庒琂原是以为子素对庄府人等心有疾怒,归咎是北府惩处她的积怨。她想安抚子素几句再出去给庄玳落几句好言,以免膈出嫌隙。
如今,子素端坐,娴静冷若。仔细瞧去,与往日的她,面目间露出几分的不屈和倔强,平远的眉宇微蹙,更添出半分的怜气。人若不经历有出,谁人不是眉眼盈晕,笑容长乐?或许自己比子素更甚还有过之。
庒琂心中隐隐涌起一阵悲感,却又想,一个三喜够是难于持理,子素再如此傲然无物,不知日后还能发生些什么事来。今日幸是庄玳,但凡是其他府院的人,小到一个丫头也是不敢得罪的。
庒琂在子素的面前走过,落坐于跟旁,待要出口说话。子素冷冷一笑。
子素道:“多时不见,姑娘如今是变得端庄秀逸了,往日里,姑娘可不是这般隐忍吞声。落到百口莫辩的地步,还要看自身价高,不愿抬起金口了。”说话间,讥诮眉眼扫了庒琂一回。庒琂才想子素仇怨北府的事端,如今,是误会了她,竟是为她这般抱不平。
也是的,三喜也如此,子素与自己的关系交谊,难道不比三喜更放在心上?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轻轻抚她的手背,看那手背,前些日子的伤口尚未愈合,肿血痕迹还如此清晰。
子素继续道:“姑娘是来责怪我的,我亦无话可说。权当我是为自己受的不白之冤出了口气。统归是我自己的。”
庒琂轻轻收回手道:“姐姐这话……”
“要我说,我是跟子素姑娘一心一意。”三喜愤恨撩帘子进来,语气咄咄逼人:“姑娘不知道我们姑娘在这里受多少委屈。老太太和几位老爷都是过了心的知晓。偏偏许多事竟跟没见到一般。”
子素听得,眼中滚下泪水。
曾几何时,庒琂是难以见到子素流眼泪,今又见了。
庒琂掏出手绢,轻轻为她擦拭。回头跟三喜道:“不在外头伺候,进来做什么?”
三喜扭头对帘子外头啐一口,白眼道:“走了。”
庒琂帮子素擦完泪水,这才缓声说道:“姐姐莫伤心。三喜不懂事,姐姐怎么也跟三喜一般见识了。”
子素冷然推开庒琂的手:“自然的,如今你是高贵大小姐,我们自然什么都不是。”
庒琂恍然一醒,言语冒犯了子素。曾几何时,子素不也是高贵大小姐?
庒琂连连致歉:“是亭儿的不是,说话没寸了。请姐姐莫怪。”又道:“我跟姐姐说过此次落难逃亡,进来实属不易。才刚姐姐说的隐忍吞声,百口莫辩,亭儿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这物是人非的时节里,身不由己,姐姐你得懂我的处境。日后我自有道理。”
三喜道:“每每如此,姑娘不是不做声,就有些词理安慰自己。跟旁的人一万个心在你这,是气不过。不知道尼姑庵那老尼姑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从尼姑庵出来,竟变了一个人。子素姑娘,你是知道我们姑娘往日的性情,想法子紧紧让她好起来,增些刚气,以免被小人处处欺负。”
庒琂委婉一笑,没把三喜的话放心上。进府以来,三喜就这脾性,没些进长。
三喜还是要说,子素凛声援道:“寒身边人的心不打紧,别寒自己的心,封住原本的路。三喜说什么做什么,那是她本分。如你要责怪起她,连我一起又怪一道,我是不怕多负些罪责。”
庒琂向三喜招手,三喜走了过去。
庒琂一手拉住三喜,另一手拉住子素,轻声打趣道:“鱼与熊掌,我是两得。”稍用力拍了三喜道:“只是这鱼太过于有头脑。”略顿,又道:“我的心跟以往确实不同,但愿你们处处能理解我。话又说来,姐姐如今的身份,我的身份,有何不同?换言之,我这个宅院深府大小姐,是个虚幻人物而已。别人不知,自己肚明,自己要有警惕。居安思危便是此道理。日后,你跟三喜,我们三个誓是同德同在,如我有难,你们尽可不要卷进来,才是我心中大愿。”
这一席话,子素听得颇为动容,三喜也哽咽了。
而这一席话,外头踌躇犹豫进来的慧缘,也听了进去。
慧缘见庒琂说与三喜、子素合为三人,那自己必然是外人了,心中漾起连串的悲戚。一路到这里,姑娘对她恩重如山,她待姑娘也是尽忠本分,事事为细。如今,姑娘却把她搁在门外。
想到此处,慧缘泪水禁止不住往外掉。
当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慧缘幡然回神,向外探望,只见贵圆当头领着刀凤、剑秋及几个婆子火速开门进院,她哪里还记得刚刚那点伤感。极速扭头去撩帘子对里屋道:“姑娘,二太太和大姑娘处来人了。”
话未落音,只见外头的人已抢先进来,一把扯住慧缘的头发。
贵圆怒道:“三爷呢?”
慧缘被这一扯,顺势倒在贵圆跟前。当知道她们不是为小姨娘的事来寻晦气,心中那些不安便释放开。急忙回道:“三爷回去了。”
正当说,庒琂和三喜、子素从里头出来。
贵圆等人见了庒琂也不施礼,冷面以对。
庒琂先是看一眼慧缘,不自主扭头去望子素和三喜,有提示切莫动气的意思。
慧缘看到庒琂如此冷静,联想刚听到她们之间的说话。想必她也不会多管理自己了。心中悲伤再次勾起,泪水迸发而出。
庒琂见慧缘掉泪,以为她被贵圆等人重手惩处,心里不平,此刻也得按捺下去,谦卑道:“怕是几位姐姐错手了,好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毒害小姨娘的事,是我,并非是我这丫头。”
贵圆讥笑道:“那自然。小姨娘那头是大事情。有个长长短短,姑娘是推诿不了的。姑娘就算是有通天本事进来,招揽人心,可行这样不检点的手段,未免有失注重。”
庒琂心中再三思考,没理出贵圆这些话的由来。既不是小姨娘有事,为何她们如此虐待慧缘?还一味咄咄逼人?
刀凤和剑秋在一边,颜色略是和气,毕竟大姑娘庄瑚那头的人,她们也听使唤过来,不想为此摊上矛盾。再者,出来之前,大姑娘庄瑚特别给了提示,说三太太郡主也在场呢,意思是让北府的人料理就行。
原来贵圆自押庒琂回来,被竹儿解围,心中大不自在。一回去就给曹氏禀报了。曹氏脾性火爆,听得如此这般,口里毒骂几句,终究因竹儿是老太太那边的人,也不好散话出去给人知道。暗暗叫贵圆吩咐下去把镜花谢看仔细了。
贵圆被竹儿当面羞辱,心里是不甘心。曹氏吩咐去看紧镜花谢,她是没出面,暗自里添油加醋给府里其他人散播庒琂如何毒害小姨娘。有心智单纯者笃定信了,那些见闻过或受过庒琂恩惠者或不信,或半信半疑。
更有一心巴结北府曹氏的,私底下刻刻注意镜花谢,巴不得庒琂等人畏罪潜逃,被她们发现好去邀功领赏。这才让他们见到庄玳翻墙进院,有机会密报给贵圆。
贵圆得这个好信息,当首冲去禀报,好为解日前的怨气,便不顾众人在东府看小姨娘,旦旦有词面禀。
那时,老太太领众人在东府看视小姨娘,又得知胎儿难保,她心血倒涌,头痛旧疾发作,被送到内室歇息。余下,秦氏、曹氏、郡主、幺姨娘、庄瑚等丫头婆子都还没散去。
贵圆去施礼完毕,给曹氏回话:“太太,才刚丫头说看到有人翻墙进了镜花谢。”
不等说完,曹氏从座上起身,左右看了众人,心中一喜,故镇定复坐回,道:“好好的门不进,翻墙做什么?”
贵圆怯望一眼郡主。众人目光随即投向郡主。
郡主略显惶恐,快语道:“还了得!这琂丫头一件事没平呢,看又让老太太糟心。你说!看是谁了?叫人绑了出来。”
贵圆故意支吾不说。
秦氏微咳两声,这才放话道:“虽然琂丫头是三太太府上的姑娘。三太太也是明理的人。你就从实的说。”
让几回,贵圆才道:“丫头也不是存心,看着一影就翻进去了。隔着院门缝往里面瞧,正好瞧见……瞧见……”
曹氏见这般吞吐,狂躁起身指着贵圆道:“你何时学那些眼气儿小的毛丫头说话了。快说!”
贵圆凛直跪下,勾头对向郡主,道:“见到三爷跟里头的丫头……那镜花谢的丫头手脚不检点,对我们小爷抓心挠背,丫头看见了都捂住脸跑了。若不是我应老医官出去差人拿药,巧遇到丫头,还不知此事。我怕是内中有不好的,所以赶来报告。”
郡主听完,脸面挂不住,死命攥撕手中的手绢,半句话竟说不上来。
因听到西府的人,曹氏想就此给西府个台阶,不追究,打个圆场终结这亭事,可口中一时找不出话。好在幺姨娘伶俐,说了几句。
秦氏接了幺姨娘的话也表示道:“这姊妹相处的,能有个什么?日常玳儿也跟他那些姐妹们如此。大惊小怪。”
听得如此说,郡主便吩咐道:“宝珠,你带人去!抓个明白来这儿回话。”
贵圆这般说,郡主颜面扫地,也是被逼得无法下台,只能令贴身丫头宝珠带人去。一则宝珠是自己人,眼神心到能切确办理,二则庄玳和庒琂都是自己府里人,如落在别人手里,有个什么长短话来,更颜面无存了。而往实里理论,此策是下策,自己人管理自己人,即便追究以后,是服不到众。
此刻,郡主也没他法子,又不能命他人府里的丫头办差。
庄瑚何等伶俐,怎不知郡主的身份体面。
便在宝珠应声前挡了下来,急回道:“那些个丫头平日里四个府门都认错,这远近隔障隔门的,未必瞧得这般仔细。要是看错了,岂不是冤枉了三弟弟的名声和琂妹妹的德行。就算是里头丫头不检点,问一问丫头就知道了。”
曹氏道:“那些个外来的丫头,能有什么正道训导,先打她几个嘴巴子,才肯说呢。要我说,不关琂姑娘的事别扯琂姑娘。玳儿也该收收性子,读书就挺好。老太太放在心尖尖上的呢。”
这般言语,众人不敢再说什么。独是床上的小姨娘听后,激起心中痛楚,只见她捂住肚子闹疼得厉害。于是,又传老医生,又进药,乱了一屋子。
趁乱间,庄瑚让刀凤和剑秋跟贵圆去镜花谢看究竟,再拿人,反又和幺姨娘安抚郡主。
如此,贵圆领刀凤和剑秋等人来镜花谢,揪住慧缘,羞辱庒琂。
庒琂心中不解,一时也问不出个明白,又见慧缘凄然倒地,极是心疼和不满,便不顾贵圆等人,蹲下身扶起慧缘。
庒琂道:“姐姐们来抓我,我也没一句话说的来。但求各位姐姐不要迁怒我几个丫头。”说完,把慧缘往三喜边上推。
三喜怕庄琂去伏罪,要挺身而出。岂料子素早早拉住她。
慧缘情急,立马跪下,泣声道:“不关我姑娘的事,是我放三爷进来的。要怪罪就怪罪我一人。”
子素明眼,瞧出几分事端,有人想借庄玳来访寻罪过。只见她冷眼上前把慧缘拉起来,才道:“我被你们姑娘讨要了来,可是正宗外来的呢。且莫乱冤枉好人,你们那什么奶奶太太的毒是我放的,你们姑娘叫人把那个什么三爷的叫来,就为了来质问我投毒的事。你们大院大府的毒问拷打伎俩,用来用去不累?要抓要刮,随得你们,我是恨毒了你们之前对我那般。如何?这来龙去脉是够仔细了?”
贵圆出乎意料,立即向身后的婆子招手,两三下把子素扣下。庄琂怎能看之不理,上前推开婆子们,道:“我才是主子,是我的人。犯不着别人动手动脚代劳!”
子素道:“姑娘错意了,我不是你什么丫头。你福大,享得以后大富贵,我命短贱,咎由自取。姑娘也不必为我顶罪连累自己。”
到底,子素要为庄琂脱开目前的困局。
对庄琂而言,这难得的相遇,她怎肯放手?何况异乡金兰之谊。
于是,三喜、慧缘、庄琂轮番与之争执。之后,刀凤和剑秋才道:“这原本是来证实姑娘院里哪个丫头有不检点行为,竟敢对三爷动手动脚。现如今牵扯到投毒,我们也不好说话。不如到老太太跟前说清楚为妥。”
庄琂听完,浑然觉得周身无力。
这事故应了伯镜老尼的话了:“争多必乱,言多必错,纠过必败。”
那些攻心谋计的话语,庄琂竟丢到了脑后,此刻心中万分懊悔。
正此时,外头传来嘶闹声,一阵拉扯急促声由远而近。紧接,听到哭声道:“我就要来问问这好不知廉耻的……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庄琂闻声,又想起伯镜老尼的话来:“宫闱内府,祸起萧墙,保平难安,多是一波未平一波升起。”
如今,十全十的应景了。
可就不知外头哭闹的是何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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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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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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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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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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