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阑说:“我替爷罚他们了。”
庄玳“呵”地一脸笑意,转眼张望外头,寻问:“金纸呢?琂姑娘来了,怎不上茶,等着被罚么?”
蓦阑又说道:“罚着呢。”她将矮桌打横放在中间,将庄玳和庒琂隔开,又去端茶来,十分小心地伺候。各自一杯,便侧在庄玳旁边,垂立无话。
氛围有些冷,庄玳大约感觉到冷意,庒琂也不大说话,于是,他抬头望了下蓦阑,道:“你出去吧,我跟琂姑娘说会子话。”
蓦阑没动,吞吞吐吐道:“我出去了,没人在这儿伺候,太太知道了又得说我。”
庄玳道:“放心吧,我不说琂姑娘不说,谁知道的。”
庄玳铁了心要撵她出去,她怎好意思再赖着?便郁郁寡欢再添上些许怨气甩手大步出去了,可只走出门帘外,站着没出门。
庄玳这才笑嘻嘻地把脸凑近庒琂,低声道:“你这一棍子倒打着她了。”
庒琂皱了皱鼻子,稍稍侧头看门帘处,隔着帘子依稀看到蓦阑扭头侧耳听看里头他们在说话。看到此处,庒琂仍旧不敢言语。
于是,庄玳又对蓦阑道:“哎呀,我说了,不用你们伺候了。都出去耍吧!”
语毕,蓦阑“哼”地一声,总算走了,听到她脚步声到外面,又发出些责骂人的声音,大约是对金纸和复生的。
庄玳松出一口气,伸手来请庒琂用茶。
庒琂端起茶,抿了一嘴,笑道:“哥哥何苦撵人,人家要伺候你的来。你这是不识好人心了。”
庄玳道:“妹妹有心冤枉我。这不是为妹妹免去尴尬么?”
庒琂脸色迅速绯红,不说了。
子素站在一边,看她们两人扭捏的情景,有些可笑,便道:“敢情三爷知道什么缘故,挑拨离间呢!叫我们姑娘跟你们院屋里的姑娘不合,以后谁敢来呢。我可替我们姑娘说句话,哪天有人怨我们姑娘,都是爷的过错,别乱攀扯咱们。”
庄玳笑道:“这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子素姐姐倒见外了呢!”
子素道:“是一家人!不然,进这家门做什么!”再往门帘处走去,撩起帘子看蓦阑是否走了,看真走了,子素又回来,道:“爷知道复生被罚,何苦假装不知。叫我们姑娘难堪。我们姑娘没心思挑你们主仆的不是,我们以为是太太处罚的呢!”wWW.ΧìǔΜЬ.CǒΜ
庄玳道:“有什么打紧,几个做事的奴才罢了。做不好事,该当罚。妹妹休替他们心疼。”
庒琂摇摇头,道:“心存善道,方得始终。哥哥的毒,几日不见,从里到外了。”不免打趣笑话他。
庄玳长长叹一声,一脸的不好意思,闷了一会子,做出重要决定似的神情,道:“我跟你们说实话。不过,不许笑话我。这事儿,我只对妹妹说。”
庒琂目光闪闪,含羞望住他,道:“既是笑话,别说了,免得笑烂我的嘴。”
庄玳听得,咬起嘴唇,拼命憋笑。
庒琂嗔怪道:“你笑什么。”
庄玳道:“从没听见过妹妹说笑话,算我开眼界了,这不是现成笑话了。”
二人呵呵直笑,子素在一旁很是嫌弃。
只见庄玳笑完,两手挡住嘴巴,悄悄说道:“那我再给妹妹回一个。昨晚我尿床了,蓦阑和金纸不好意思伺候我换衣,把复生叫来伺候。”
庒琂和子素听得清楚,却也没笑,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瞪大眼睛看他。
庄玳怕她们不信,再三肯定说道:“我发誓,是真的!”
庒琂道:“你尿床该罚你呀!颠倒去罚复生,是何居心?难不成想让复生替你尿床,担那笑话不成?”
庄玳挠挠头,道:“我……我没有呀。”
庒琂噗嗤一笑,道:“哥哥糊涂了,说话牛头不搭马嘴,语无伦次的。我以为跟我们说什么实话,实话里牵扯到复生该是他的过错!结果是哥哥……尿床了。”
这才大笑。
庄玳见庒琂笑得开怀,自己也跟着笑。
笑完,庄玳道:“不瞒妹妹说,早先我听蓦阑怪复生,以为复生那嘴巴没安笼头宣出去了,想呢,该罚他!”
庒琂怪道:“那你该问清楚,没由来的怪人,日后谁还这般尽心伺候你?换作蓦阑和金纸,你也敢把裤子脱……”没说完,脸烧得发辣,越发的红了。
庄玳的脸更红烈。
子素听不下去,知道二人羞涩,赶紧打岔道:“作为下人也是人,幸好我是姑娘身边的人,伺候姑娘时日不多,可姑娘待我跟家人一般,真是我的幸运。换在此处,真是天冤大枉,想再要我忠主,天打雷劈也不能够了。”
这话自然是耻笑庄玳的。
庄玳听得,赶紧道:“那……子素姐姐帮我出去说一声,说我不怪他了!”
子素却不依饶,道:“怪人没由来,放人也没由来。你真有心赦免了人,好歹叫进来,你自个儿跟人说一声。才刚我们来,我可见他一脸的委屈,不知怎么个遭受呢!”
此话有心啊,子素入府为奴,看到奴才受过,当看到自己受过一般,怜悯之心也是有的;再者,复生是蓦阑处置的,怕复生遭受蓦阑什么黑手,好叫进来给庄玳报说,自己再添油加火烧蓦阑一把。
果然,子素提醒,庄玳便道:“子素姐姐说的很是。那有劳姐姐让他进来。”
子素出去了,到外面,已不见金纸和蓦阑,复生仍旧在院中顶着夜壶跪立。
子素走到复生跟前,道:“别跪了,起来吧!你们爷叫你进去。”
复生左右看看,道:“子素姐姐,蓦阑姐姐知道了么?”
子素道:“你糊涂呀!未必这院屋里有两个主子?正主子的话不听,却听二主子的?”
复生摇头,道:“那我还跪着吧!”
子素道:“枉费我们姑娘替你说一嘴巴。那你就跪着吧!”
说完,子素掉头欲走。
复生跪了大半日,膝盖疼痛,又怕人见着,其实难得解围啊,只是悸怕蓦阑,才多问一句,毕竟处罚自己的是蓦阑。
如今,子素说庒琂替他出头解围,想想呢,也不能得罪琂姑娘,便叹了一声,忍住腿麻脚痛站了起来,道:“子素姐姐,我去!”
子素没回头,继续往前走。复生跟到旁边时,子素叮嘱道:“你才刚怎么顶那酒壶的,就怎么顶进去。”
复生不知用意,羞赧道:“这不好吧!”
子素道:“有何不好,既有错,错未开解,仍旧是错,既是错,错当到底,赦免了你再拿下来。”
复生傻乎乎的照做,一路跟子素入里间。
这一幕,早被外头廊下的蓦阑见到了,蓦阑一脸懊恼,敢怒不敢言。
当下,复生跟子素进里间屋子。见过庄玳,复生犯错事一样跪下,顶着夜壶。
庄玳看着复生这般,忍不住笑了,指着他道:“有趣,有趣!”
复生委屈道:“爷还说有趣,我顶着宝贝大半日了,脑袋上疼开花了呢!”
庄玳也不叫他拿下来,只管端详。
庒琂看不下去了,劝道:“哥哥好歹叫他拿下来。”
庄玳连忙道:“对对对,听姑娘的,拿下来,拿下来!”又自言自语道:“别人不知,还以为是二爷罚的。我怎罚你这个。”
复生道:“不是爷罚的。”
庄玳转头看庒琂,道:“妹妹,听到没有。不是我罚的。”
庒琂道:“那是人家忌惮于你。哥哥还以此为荣。”
子素也道:“那就怪了,既不是你们爷罚的,未必太太罚的?”
庄玳笑嘻嘻地问复生:“我知道是蓦阑,那你说说,为何罚你这般?”
复生勾下头,沉默片刻,道:“爷换下的裤子我拿到外头放去了,蓦阑姐姐出来看到,怪我不会伺候爷,因此,把爷害病的事又拿来当罪论说。蓦阑姐姐说一件裤子都打整不好,要告太太去。我说我按蓦阑姐姐的吩咐把裤子换下来了,是要拿外头的。蓦阑姐姐说这种事未必要等着叫底下的人看到?质问我为何不拿去洗。我说平日是她们洗的。我狡辩几句,蓦阑姐姐生气了,说要么认罚,要么拉我去见太太去。”
庄玳道:“这就罚你顶这个?”
复生道:“还洗了爷的裤子。”
庄玳噗嗤地笑一声,又强忍住,羞涩涩的勾看庒琂。
庒琂叹道:“听到没有?”
庄玳点头,道:“听到了。那……我错怪他了!”扬手叫复生起来,道:“我不怪你了,也不许蓦阑拉你去见太太。出去吧!”
复生得了话,很是欢喜,感谢不尽,又给庒琂磕头,这才起身离去。
等复生出去,庒琂拿出鬼母给的那枚蛇胆晶石,递给庄玳。
庄玳接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只管握住。
庒琂道:“过会子我还要拿回来。”
庄玳道:“我知道。”
庒琂道:“上回原本给你戴着,你太不小心了,当它不是宝贝。我可告诉你,这是我的命根子,能保佑人康健平安。我让你拿一会子,想保你一会子康健。”
庄玳楚楚动情的眼睛怔怔看住庒琂,道:“我知道妹妹的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庒琂羞答答转眼看子素,没应什么。
子素当是没听见,道:“三爷,才刚我们从太太那边来,看到绛珠姐姐她们拿锄头去凤凰阁,要挖什么?”
庄玳摇头,说:“太太喜欢花草,种植新物吧!”
子素又问:“那葬玉香又是什么?”
庄玳听得,眉头猛皱,顿了一下,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子素诧异。
庒琂更是诧异,问道:“知道什么?”
庄玳道:“葬玉香啊!难不成太太告诉你们的?太太不可能跟你们说这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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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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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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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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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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