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凌若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墨玉他们想像的訝异与不甘,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在她看来叶秀脱困是早晚的事,不管是胤禛还是嫡福晋,出于其腹中骨肉的考虑都不会长久禁她的足,尤其胤禛现下子嗣空虚,只要这个孩子在,她便不会真正被冷落沉寂,脱困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看来,明日那场戏会很热闹……
凌若放下手中的绣棚起身看着暮色四合的天空,夜幕像一张巨大无边的网从天边垂落,将所有人网落其中,跳不开挣不脱,唯有在这万丈红尘中苦苦求生……琇書網
远处,一个颀长的身影于无边夜色中缓缓向她走来,英挺冷峻的面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衣衫被漫卷的长风吹起,猎猎飞舞,犹如黑暗中的君主。
四目交错的那一瞬间,有一抹浅淡但却真实的温柔在他眼底闪过,唇角更微微翘起含了一丝笑意在其中,令他面部的线条看着柔和了许多。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以及向她伸来的手,凌若突然笑了,带了明媚到极致的深情,伸手与他紧紧相握在一起。心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胤禛,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在这万丈红尘中受苦,不求荣华富贵;不求你心唯一;只求,多年后你依然会伸手与我相执,哪怕我已白发苍苍容颜不再……
那拉氏请的是京城最有名的集庆戏班,初七这日一大早戏班子便入了贝勒府在清音阁搭台置景,在夜幕降临前一切准备停当,只待府中各位主子一到便可开锣上演,那拉氏点的是穆桂英挂帅,也是集庆戏班的压轴戏。
未到掌灯时分,环绕清音阁四周的灯笼就已依次亮起,远远望去,百余盏绢红明火的灯笼散发着如流水一般的暖光,与天上明月星光交相辉映,为清音阁凭添了一丝奢华气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陆陆续续引灯前来,于戏台对面的楼阁中依次落坐,这楼除分上下两层,楼下看戏,楼上供人小憩之用。
当凌若牵着伊兰的手踏入戏阁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莺莺燕燕笑语嫣然,多是一些格格,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看到凌若来,神色间流露出几许羡慕与忌妒,仅仅在不久之前,她还是与自己等人相同的身份,甚至尚有不如,她们可以尽情嘲笑讽刺于她,可现在她却已贵为庶福晋,成为贝勒爷身边的新宠,听闻贝勒爷虽不极宠于她,书房却始终允她自由出入,这样的殊待,哪怕是年福晋也不曾拥有。
“妾身们给凌福晋请安,凌福晋吉祥。”不论她们心中甘愿于否,凌若身份摆在那里,礼不得不行,当中更有一些人提心吊胆,唯恐凌若记着之前的过节。
凌若何尝看不出眼前这些人的心思,不过她也懒得与之计较,正要示意她们起身忽地瞥见不远处一个角落里有人正看着自己,也是唯一不曾向自己行礼的格格。
温如言默然地看着朝自己望来的凌若,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自那次之后她又曾去过净思居几回,可每一次凌若都避而不见,若说一次尚情有可原,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也许素云说的没错,是她看错了凌若,错以为可以与她做一辈子的姐妹,原来……她也与其他人一样跟红顶白,一旦上位之后便翻脸无情,当初的姐妹情深现在看来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
罢了,罢了,这深宅大院中哪有真正可以相信之人,是自己太过一厢情愿了。温如言漠然一笑饮尽杯中之酒,别过头不愿再看凌若,既然她已决定与自己划清界限,那便由着她去吧,她温如言自有她的傲骨,不会去巴结任何人。
凌若看到了她眼中深切的失望,但同样无能为力,石秋瓷的背叛已经成为她的心魔,只要一日解不开与温如言的隔阂就会一日存在。
“我们过去坐吧。”她收回目光牵了伊兰的手往自己所属的那排位置上走去,瓜尔佳氏已经先到了,凌若与她并不相熟,颔首算是平礼见过后与伊兰一道坐下,她们一落坐立时有下人过来奉茶。
伊兰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盏,这青花缠枝的细瓷茶盏轻薄透光,捧在手中隐隐能映见手指,如玉一般,远非家中所用的粗瓷杯盏能比,盏盖刚一揭开便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独的茶香。
伊兰穿了一身崭新的粉红弹花棉袄,发间插着凌若前两日送她的珍珠簪子,伊兰长相本就甜美可爱,如今再一打扮更显娇俏,长大了必然也与其姐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今儿个一早姐姐身边的小卫子就来接她,说是姐姐已经得了嫡福晋许可,允她入府看戏,她欢喜的不得了,央着额娘将原本准备过年时穿的粉红弹花棉袄翻了出来,论料子自是姐姐送的那些锦缎更好,可是两三日间哪来得及做成衣裳,富察氏起先是不同意她穿的,倒不是怕脏了旧了,而且是这棉袄是冬天穿的,眼下不过是深秋天气,这衣裳穿着不免有些热,但伊兰执意如此,只得由着她去。
流光溢彩的戏台,呼之即来的下人,这一切都令伊兰在感觉新奇的同时痴迷不已,这里比家中好太多太多,她若能像姐姐一样一直住在这里该有多好。
正自出神间,身边突然传来说话声,伊兰抬头瞧见姐姐正在与一个容色妍丽身着烟紫色细锦旗装的女子说话,在那女子还站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肤色白皙的女孩,她穿了一袭浅绿色织锦缂花裙裳,底下是一双银色挑碧丝的绣鞋,鞋尖处各缀着一颗明珠。伊兰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特意别在发上的珍珠簪子,与那两颗明珠相较,她簪子上的珍珠无论色泽还是大小都远远不及。
那女子低头打量了伊兰一眼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与凌若道:“这便是你妹妹?长得很是标致,想必假以时日又是一个大美人儿。”
“姐姐谬赞了。”凌若微微一笑对伊兰道:“还不快见过李福晋和灵汐格格。”
伊兰乖巧地答应一声,双手搭于右侧屈膝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娇声道:“钮祜禄伊兰见过李福晋,见过灵汐格格。”
灵汐漠然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自上回险死还生后,她的性子就变了许多,沉默寡言,孤僻疏离不愿外出,即便是在面对至亲之人时也不愿多说一句,与以前活泼好动的她判若两人,令胤禛与李福晋忧心不已,只盼着她能快些好起来;这次李福晋也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使得灵汐愿意出门来清音阁看戏。
“起来吧,我与你姐姐情同姐妹,无需见外。”李氏倒是极为热情,亲手拉起伊兰不说还摘下手上镶有红蓝泪滴状宝石的金镯子套在伊兰皓白如玉的手腕上道:“算起来你也该称我一声姐姐,这个镯子便当是我这个姐姐给你的见面礼吧,可不许拒绝。”
这只金镯子虽不算珍品,但做工极为精巧,镶在上面的宝石亦是玲珑剔透,犹如阳光下彩色的水滴,伊兰几乎是一眼便喜欢上了,望向凌若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
凌若本欲拒绝,但触及伊兰眼中的期许时心头蓦地一软,不由改了已经到嘴边的话,“那就快谢谢李福晋。”
于家人她始终有所亏欠,尤其是两个弟妹,这般年幼便要替她在父母膝前尽孝道。听到自己可以留下这个镯子,伊兰顿时笑弯了眉眼,甜甜地朝李福晋道:“多谢李福晋。”
“叫我姐姐便是了。”李福晋似很喜欢伊兰,拉着她的手在前面坐下后问东问西,又叫人拿来精巧的点心给她,而伊兰嘴又甜,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极为亲热,不消一会儿功夫两人已是极是热络,丝毫没有陌生感,倒比木然坐在一旁不言语的灵汐更要像母女俩。
李福晋从碟子中取过一块松子糕递给伊兰道:“来尝尝府中大厨的手艺,外面可是吃不到的。”
伊兰依言接过,咬开来发现糕中嵌着整粒整粒的松子仁,又脆又香,回味甘甜,连声称赞好吃。咬了几口后她歪头想了想从碟中又取了一块松子糕后跳下椅子跑到凌若面前,将糕点塞到她嘴里甜甜地道:“姐姐也吃。”
凌若佯装生气地道:“还记得我是你姐姐啊,看你跟李福晋聊得这么开心,我还以为你准备认她做姐姐了呢。”
伊兰知道姐姐不会真生自己的气,是以嘻嘻一笑,把身子往凌若怀里一偎撒娇道:“哪有,兰儿只有一个亲姐姐,李福晋就算再好也不及姐姐万一。”
莫看伊兰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虽当面时称李福晋为姐姐,但与凌若相处时依然以福晋呼之,以示亲疏有别。
“你哟,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真让人拿你没法。”凌若宠溺地刮一刮她小巧的鼻梁,笑意浅浅。
“对了,姐姐,灵汐格格是李福晋的女儿吗?她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好奇怪啊。”伊兰凑到凌若耳边小声地问,刚才她在与李福晋说话,但眼角余光一直有注意坐在李福晋旁边的灵汐,发现她不言不笑,像一个木头人一般。
凌若自然知晓灵汐这般皆因之前所受创伤太大,令她整个人近乎封闭;但这话却是不好对伊兰明说,只好含糊过去,随后告诫她李福晋身怀六甲,让她与李福晋相处时小心些,切不可冲撞了她。
说起来,李福晋此刻已经怀孕四月,可是观其身量依然清瘦,只是小腹略显,若不知情的话根本看不出她身怀六甲,与正在向她行礼的叶秀截然相反,叶秀怀孕不过六月就已大腹便便,跟八九个月的孕妇相似,很多人怀疑她怀的会不会是双胎。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凌若示意伊兰坐好不要再四处乱走,以免撞到他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很多时候麻烦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难以避免。
伊兰刚要答应,忽地一阵香气迎面而来,与平常所闻到的脂粉香气不同,此香甘馥清幽,极是好闻,令人一闻之下便铭记于心难以忘怀。伊兰好奇地循香望去,只见一名长身如玉,面貌冷俊的男子迎面朝她们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右侧那位容色端庄,眉目和善,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出几分好感来;左侧那位则是华衣珠钗,明艳不可方物,伊兰闻到的香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一直以来,伊兰都觉着姐姐是这个世间最美丽的女子,拥有倾城之貌,天底下当再无与她一般貌美的女子,如今方才知晓,原来还有人可以与姐姐相提并论,甚至论风姿更胜一筹。
在伊兰惊讶于年氏惊人美貌之时,凌若已经拉着她跪下,不止她们,清音阁所有人尽皆起身向着府中身份最尊贵的三人行礼,连那在戏台上准备的戏子与乐师都遥遥拜倒,齐声道:“给贝勒爷请安;给嫡福晋请安;给年福晋请安。”
“都起来吧。”胤禛摆手示意众人起来,又亲自扶起李氏和叶氏道:“你们两个怀着身子无需拘礼,好生坐着就是了。”
那拉氏亦在一旁笑道:“是啊,与其拘这些虚礼,倒不如好生养着身体,待十月怀胎后为贝勒爷诞下健康聪明的麟儿。”
两人谢恩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分别落坐,胤禛正要领那拉氏与年氏落坐,眸光扫过面无表情直直仰头望着自己的灵汐,心头微颤,弘晖死后,灵汐封闭了自己,这么久来莫说笑,甚至连话都不肯说,仿佛与世隔绝。为此他甚至请太医来看过,但太医直言这是心病,非药石所能奏效,只能靠家人多在身边陪伴,等她自己解开心结。他弯身抱起灵汐柔声道:“跟阿玛一起坐好不好?”
灵汐看了胤禛许久,直至空洞的目光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芒方才轻轻点头,胤禛欣喜地抱了灵汐一道在阔背紫檀木椅中坐下,那拉氏与年氏分坐两边,李氏则坐在那拉氏下首,其余人则依着品级高级依次落坐。
那拉氏在接过下人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后讶然道:“咦,今天的水好甜啊,仿佛跟平常在喝的不太相同。”
年氏揭开茶盏拨一拨浮在上面的茶叶微笑道:“难得今日姐姐有兴趣请了戏班来演戏让贝勒爷和众姐妹们热闹热闹,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也得尽些力,今儿个泡茶的水是妹妹特意命人从玉泉山上运过来的,甘甜清冽,用来泡茶最好不过。”
“妹妹有心了。”那拉氏笑一笑转向正与灵汐说话的胤禛道:“贝勒爷,今儿个凌福晋的妹妹也来了,您要不要见见?”
“是吗?”胤禛浓眉一挑,往凌若所在的方向看去,果见她身边站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当下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凌若赶紧牵了伊兰上前行礼,伊兰从未见过这位贵为大清朝四皇子的姐夫,此刻既紧张又好奇,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偷偷打量穿了一袭湖蓝嵌金绣云纹长袍的胤禛。她自以为小心谨慎的举动孰不知皆被胤禛看在眼中,化为莞尔一笑。德妃貌美,故生的胤禛五官极为出色,只是神情过于冷峻,所以令人望之生畏;而今无意的一笑,犹如破开千年寒冰而来的春风,又如天际四散垂落的浮光,令人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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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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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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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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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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