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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肢断臂,以及满地的血腥。
混在一起的药液药片和散乱的白色纸质资料都被无情的火苗吞噬,尖叫与呼救声渐渐消失。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火焰爆炸燃烧的声音,一个高大的男人咳着血,慢慢在一片火光中站了起来。
祁宁浩扶着桌子的边缘,支撑着让自己此刻有些虚弱的身体不至于丢脸地瘫倒在地——虽然周围已经没有了活人能看到他现在这副狼狈模样。
作为治愈系异能者,他的身体在强大异能的滋养下不过几分钟就恢复了大半,炙热的火焰对还同时拥有冰系异能的他更是小事,但他等不及让身体完全恢复了,因为有个更重要的人,还等在不远处。
“江云、江云……”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被暴力破开大门的小实验室,凭着直觉来到了另一间被破坏得更加厉害的实验室。
凶狠的火焰似乎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这间房间的外面,但里面白色的墙壁、各种精密的设备、以及早已死去的人类都经历了一场奇妙的变化,成了仿佛数千年前被时光埋葬、现在才被闯入的探险者发现的古物,充满了腐朽与古老的味道,如同即将陷入黑暗的夕阳一般。www.xiumb.com
就像加了一层昏黄怀旧的滤镜,里面所有的一切,与突然踏入这里、充满生命气息的祁宁浩都那么格格不入。
它们脆弱的,像是一触即散的水月镜花。
包括坐在最中央的,那个造就这场奇迹的人。
“江云!江云!”祁宁浩看着那人长长的、铺满地面的银白色长发,心里升起了从十四岁之后就未曾出现的恐惧之情。
那个人动了动,抬起了头。
没人能从那张布满皱纹、干瘦如树皮般的脸上看出对方曾经的风华,那双漂亮的黑眼曾潜藏骄傲,明亮又灵动,现在却犹如死水般一点情绪都看不到。
——他似乎,连心都在时光的摧残下老去。
楚江云和周围的一切一起跨越了千年时光,可他不是永生不死的,即使在BS药剂下他一下子就进阶到了十一阶,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但透支异能所要付出的代价他也必须全部承担。
“我快死了。”
楚江云用沙哑的声音平静地说。
他现在的这副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难看并唾弃,这样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挚友的面前更使他难得有了一些羞耻的感觉,但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也快死了。
祁宁浩闻言咬着牙,眼睛充血,有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思绪,让他有些头疼,心脏也砰砰跳动得厉害。他猛的冲到楚江云的面前,半跪下来,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力气之大让楚江云就算老去但也算得上坚实的身体感到了疼痛。
已经没有生存欲望的楚江云听见祁宁浩在他耳边狠狠地、一字一顿地道:“你、不、会、死!”
话音未落,两股温和但不容拒绝的力量顺着祁宁浩的双手进入了他的体内。
祁宁浩同样被迫注射了BS药剂,还用了危险度更大但反馈来的能力更多的旧版药剂,再加上他的异能并不像楚江云的【时间】需要庞大的能量来升级,所以在清醒之后,楚江云的异能等阶到了十一阶中期,而他则到了十二阶巅峰!
夏博士的确是个疯子般的天才,这种药剂若无副作用的话绝对称得上是神药,可惜的是能在药剂的作用下保持意识的几率实在太低,而在实验体失去意识后,这些强大的人形兵器也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所以必须将他们的实力都削弱到十阶之下,不然林家早就能靠这些怪物称霸世界了!
十二阶巅峰的治愈系异能者能做什么呢?
十阶的治愈系异能者便能救回一个在死亡边缘的重伤者,而十阶以上的治愈系更是能以自己的异能为代价,将自己的生命力、或者说是寿命分享给对方!
楚江云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对方在做什么、以及这么做所要付出的代价。
分享寿命……所谓“分享”,得让分享者先“分”,才能“享”啊。
他苦笑着闭上眼:“为我一个将死之人这么做,值得吗?”
然后他听见对方问了一个在眼下这情形有些突兀的问题:“八年前,我生日那天晚上对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楚江云眉角抽了抽,默然。
对方口中的“那件事”,他自然是记得的,而且正是因为当初听到的那些话,让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连夜打包行李回到了叶城。
祁宁浩没等到楚江云的回答,也没生气:“我刚刚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我还是喜欢着你的。而且这辈子,绝对不会有更喜欢的人了。所以你说值得吗?”
祁宁浩顿了顿,又道:“八年前我没等到一个答案,我现在……有些想知道你的想法。如果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他阻止了想要开口的楚江云,继续说:“我不想要一个因为感激、因为错觉而来的答案,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反正我们的时间还长,我希望你也要和我一样,认认真真地去思考,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
“说起来……八年前我告白的时候,我以为你也该是喜欢我的。”祁宁浩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唏嘘。
如果不是那么笃定喜欢的人一定也喜欢自己,没人会冒着朋友都做不成的风险给对方带去困扰。
楚江云闻言,像是想起了当年的情状,轻声笑了笑,又垂下眼帘,诚实地为八年前的问题送上回答:“是的,那时候……我的确对你有些感觉。”
不然的话,当年他也不至于选择立刻离开。
因为他很清楚,人的欲望是可怕的,尤其是认清自己的感情后,而感情这种东西又不受人控制,能说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
突然被一句告白点醒的楚江云怕自己再待下去会难以抽身,会因感情带来的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便在仔细思考后选择了独自离开。
他到底不是没有后顾之忧的“云江”,作为“楚江云”的他还有无辜的父母和妹妹们,一旦他踏出这一步,就不像只是加入一个组织那么简单。伴侣和挚友总归是不一样的,总有一天,祁宁浩、父母和妹妹、或是别的什么人都会发现他的谎言。
骗了七年,不代表他能骗一辈子——没人能一辈子瞒着伴侣其实他还有家人,也没人能一辈子瞒着亲人其实他有了对象。
而谎言一旦被戳穿,祁宁浩、还有祁宁暖等人的反应绝对不是他所想要看见的,家人们会不会同意让他和一个同性在一起还另说,但肯定会因为“云江”的仇人惹来一堆麻烦……
七年前的楚江云,为了负起对亲人的责任,选择放弃了自己的感情。
这也算是报应吧……十六岁的楚江云因为一时的任性踏入了不该触及的领域,让二十三岁的他为此付出了代价,错过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机会。
又或者说,楚江云和祁宁浩的相遇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彻头彻尾,偏离了“原著”的错误,所以他们两败俱伤,谁都没得到好处:一个为了隐藏自己放弃了野心,浪费了大好时间和才华,一个因为对方的不告而别不解苦闷了七年。
“我知道、我都知道。”祁宁浩松开手,换成一个更亲密的姿势抱住了对方,用有些飘忽的声音喃喃道,“但在这个时代,我们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了吧?”
世俗的眼光、亲人的反对、仇家的针对……在随时都会死人的末世之前都不值一提。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厚道,但这场末世的确为他们提供了机会,让他们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能够再次并肩站在一起。
祁宁浩提供的生命力强大到可怕,楚江云身上的皱纹和死气已经消失了大半,容貌也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清俊模样。
只是祁宁浩的体温似乎因为失去了大量生命力而下降了不少,有些冷冰冰的,意识也有些涣散。
同时恢复了力气的楚江云回抱住了祁宁浩,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没了之前准备安然赴死的样子,属于生者的活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但异能透支带来的副作用还没消失,他的声音轻到近乎叹息:“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拒绝?好吧,我也不想哪天被丧尸啃了之前都还得遗憾一下没和你说句喜欢,死前还要缅怀一下没有结果的初恋也太矫情太丢脸了,那……我就说了——”
“我也喜欢你,祁宁浩。”楚江云的声音郑重地仿佛是在教堂里的神父面前许下诺言,“既然说了喜欢,我就不会后悔,我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所以——”
他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用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祁宁浩站起身,又猛的揪住祁宁浩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用从来没用过的声音在对方的耳边大声吼道:“——所以你这个臭傻逼敢现在死了让我做鳏夫,老子就敢现在掐死你再自杀下去陪你——”
时间异能带来的副作用哪有那么容易抵消?祁宁浩为了让楚江云恢复原样,也选择透支了异能。
透支治愈系异能的下场楚江云不用多少功夫就能想到,生命力大量流失会减少多少寿命?
楚江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其实已经不需要祁宁浩继续用异能来救了,但生命力的传输没有停止,显然,祁宁浩想要让楚江云完全恢复。
而楚江云推开祁宁浩,就是因为发现了对方的异常,为了中断对方输入自己体内的异能。
异能被突然打断,让祁宁浩不免吐了口血,又被楚江云拎起来吼了一句,差点当场晕过去。
自成年后第一次被人如此粗暴对待的他却只是对冷着脸的楚江云笑了笑,咳了两声:“我才不想死呢……你说话、算话……就好!”
他说完之后还是晕了过去。
楚江云:“……”
他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人,确认对方真的没事后,用手指戳了戳对方苍白的脸颊,哼了一声:“傻逼。”
虽然他挺生气的,但也没再做些什么。
没办法,这傻逼是他喜欢的人,掐又舍不得掐死,他又没有虐待伤患的癖好,也就只能嘴上骂两句。
因为消耗掉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气,周围又没什么能靠的东西,楚江云环视一圈后,理所当然地拿祁宁浩当肉垫靠着。
因为空间饰物之类的东西都在“时间”之下灰飞烟灭,楚江云没有晶核,只能靠休息来恢复力气和异能。
在等待的过程中,精神已经非常疲惫的他睡了过去。
所以当楚清雨和祁宁暖顺着一些线索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对在废墟中旁若无人地靠在一起昏睡的新晋情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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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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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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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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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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