总是容易脸红,支支吾吾地回:“还未商定呢,长戈说刚到凉州怕是要忙。”然后又急急忙忙地跟丹绯说道:“若是真的迟了些,姐姐可不要着急。”
丹绯莞尔:“有什么好着急的,再说了我瞧着长戈才是最心急的那个。”
从京城到凉州,赶路用了小二十天,坐马车也是个体力活,快到凉州城门的时候,丹绯觉得自己骨头都散了一半。
赵格行军在前,比丹绯她们提前一日入城,这会儿带着周行等在城门口处。
瞧见马车晃晃悠悠过来,微微勾唇,夹了夹马腹迎上前去。
听到外面长戈请安的声音,丹绯忙撩开车帘,车内三人都冲着赵格行了一礼。
赵格点了点头:“这次不住安景侯府,去城西。”
瞧着赵格身着铠甲骑着深栗色的骏马,丹绯笑问:“王爷是不是出去巡营了呀?这会儿竟然还能遇上。”
凉州连城墙都同京城不同,没有一点儿青苔在上,灰灰黄黄的颜色,衬得赵格多了几分沉稳。
赵格瞧着丹绯笑眯眯的样子,手上的马鞭紧了紧,还是点头说道:“刚好回城。”
长戈偷瞄了一眼王爷的脸色,心下哀叹一声,平日里瞧着丹绯挺机灵一个姑娘,怎么这会儿这么不开窍,不过王爷都没说什么,他当然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城西原有一座府邸,圣旨过来的时候,皇帝还特意说了赵格可以在凉州立府,凉州刺史乖觉得很,早早给赵格选了一处府邸,挂了恭王府的牌匾。
到了凉州的恭王府,丹绯算是深深地瞧出了这位刺史大人对赵格的谄媚之情,这处府邸比起京中的恭王府虽然稍稍差了些,但是假山流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府中还有一眼温泉,直接引了水到几个院子里。xiumb.com
丹绯还跟青梧打趣:“王爷在京中想泡温泉都要到庄子上去,没想到来了凉州跟洗个热水澡一般。”
丹绯住的院子也有泡汤的地方,第一件事情当然是泡上一会儿去去骨子里渗出来的酸痛感。
从汤池中出来,浑身上下都舒坦得很,刚整理了一会儿东西,青梧便过来寻她了:“姐姐,王爷说让你过去一趟。”
丹绯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苦笑着说道:“这样怎么能去见王爷?”
“王爷过会儿好像要出府,急着寻姐姐说几句话,你将头发先擦上一擦,挽起来吧。”
将头发轻轻挽了起来,随青梧一道去了赵格的书房。
丹绯进来的时候赵格微微皱了皱眉,一瞧就是刚刚泡了温泉的样子,脸上有些红晕在,头发盘起,下面未干的地方些微卷,垂在雪白的脖颈旁边,暧昧得很。若是没有旁边站着的周行,赵格当然不介意丹绯这般过来。
丹绯行了一礼说道:“青梧说王爷着急见我,才这样过来的,王爷勿怪。”
赵格摆了摆手,只说道:“我一会儿要赶往都卫城,会待上几日,只是叮嘱你一些事情。”
丹绯点了点头,等着赵格说话。
“我同周副将商议了一下,他现下也未立府,骁骑营单独扎营,若是回凉州也是住在恭王府,让你来凉州并不是做丫鬟,”说着瞧了一眼周行:“不过总要有个身份免得惹人口舌,你跟周行以义兄妹相称如何?”
丹绯看着他简直眼睛笑得弯起,赵格这两年思虑愈发周全,倒是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去,而且周行确实是个好人,不过还是要问问人家:“周副将可同意?”
周行微微抿了抿唇,回道:“姑娘在恭王府的时候对我照顾有加,认作义妹很好。”
丹绯笑眯眯地说道:“那过两日我下厨摆酒,好生认下义兄。”
这般丹绯在的身份便是随着周行一道住在恭王府的义妹,青梧她们也交代过,说是在京中就已经认下的,时日久了也不会生出太多闲话。
又过了半个多月便是丹绯的生辰,赵格在都卫城,周行却从城东侧新扎营的骁骑营回来了一趟。
这人还带了一样让丹绯特别喜欢又意想不到的生辰贺礼。
“我去寻了这匹母马,性子温顺,你用来学骑术正合宜。”
丹绯又惊又喜,忙道:“多谢兄长,”然后让惊蛰将她给周行做的鞋袜取出来,笑眯眯地说道:“可不能只沾兄长的光。”
丹绯生辰,当然要一道吃酒庆祝一番,不过周行并未久留,傍晚便又回骁骑营去了,以往是流萤和青梧陪她过生辰,今年便是青梧和惊蛰一道,还让这里的小丫鬟上了些度数低的酒。
往年都是丹绯酿的青梅酒,这酒青梧吃起来有些辣,便只稍稍饮了一点,惊蛰倒是不觉得,三杯下去却也昏昏沉沉,丹绯瞧她筷子都拿不住,哭笑不得让这丫头先去歇着。
“青梧婚期要定在什么时候?”
青梧瞧着丹绯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口中应道:“应是再过两个月,”然后想将酒壶移开:“姐姐不要喝醉了。”
丹绯轻轻甩了甩脑袋:“不会,哪里有醉?两个月快得很,可真是羡慕你。”
青梧笑着问她:“姐姐是不是也想嫁人了?”
丹绯又灌了一杯,弯着眼睛盯着青梧笑眯眯地说道:“羡慕你成家呀。”
青梧想起丹绯当时出府的时候有多高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当初离开王府,在烟柳巷住着,踏实的很,”说着说着眼里蓄了些水花,声音也稍稍提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到凉州来?!”
青梧忙轻抚她的脊背,这一个多月来丹绯瘦了不少,隔着薄薄的春衫清楚地摸到了背上凸起的蝴蝶骨,叹了口气刚要说话,便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王,王爷!”青梧扶了扶丹绯,忙起身行礼,她不知道赵格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丹绯的话被听去了多少,战战兢兢地说道:“丹绯喝醉了…”
没想到丹绯一拍桌子,哼了一声:“我哪里醉了?!”伸手指着赵格:“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一点儿都不愿意待在恭王府!”
青梧被吓得面色发白,瞧了一眼赵格黑沉沉的脸色,咽了口唾沫想再为丹绯辩解两句,却被赵格斥道:“下去!”只能留下丹绯,磨磨蹭蹭地离开了院子。
丹绯见赵格发怒,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指着赵格说道:“赵格你凶青梧作甚,话是我说的,要发火也别冲她去,”说着说着就朝着赵格过去,可实在是喝得太醉,左脚绊着右脚一下子就往地上扑去。
赵格眼疾手快将人捞到了怀里,丹绯巴着赵格的肩膀也不松手,噗噗踏踏地就往下掉眼泪:“我烟柳巷里面的葡萄架子还没长起来呢,摇椅都让人做着,要不是你媳妇儿,今夏就能在下面乘凉了。”
赵格一下子想到那株葡萄是谁送的,皱了皱眉,往门外瞧了一眼,丹绯这个小院南边的角落有空处,架一架葡萄正合适。
可是怀里的人还不解气,往后退了一步,啪啪啪地在赵格胸前猛捶了一通:“怪你!”
赵格也不还手,沉声道:“怪我。”
丹绯的手又小又软又白,打赵格虽然一点儿力气都没少用,但是恭王殿下丝毫不觉得疼痛,倒是她自己的手红了一片。
丹绯皱眉,赵格身上硬邦邦打起来实在有些疼,便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她喝了酒脸颊红润,本来上唇就有些翘,小小的动作瞧在赵格眼中娇憨诱人。
赵格伸手将丹绯的手捉住,将人带到了旁边的软榻上坐着,用指腹将脸上还挂着的泪珠子擦掉,一边轻轻地给她揉手一边问道:“不愿意待在恭王府?”
丹绯这会儿表现极乖巧,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气人:“当然,才不要整天围着赵格转圈圈。”
赵格轻笑一声:“那你之前围着他转倒也耐烦。”
丹绯眨了眨眼睛:“我当然要对他好呀,不然他怎么会对我好?”
赵格手上动作不停,又问道:“你喜不喜欢他?”
“喜欢呀,长得好看又有钱,还那么大方,为什么不喜欢!”
赵格挑眉,又问:“那给他生小娃娃好不好?”
丹绯瞪大了眼睛:“柳娇不是要给他生嘛,我才不要生下来娃娃还要跟别的孩子抢爸爸!”
赵格微微思索了一下,想来爸爸许是湖州人对父亲的称呼,倒也不恼,还想再问丹绯几句,转头一瞧,人偏着脑袋已经睡着了。
笑着摇了摇头,将丹绯一把抱起,放在了卧房的床上,除了鞋子,盖好被褥,又在床头压了一张薄薄的纸,然后转身离去。
第二日早上,丹绯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迷迷糊糊知道自己喝醉了酒,可是旁的事情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听到里面有动静,青梧一下子冲了进来,巴着丹绯的肩膀,苦着一张脸说道:“你昨晚上跟王爷还说了什么?”
丹绯一只手指点着青梧的脑袋将人推远,揉了揉太阳穴:“王爷回来了?”
青梧巴巴地点头:“这会儿还在书房中,我偷偷摸过来的。”
“那快回去当差,小心王爷生气。”
“那都是小事情,昨晚上王爷过来的时候,你可是指着他的鼻子骂…”
丹绯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骂了什么?”
青梧嘟嘟囔囔地不敢说,丹绯苦着一张脸,说了让送些度数低的酒来,怎么还是喝得一塌糊涂。
青梧忽然瞧见床头压着的那张纸,问道:“这是什么?”
丹绯取过来瞧了瞧,是原身湖州老家的一张地契,看样子是一座宅子,想来就是赵格放在床头的,啪地一下拍在自己脑门上:“青梧快帮我找身衣裳!”
火急火燎地到了书房门口,又想想赵格还能留张地契给自己,应该是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咽了咽口水,让门口守着的下人通传一声。
赵格听她过来,笑了笑:“让她进来。”
丹绯心里跟揣了一只兔子一样,不安得很,行礼之后支支吾吾地说道:“昨日饮了酒,青梧说王爷去了,不知有没有说什么胡话冒犯王爷…”
赵格想想昨夜丹绯说的话,虽然醉酒倒是条理清晰得很,板了板脸说道:“没什么,只是日后莫要再这般饮酒。”
丹绯恨不得立正稍息给赵格敬礼,忙道:“谨遵王爷教诲!”
想起怀里揣着的那张地契,又眨了眨眼睛问道:“那地契是王爷给我的?”
赵格点头:“你的生辰礼。”
丹绯简直笑成了一朵花:“多谢王爷!”虽说湖州她并不熟悉,但是得了一座宅子在老家便像是稍稍扎了扎根一般,让她心下的不安一下子去了不少。
“用早膳了吗?”
丹绯摇头。
赵格提笔不再看她,一边写字一边嘱咐道:“用膳去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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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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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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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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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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