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堂外头,又再次见到金意琅。只见金意琅鬼鬼祟祟靠在廊下柱子后,偷偷远望大堂里的人。此刻,大堂里,娜扎姨娘哀求二老爷庄禄,她想出府,正求老爷下通行令。曹氏也在堂内,听娜扎姨娘的诉求,倒显得满脸不屑,接着冷嘲热讽,煽风点火,不给娜扎姨娘出去。
曹氏道:“你要出去也得挑个好时候,如今,我们北府稍微安静一些,那是祖宗在天上罩得宽,保佑咱们。瞧瞧东府的大爷,等着洗极乐汤,喝福寿汤续命呢,西府的三爷也是病歪歪的。老太太一日日不见好你当不见么?我们不着重去帮衬,倒一股脑的想这想那,进进出出容易,你不是为难老爷么?老爷们说了,在老太太没好之前,谁也不许再进出大门,那是四府里老爷们的主意,你这会子求老爷,不中用!可话说回来,我们问你要去干什么,你不说。莫非你想凭一己之力,出去寻你那金刀女保镖?我看啊,这位金刀女保镖早就跑路了,你回去清点清点,看屋里少了多少银子金子才是真的,添什么乱呢这是!”
二老爷庄禄坐在堂间椅子上,举一杯茶,盖碗来来回回切,“擦擦擦”的发出刺耳的声响,倒没言语。连日来,他不曾有一个好觉睡,跟其余三府的老爷尽孝,轮番在中府守老太太呢,今日难得换了班回来,巧是娜扎姨娘赶空儿来烦他。
庄禄也知道,娜扎姨娘自孩子失踪后,日日寡欢,以泪洗脸,是十分伤心。他是心疼她。可又能怎么办?对府里的人该拿的拿了,该问的问了,该审的审了,没一人知晓。
就差报官了。
说到报官,庄禄哪里敢动这心思?只怕官府进来盘查,卓府案难免被连根带出来。所以,庄禄才敲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不张扬,不张声。
曹氏更不愿意报官,因娜扎姨娘这胎孩子来历不明,里头的手脚,与曹氏有关联,二则她也知道庄琂那卓府案的厉害干系。所以,娜扎姨娘反反复复来求二老爷找孩子,曹氏一万个唱反调,一味挑拨,一味反对!不为别的,就为保全自个儿,保全庄府。
落到娜扎姨娘呢,她倒没心思说要去报官,只想出去,去夔门楼长袖街找碧池家。因那日与庄琂分别,她已获悉孩儿的下落了,因庄琂和金意琅的苦劝,她才按下这口气,没张扬出去给北府人知晓,生怕打草惊蛇。如今,保护她的女保镖金意琅也一去不返,难免有些慌,心里没了着落。
娜扎姨娘这才想出庄府,打探孩子下落,顺便寻找金意琅。可谁知,庄府外门听了老爷太太们的招呼,谁也不肯外放。
娜扎姨娘几次出去,在门口碰了钉子,这才三番两次来混闹哀求。
听到曹氏说那席话后,娜扎姨娘道:“姑娘一向跟在我身旁保护我,她不是贼,我不必防她。但有人动了贼心,弄走我孩儿,谅我不知呢,等我出去认个清楚,自然与太太清点,迟早是要清楚的。”
往时,娜扎姨娘言语不多,自金意琅离去后,出奇的反常,她的话竟多了,脾气也上来了。有时,曹氏还真有些悸怕她。
可当着丈夫庄禄的面,曹氏硬是挺着一股气劲儿,道:“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们做太太的得罪你了?我们四府里的太太偷了你的孩子?跟我们清点什么?我好心好意劝你,多替老爷着想,老爷日日夜夜辛苦尽孝,得了脸,也有你一份儿呢!你应体贴他才是。”
曹氏不甘示弱,一连的将四府的太太搬出来,岔开娜扎姨娘的指责,生怕娜扎姨娘牵三挂四,指认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娜扎姨娘“哼”的一声,如往时那般,摆出一副清冷面容,接着,只管哀求庄禄:“老爷真不让我出去么?”
庄禄听这两个娘儿们聒噪,实是心烦,盖上茶盖,重重叹息,闭眼,道:“都消停消停吧!你们看看哪家里跟咱们家一般,日日闹,夜夜吵。真是聒噪死人。你们再这么着,我搬去中府老太太那儿,守那边去清净。府里老老小小一大家子,够烦心的了。”因心软,对娜扎姨娘轻声道:“你先回去歇一歇,真心想找金姑娘回来,我差人去给你找。你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算什么呀!”
娜扎姨娘道:“姑娘我要找,孩儿我也要找。一个不许少的!”
庄禄道:“你一次次来问我,叫我找,我跟谁找去?我都找不着,就凭你?你怎么找呀?京都城那么大,你出去过么?你往哪儿找去?你出了大门知道东南西北怎么走么?”
显然,庄禄生气了。
曹氏笑道:“就是呢!老爷为你着想,你一味不领情。真真废了老爷一片心。我都替老爷心疼。话说,外头有贼,出去倒好说,万一引出外贼进府,可就大了!”又叹道:“哎哟,我说妹妹啊,你且回去吧!实在不舒服,心里难受,等会子,他们东府熬了福寿汤,我去求一碗来给你吃,吃了福寿汤,包管你什么都好了。再不济,也让你泡一泡极乐汤如何?”
娜扎姨娘看看庄禄,又看看曹氏,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很是和谐。
当下,姨娘知多求无用,便点点头,冷笑两声,撩起裙袍,果决转身,往外走。
曹氏追了出来,假声假气的问:“你这去哪儿呢?篱竹园的方向认不到了么?”
娜扎姨娘却不回话,一迳的往外走。
庄禄指着外头,怒道:“让她去,让她去!”
金意琅缩在廊下柱子后面,听见得清清楚楚,就是不好走出去。
这会子,贵圆在金意琅身后,斜眉笑嘴,干咳两声,提醒金意琅,自己在身后呢。
金意琅转头,看见贵圆,吓了一跳,急拍胸脯缓解。
贵圆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呀?我们太太才刚说了,篱竹园的金子银子,不知少了没。姑娘心虚了?躲着不敢见人呀?得,我请姑娘见老爷太太去,也甭用你们姨娘闹着出去找你了。”
说罢,贵圆拉住金意琅,要拖她去见庄禄和曹氏。
金意琅甩开贵圆,跺脚道:“撒手,撒手!别用爪子挠我!我自个儿会走!”
贵圆被弹开,怒道:“往哪儿走?跟你家姨娘去?还是悄悄回篱竹园呀?我没见过你这样没道理的人,转影的几天几夜不见,又忽然冒出来,竟不敢见人。你说,你躲躲闪闪干什么?说清楚了,我放你,说不清楚,别怪我嚷嚷了。”
金意琅道:“你爱嚷嚷便嚷嚷。”又抬起下巴示意大堂里的庄禄和曹氏,道:“瞧见没,你们老爷太太冒火呢,你想添乱不成?”
这一说话,贵圆哑然了。
金意琅若获大胜,拍手踮脚,转身追娜扎姨娘去了。
贵圆目送金意琅走开,再重重“呸”出一声,尔后,扬起小碎步,往大堂来给曹氏和庄禄报告。
贵圆端礼,报告说:“老爷,太太,他们已请了蝠寿,我让他们送去东府了,这会子赶着熬制福寿汤了。”
庄禄回了一声:“好。”
曹氏却说:“东府里谁熬制呢?只怕差个心细的人去看才好,瞧他们东府的人个个毛手毛脚,弄不好这些东西。”
贵圆正想回话,庄禄皱眉头道:“你省省吧!既这么不放心,你自个儿去做。东府里头就没人了?如今,你指派谁?派我们北府的人去监工?还是派我们北府的人去搅东府的厨房呀?”
曹氏“哎哟”地道:“我这不是怕东府怪我们么?好歹是大爷出了事,我们尽尽心,也应当的。再说,日常里,谁不知我们北府管事儿呢!话说,招福寿,多好的事情,东府的人自个儿领去了,我们北府就不能沾一沾?”
庄禄摇头,道:“沾得沾得!沾了福气回来,给我生两个大胖小子!你倒是去呀!”
这话,叫站在一旁的贵圆忍俊不禁,笑了。
曹氏像被庄禄打了一嘴巴一般,登时,无言以对,便在下头一个座椅上坐了下来。
贵圆走上前,给曹氏奉茶,顺便给她报说:“太太,才刚看到篱竹园那位女保镖回来了。鬼鬼祟祟的在外头转悠。”
曹氏接过茶,有些震惊,望住贵圆。
贵圆还想详细汇报呢,忽然,庄琻和庄瑛姐妹两人从大堂外走进来。
庄琻打断了贵圆的说话,冲父母道:“老爷,太太,听说要给大哥哥做什么福寿汤,我们也想去瞧瞧。待会子不是要去西府看三弟弟么?好歹给他捎去一些。我许久不出去,想去见见他们。”
她们的父亲庄禄听了,道:“如此甚好!想的比你们母亲周到。但是,杀蝙蝠,血气冲天的,你们女孩家家别去瞧的好,真有那心,让人去分一碗便是,不劳你们出门。”
庄琻撒娇道:“我没见过,就想去见识见识。”
曹氏道:“府里的大门,能拦得住你?你想去哪儿谁敢拦你?只怕你想讨一碗来吃吧!我可告诉你,佟府过几日要来人了,你别乱跑,自个儿关在屋里做做女红,养养颜,不比在外头的好?你父亲说的没错,血气冲天的,去什么去呢!你且回屋,别添乱。”
庄琻道:“这么说,也不让我去西府了?也不让我去寿中居给老太太请安了?”
原来,连日来,庄府的大爷庄顼、三爷庄玳,老太太三人伤的伤,病的病,很是不吉。曹氏和庄禄商议,女儿庄琻与佟府少爷的婚事在即,最好别出门沾染,以免邪气侵身。
庄琻听父母的命,在家安居几日,究竟是烦闷。这一日,听说府里要给东府大哥哥做福寿汤,姐妹二人就想,何不趁这个新鲜事往外走一走,去东府看看,又能借口去西府瞧瞧,方是兄弟姐妹一家子骨肉的情分。
到底,是庄琻被关得太闷了。
同时,庄琻也不想嫁给佟府。
当下,一家子为出门或不出门叨叨絮絮,说了一车子话。
正说个没完,外头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子,报说:“老爷,太太,不好了,篱竹园的姨娘去东府掀福寿汤的锅炉了!”
庄禄和曹氏听得,惊站起来。
庄琻和庄瑛也震惊,连连微声叹:哎哟!哎哟!
个个大有不相信之意。
庄禄将茶摔在桌上,怒道:“真是没规矩!”要亲自去东府。
曹氏见机行色,宽心柔声地安抚庄禄:“老爷别气!这等事老爷出面不得,让我瞧瞧去,女人家出面好说话,你个大男人的,到东府能说什么来!还不嫌丢人的!”
说罢,曹氏示意贵圆出门。m.xiumb.com
庄琻和庄瑛见机,可开心了,招呼不打,急跟在后头,好去东府看个闹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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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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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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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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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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