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头天晚上她装醉胡闹的缘故,大姐姐将娜扎姨娘和金意琅出来的事告知给曹氏了,如不然,曹氏怎会去数落她们?
因来寿中居给老太太请安,在外头听到小丫头们议论,庄琂这才知道。
为此,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到了里面,见太太们齐齐全全的陪老太太,正说庄琻的婚事。
老太太见到她,有些意外,等她问了安,才招呼她上前,对她说:“昨日你才回来,辛苦一日不说,今儿又让你起早过来请安,实在辛苦你了。你呢,何苦这般折腾。我让你姐姐妹妹们都不必过来,你二哥哥也不过来的。少吩咐你一句,你还是过来了,可见你的心,最贴我。”
庄琂听得,极其不好意,娇笑道:“昨夜略吃了几杯酒,一时糊涂,闹去了茴香院,连累到那边的姨娘跟姑娘,她们遭二太太的责,我心里不安呢!怕老太太怪罪我。就算不来给老太太请安,也要去茴香院致歉才好。”
老太太“哦”的转头看住曹氏。
曹氏料想不到庄琂这么直接,一点儿脸面都不给她,心里难免不爽快。
可如今,曹氏也不敢招惹庄琂,只得硬着头皮答说:“姑娘才回来,我心疼姑娘那样辛苦。想着,姑娘昨夜陪白太医吃了些酒,身边又没跟人,没一个人伺候姑娘,让姑娘出去着凉不说,茴香院的人还不知道根底的,偏招惹姑娘去。我想着都是我们北府里的人的不是,索性就训斥了她们。没想到姑娘先给她们致歉,却让我无地自容了。”
老太太道:“那篱竹园往日在你眼皮底下,你瞧着不顺心也就罢了,这会子来我中府,你仍旧这般不待见人。要我说你呢,不是琂丫头的不是,却是你北府二太太的不是了。”
曹氏的脸涨红了,慢吞吞地起身,朝庄琂端了个礼,道:“我错了,姑娘,你饶了我!你再说下去,老太太可要揭我的皮了。”
若非在女儿庄琻的婚事上,曹氏那性子脾气,断乎不肯矮半分身段。即便知道庄琂的真实身份,知道庄琂是外甥女,她也是容不下她。如今,曹氏无论如何也要忍啊!谁叫她之前对庄琂动了刑罚?还撵她出府!xǐυmь.℃òm
曹氏心虚啊!怕庄琂抖出来。
庄琂见曹氏那样,心里爽快十分,却仍旧不依不饶,道:“太太这什么话呢?我好歹是晚辈,承不起太太这礼儿。”说着,笑嘻嘻的往老太太跟前靠近,道:“老太太,要我说,都是我的不是。也怪不得二太太的。二太太的心都在老太太这儿呢。我昨晚吃醉了点酒,可依稀还记得,说篱竹园的姨娘给老太太下毒,叫老太太病倒了。不知道是不是那样?或是那样,我才一时糊涂要闹去。我想呢,北府里怎会有什么毒呢?北府又不是做下毒是生意!”
庄琂拐个弯,骂曹氏给自己下了疥虫粉的毒,只是骂得委婉而已。
老太太没听出来,道:“谁说的糊话,净是胡说八道。”
曹氏欲要张嘴。
庄琂赶忙抢先,再道:“想来不是的,都是胡说八道!我巧就听进去了!是我的不是,我错怪了人,那待会子我去茴香院给人赔礼道歉去。”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个正门姑娘,也不须那样。真是错了,也是太太们的错,是太太老爷们伺候我不周到,赖别人去了。”
庄琂淡淡而笑,扫了一眼在座的太太姨娘们。心里很是解恨。
郡主知道庄琂今日的改变,是心里积足了怨气,她委屈,如今呢,报仇来了。
假若再给她任性说下去,不知得闹出什么来,毕竟老太太的病才好那么一点儿,可不能让老太太气出毛病。
于是,郡主起身,去拉住庄琂,笑道:“丫头休要胡说。老太太才好呢,你别乱招惹。我们这些太太老爷再有不是,我们自个儿去赔罪。姑娘既来了,那就坐下听听,看老太太怎么安排你二姐姐的婚事,日后啊,你也有个迹可徇,且跟你姐姐那样办,岂不是好事?”
庄琂又淡淡一笑,假装羞却,道:“太太说哪里话,我外来的人,比不得府里的姐姐妹妹们贵气,姐姐妹妹们有的好日子,我可不敢期盼。我呢,一辈子留在老太太跟前,我伺候老太太一辈子。”
老太太哈哈作笑,道:“听听呢,这嘴巴三日不见,跟她二姐姐学得有模有样。但凡她二姐姐在,必反驳不赢她。可见琂丫头如今也是个可恨的人。就听你太太的,坐下来议论议论,你也知道送嫁姊妹该有哪些道理,丰富你的见识也好,省得学你二姐姐那样跋扈没规矩。”
庄琂勾下头脸,低声地回:“是”,又说:“坐一会子就坐一会子,听老太太教诲,胜过读十年圣贤书。不过,老太太啊,听你们议论完二姐姐的事,待会允许我去茴香院不允许?”
老太太怪道:“茴香院就在旁边后头,谁不许你去了?”
庄琂正想说大姐姐派人守着等话,那郡主与曹氏异口同声道:“姑娘随时去都使得!”
听了她们这一说话,庄琂越发得意,心里不住的想:果然呢,一个个心里怀鬼胎,生怕我点破了什么。如今,我且忍一口气,后头一一找你们算。
想到此,庄琂也就不说了,静静的坐在老太太旁边,听她们说庄琻的婚事。
老太太道:“目下,我精神气儿并不是十分的好,要跟我说二丫头的亲事,其实不必要的,你们做主便是。你们才是她的父母。我一个闲老的祖宗,看着高兴,能有杯水酒吃就好了。可现如今,你们爱来跟我说道说道,那我听着,免不得也要提些许意见。昨日,白老太医说了,两位小爷们在诊救中,好与不好,我们都要有打算。该伤心,免不得的,该喜庆,我们也得筹谋不是?不是说句触霉头的话,赶过今日明日,指不定我也不久人世,想呢,一家子齐齐全全,办她个几场喜事。到头来,让我们娘儿几个下了地府去,也心满意足的了。”
老太太的说话平平淡淡,却能勾太太们的心,只见她们一个个擦眼抹泪,显出生死离别的光景做作。
老太太又说:“二丫头的事,我觉着吧,不能让等太久。看个日子,若能在七月初七织女七巧节过门,那是极好的。过初七,往后又临七月十四十五,不吉利了,过完七月又是中秋。中秋前后办送女儿,有破圆的说法,赶至九月九,那是老人金秋送终的节日,也不吉利。后头十月初十,逢皇太后的千秋,不说她父亲忙碌没得空,就是撞在太后的吉日做喜事,那也是触龙头触凤冠的,办不得。要等过十月了,那十一月谁知宫里还有没有其他事烦劳老爷们?皇太后的千秋怎么也得热闹到过年前。赶至冬至年末,越发不好办喜事了,又一拖拉,明年去了。”
曹氏道:“那就听老太太的,定七月初七。日子也不用挑了,就牛郎织女的好意头,就是好日子,选个吉辰,也就妥了。”
郡主和幺姨娘纷纷附和祝贺。
只秦氏一声不吭,毕竟她儿子大爷庄顼病重,他们这般算计,就为了避庄顼死亡日期。
秦氏十分不满,到底不敢反驳,只得应了礼,来听一听。
庄琂见曹氏那样欢喜,心里难免有气,便舐糠及米地道:“老太太,要我说,七月初七也不是太好。牛郎织女不也是被王母娘娘划了星河隔离了么?要一年才有一聚呢。”
老太太啐道:“个个都说好,你个小辈却胡说八道。我看呢,牛郎织女的情才是真情实意,没什么不好的。可你这样说,又让我心里有些疙瘩,你说,你姐姐该什么时候出嫁?”
庄琂连连打脸,道:“我该死,该死!我一时想到故事里头去了。老太太觉着好那就定七月七吧,若是觉着还不够快,七月七之前,就近这几日也使得,让二姐姐快马加鞭,风风光光嫁出去,让我们二太太早早的做个丈母娘,承二姐夫来磕头。”
难得庄琂忽然针锋相对,秦氏有些意外,也很感激她,便接过庄琂的话,道:“我瞧姑娘说的实际,也有道理。真往后头拖,还不知道我们大爷挺不挺得过去,万一触了她妹妹的喜事,可不叫他妹妹怨恨?”
老太太厌恶地叹一声,道:“大太太,你的伤心我知道。琂丫头就一个小丫头,知道个什么。你也当真了!”因而,撵庄琂走,道:“琂丫头,你不是要去茴香院么?你去吧!这儿议论的事,你别掺合听了,省得你又闹出许多故事来。我瞧你那歪理故事,竟比你三哥哥还多,都是读书读多了,惹坏了你们的脑子。”
庄琂起身,欢喜而笑,对老太太端礼,又对众太太端礼,道:“那我就去了。老太太和太太们好生议论着,希望定了日子,我要吃二姐姐喜酒。”
说得天真,也说得轻松,话一停,笑嘻嘻的出去了。
走出门口,听到身后传来曹氏的埋怨,曹氏道:“好好的日子,这琂姑娘也真是,说得那样不吉利。”
老太太道:“小孩子的话你也放在心上?难怪你老爷不喜欢听你言语。”
庄琂粗粗细细听了几句,懒得再听,便出门,转脚往茴香院来。
到了茴香院外头,又如昨夜那样,看见那几个下人,她们还守着呢。
庄琂对她们道:“老太太让我去瞧姨娘,你们把门打开。”
这会子,庄琂不需要与她们客气。
这些人都是府里主子们的爪牙,越是低眉顺眼向她们,她们反而得寸进尺,越发的欺负人,越发的不把人放在眼里。过去那些日子,自己顾虑太多,处处隐忍,吃了不少的亏,这会子,再也不想那样了。
到底,要仗老太太的势,快速办事才好。
庄琂铁了心要换个面孔,作一回恶势之人。
果然,那些人不敢言语什么,乖乖的走到门口,替庄琂叫门。
不一会子,酸梅和辣椒从里头开门出来。
庄琂乐呵呵地给酸梅、辣椒两人说:“两位姐姐早,你们姨娘和姑娘起了么?”
酸梅、辣椒回道:“姑娘在里头替娘子梳妆。”
庄琂二话不说,倾侧过身子,钻进门,又对酸梅和辣椒说:“两位姐姐把门关一关,省得外头持棍弄棒的不带眼睛,得进来打人呢!姐姐若是好心,替我在这儿守一会子,我进去找你们姨娘说会子话,但凡有人来,你们帮我挡一挡,解释解释,回头,我谢两位姐姐。”
言毕,庄琂快步往厅房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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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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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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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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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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