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琻名义做东,回西府海蟹台子礼。纪事有三:其一,入席争,庄玝恼怒,庒琂垫背。其二,文武大会未遂。其三,游北府,遇井事。
开宴地点在北府碧潭湖畔。
碧潭是北府后头一处庭内心湖,略比西府大些。水气由东西南北各府内湖贯通。此湖当年丰帝在位,来过游览,赐了此名称。皇帝说:“碧波春许不尽,金麟潜潭待珪阁”。后有商贾雅士来做客,为皇帝解释道:“商道极地,圣上高瞻远瞩,必是富贵登天,荣华无限。”
于是,四子分府地,就指着这大的亭湖给庄禄,只因他经商,讨得大吉。也不知谁说,那是二老爷求过来的,原是给大老爷,终究还是给二老爷了。
目下,在碧潭湖畔外廊,自坝子到廊中大亭子,摆了五桌。正桌位主桌,用的是旧些年生意场上债务抵还给北府的鎏金黑漆楠木桌子,八把鎏金支背靠椅,椅身套了洋布软料。桌上摆着各色茶果瓜饼。这桌老太太正位,上手为曹氏、秦氏、庄瑚,下手为郡主、幺姨娘,庄瑗;老太太对面是郡主的母亲老福晋。主桌下首摆一桌,是各府姨娘。
主桌两翼,左边一桌是姑娘们的席桌,和各自贴身大丫头桌席;主桌右边是爷们的桌席及他们各自的贴身小厮。所摆放陈品皆是瓜果甜品,分量略比主桌少些。
庒琂随老太太一同过来,到时,正好看到众人男女一堆各占一边说笑游玩。老太太指着庒琂跟自己坐一处。庒琂见到桌子,十分有序的,知自己跟上主桌不合时宜,而且这里又是北府,多少要避嫌。于是她婉拒了老太太的请,让年纪尚小的庄瑗去。
这里头庒琂明礼不去凑合,实里不愿跟曹氏一桌。她从镜花谢出来,三喜和子素打死不肯跟。可不是为上次北府遭遇不堪的事故了。
当下,庒琂带上慧缘,携上阿玉来参宴。
到庄琻请落座,主席上位是东家自己上,左手是庄瑛,庄瑜,右手是庄玝,庄玢,后是庒琂,阿玉,主席对面是锦书。
那时,姐妹们见老太太来,都围一处逗乐,老太太嫌聒噪,让他们玩去了。等入席,庄琻才说,过会子还有好节目。因这话把众人勾出魂来期待。
入席,老太太先请老福晋,太太们才跟随。才刚坐下,未曾客气与老福晋说话,姑娘们那桌闹起来了。
起因,庄玝要跟庒琂换位置,庄琻脸色不大好看,此前排位时,那是曹氏千叮万嘱的,自家姐妹要一处,外头的客人坐对头中间,旁观者斜着就行。庄琻原本不大注重这些,因曹氏依了她可请许多人来,终究里头有肃远,所以万事都随她母亲的意思。
庄琻与庄玝两姐妹日久斗惯嘴,如就近楼台月那会,两人就为说一句话给老太太知道,都挣个不相上下。庄玝傲气品格,又独立性子,你让正,她偏要歪给你看。再有西府教导,多是礼仪诗书,不似北府拜金教导,所以姐妹两人,多少有些不入对方。平日若好千好万好,若为一事不安乐,相互也撕得你死我活,如今就这般。
老太太开先开口对众人说:“瞧瞧,这两丫头又犯了。才消停几日的?一日见好得跟什么似,一日又闹得里外不是人。”
曹氏要去制止,老太太扬手不必。郡主也不好出口说什么。
庒琂一脸的难堪,不住回望主桌人的脸色。一头微笑对庄玝道:“五妹妹不用让的,我坐这儿挺好。跟锦书姑娘也见过,好聊说话。”一头又跟庄琻道:“二姐姐,老太太和客人在呢!”
那二人哪里肯搭理庒琂,更不把锦书和阿玉这两位客人放眼里。
锦书尽自捂嘴笑,拿起桌上的瓜果吃起来,跟看大戏一般。
这会子,庄琻对庄玝道:“五妹妹我跟你说,眼下不是位置不位置的事儿,你就是挑明儿了跟我作对。今儿我做东,我让琂妹妹跟锦书姑娘一道,那是看她们俩有话说得。你硬生生想拆开别人,你是什么想法?”
庄玝冷笑道:“二姐姐什么时候有通天本领知道琂姐姐跟锦书姑娘熟了?才刚琂姐姐才说呢。”
庄琻道:“那可不是琂妹妹自己说的?我正好是知道了怎么的了?五丫头你就是有心的,时时都这样,一到有客人在你从不给人面子。去年,齐大人府上聚那个什么来着,你又怎么膈我的?有你这样的?不说远的,在你们西府那次,明着还跟我争说句话,你说你心也忒窄了。”
庄玝愣住了,少顷袖子撩起,裙子撩起,一腿踩在凳子上,指着庄琻:“二姐姐,今儿我们说的是位置,我想让琂姐姐坐这儿。你扯什么烂芝麻谷子的事儿。你心是有多窄。”
庄琻不甘示弱,撩起袖子,脚也学庄玝踩踏凳子,正要说话,跟旁各自丫头来扶住劝说。庄琻哪里听得进去,一把推开丫头,指着庄玝道:“那怎么着?跟以往一样?”
庄玝脑子一转,以往?以往是没大人在场,两人吵架不分输赢,最后拿钗子互戳手心儿,谁叫疼谁跪下道歉。这会子搞这些,待回府不被骂死?但又想,如今这么吵,回去必定要被批了。
一不做二不休,庄玝拔下头上的钗子,“啪”一声拍在桌上。
庄琻也迅速撂下钗子,“啪”一声也放在桌上。
在主桌右边那些爷们被这边姑娘举动镇住了。庄玳引头,先到主席老太太这方来,拍手说道:“太太这儿比我们西府那日好玩,二姐姐提前跟五妹妹对好的戏文,是要演给我们看,逗老太太和老福晋笑呢。”
因而,庄玳向庒琂那方去了,到了她跟前问因何名目吵,庒琂不好回答,后头庄玝的丫头敷儿悄声给庄玳说实际情形。
庄玳怜惜看了庒琂半眼,知那两人再闹下去,就不可收拾了,届时老太太又得不欢而散。
庄玳便一手拉住庄琻一手拉住庄玝,道:“姐姐妹妹,老太太在呢!那边还有肃远、和鸿藻、佟大少爷。丢人!你们还想怎么的?”
庄琻和庄玝齐声道:“扎手心儿。”
庄玳等众人听傻眼,个个目光落在桌上那两支钗子。
眼下,庄玝拿起庄琻的钗子,庄琻拿庄玝的钗子,眉目倒竖,就往各自手心刺。
庄玳急了,拉住她们两个,道:“姐姐妹妹,这个不好玩。我……”急中生智,立马想出个法子:“我有个法子,你们要斗,不能撇下我们。”
庄玳那会子想,这事如果再扯下去确实收不到台子了,回去庄玝还要被郡主大骂。如不将小错误变成大错?变成取乐的玩耍?
于是庄玳道:“听我的。”示意两人各自丫头去拿她们手中的钗子。
庄玳安抚道:“都坐好。”
庄琻和庄玝落等人落坐,庄玳也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庒琂旁边。
庄玝怒怼庄玳:“三哥哥,说。怎么来?”
庄玳小声道:“日前我学里听到一个玩法,叫文武大会。如今想,正合适我们这样的人耍。”
庄琻冷道:“痛快不痛快?不痛快不玩!”
庄玳一笑:“既痛又快!且男女搭配,玩起来不得劳累。”
庄琻听完,脸红了,在座的姑娘丫头也脸红了。
庄玳看到这光景,言语失分寸了,忙道:“就是男子比武,女子以男子武的动作,表情,作诗词联句。”
锦书一直不说话,见玩法新奇,故问:“可有输赢一说?若赢了如何?输了如何?”
庄玳这才思考起来,道:“这我倒没问清楚。姑娘觉着输赢该如何?”
庄琻和庄玝同是道:“扎手心儿。”
众人被惹得大笑。
如此一来,庄琻和庄玝顿时无气了,相互一笑,算平和了。xǐυmь.℃òm
庄玳道:“我们让老太太和老福晋督判。你们觉着如何?”
庒琂笑道:“输赢未说,你倒会就轻避重。快说与我们知道。”
庄玳想不出来。
锦书眼神微眯,勾出一抹光亮,羞涩道:“瞧着人多,不好比。分派比,又有聚众群殴之嫌疑,不雅观。不分派,也要有对手才能比。不如抽签配对。抽签可抽两轮。首轮分组,将比试的人都分出来。如武类,以花草抓阄为例,抓到花为一组,抓到草为一组,文类者,跟随按此抓阄,如抓花,便跟武类之花者是一组。这方法可使得?”
庄玳拍手叫好,说十分使得,连连称赞锦书机灵。
锦书又道:“若赢者可让输者办一件事。输者不可推辞。如若推辞,要有接兜之人站出为其揽接,不然,输者务必要完成那件事。可使得?”
众人觉得十分好,都同意了。
之后,庄玳起身朝主席位去了,报说这一玩乐节目,老太太等众人嫌比武过粗,不雅观,终也敌不过庄玳的说辞,应了。再后,庄玳去跟庄璞、肃远、曹营官、和鸿藻、佟大少爷等人粗细说了一遍,众人十分赞成。应战。
关于“文武大会”娱乐活动,老太太说可放在宴席完毕之后。曹氏也是这个意思。因曹氏准备了几十只白鹤,几十只白鸽子,或炖、或蒸煮、或熬、或红烧。各色皆有,各味不同。
曹氏心里的意思是,先前你们西府吃海里游的,我这会子就让大家吃天上飞的。
这些名目,郡主怎不知曹氏那些心盛争斗?换其他人,除开老福晋,府内诸位太太姨太太心知肚明。
等庄琻与庄玝这事停后,曹氏让贵圆传菜上席。正传着食物,管家和四儿匆匆跑来,一头就往老太太跟前去。
老太太知道管家有事报,也不避嫌,说道:“福晋是自己人,不用避讳。”
管家着急道:“二老爷在外头院子……”吞吞吐吐,不敢说完。
曹氏先一惊,后哈哈作笑,道:“管家,此刻什么时候的,你浑说什么,等老太太吃饱了玩开心了,你再跟我说就行了。二老爷的事你让老太太烦忧个什么。福晋也在这儿呢。”
虽然口里这般说,心里也担心。曹氏撑下也要保住北府的面子。
老太太也是见福晋在,若说不好的可不是扫了兴致。官家指外头院子,理应说的是庄禄给那回疆旧部女子安居那地方,如不差,二老爷是在那外头发生了急事。老太太不想明言,曹氏愿意盖过去,就由得她。因而,摒退管家和四儿,这方的宴席照常。
曹氏丫头贵圆为人伶俐,等管家和四儿出去,她也抽身跟了去,到外头才追到他们。
一问,才知道出了大事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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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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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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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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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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