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曹氏的一再质问,庒琂稍作沉默,并不是无话可答,实在不想作答。
曹氏道:“我似乎想起来了,昨儿个你吃了酒,仿佛是醉了。”
庒琂将头埋得更深了,双手攥握,手指来回交缠拧捏。
曹氏见她不言语,又说:“既然你不想与我说话,你先回去吧!”说罢,将头看向别处,手托一杯茶似有似无地呷着。
庒琂沉沉地端礼,起身,犹犹豫豫地转脸看屋外院子。难得曹氏不计较昨夜的事,没重提,也没再要求自己离开庄府了。
莫非昨夜她针对错了人?酒后胡说?
不!庒琂内心逆反地否定。古有话说:酒后吐露真言。怕那才是真正的曹氏呢!眼下让自己离开,是别有用心的试探!再话说,自己走了,三喜怎么办?
面对院外的光,庒琂被吸引了。
徐徐转身离去之际,因想到三喜,庒琂再回身过来,泪目难禁,两行银光如瀑,她戚戚然朝曹氏跪下。
曹氏似乎被她的举动惊吓住了,有些失措乱神,急从座上起身,凝视着她,却无言语表示。
庒琂缓缓叩下额头,三下之后抬头起来,道:“我跟三喜恍惚神走错地方,三喜不慎走丢了。太太让我回去,若是我回去了,三喜找不到我会着急。”
曹氏两腮急红,眼含威怒,样子颇为冷淡,道:“你的人走错是自然的,北府境地大,别说你们走错了,我们府里做事几十年的人了,也有不带眼睛的常常走错。不过呀,你休要担心,回去了兴许就见到了呢。”
这席话与此前那些咄咄逼人的言语不同。
庒琂似乎听进去了,或许,三喜已在镜花谢了,正等自己回去呢。自己出来一日夜,想必子素也担心着吧!
思想到此,庒琂便不再求问了,慢慢起身,努力说服自己应该往门外走去。
正这时,贵圆从外头回来,她上前与曹氏说了几句耳语私密话,庒琂避嫌,让身侧脸望外。曹氏听贵圆说话,频频点头应“嗯嗯”,没说其他什么。大约说得正兴,玉圆也出来了,应跟贵圆那般私密说了些许话。
尔后,曹氏叹息一声,再招呼庒琂:“我这还有事儿要理,你再留一日半日,等我把事儿理完了,再叫人送你回去。”
庒琂忽然后悔,后悔自己动作脚步怎不快些,要是快些离去,如今不必再留下了。她点头回道:“是。”
曹氏扬手示意玉圆,用眼色指示她行事。
庒琂闪闪烁烁地看了她们主仆一眼,大约是看出她们行为举止有怪异,心里难免担忧。ωωω.χΙυΜЬ.Cǒm
此处,曹氏再也没多言,也没再多看庒琂半眼。玉圆走到庒琂跟前,对她说:“姑娘,请吧!”
玉圆嘴里说请,手势却没伸出引导,庒琂以为是往头夜住的地方回,便转身要去。哪料,玉圆伸手一把她拉住,道:“姑娘哪里去?”
庒琂疑惑地望住她,欲言又止。
玉圆跺脚道:“随我来。”
言语下,便拉住庒琂往门外院子走去。虽然出了门,庒琂的耳根脸庞已然火热不消,仿佛玉圆拉自己出来时,身后传来贵圆和曹氏的嘲笑声。
过了这处天院,拐向一条高墙夹道,以方位推测,此处应与篱竹园挨近的,看眼前景象,可以知晓地处偏僻,常日里人流走动不多,地上的尘苔野草能证明这一点。
直行过了夹道,又入一方院子,玉圆没带她通过院中,只从回廊下转去,再从旁门走入小道儿。
进入小道儿,更是僻静了,周遭四下是绿植。
庒琂颇为担忧,便放慢脚步,四下观望。
玉圆嫌庒琂慢了,催促道:“姑娘快些,我还有事儿呢。”
被催促,庄边便加快些脚步,因禁止不住疑惑,问:“姐姐带我去何处?”
玉圆道:“太太留姑娘,难道要姑娘往外头站去?自然让姑娘去个好地方了。”
庒琂“嗯”的应,心里却发虚,越发的不信任曹氏主仆几人,又道:“这是什么地方?树木花草养得这么好,比红楼那边还要茂盛。”
玉圆咳了几声,没答。
庒琂想借机找话,再循循善诱问其他,无非是想问及三喜在何处。可是玉圆像猜测到庒琂内心。
庒琂不死心,故而停下脚步,正色地求问:“姐姐,眼下无人在旁,你可跟我说句实话,我家三喜可还在北府?”
玉圆无奈,招手向她,示意她走,见她不动,便道:“你这问我,我如何知道?我又管不住别人的腿脚。”
庒琂眼眶微红,道:“太太对姐姐这样好,姐姐怎会不知道呢?太太所有的事,都不会瞒着姐姐的。姐姐是太太的心腹,重要的人。”
这番言语是抬举,更是阿谀奉承了。
玉圆美美地一笑,道:“这自然,姑娘是有眼光的。”说完,手快速的来拉住庒琂,几乎是扯着她往前走。
庒琂不肯走,甩开玉圆的手,道:“姐姐不告诉我,我哪里都不去。”
玉圆重脚一踏,道:“你何苦问我,你自己的人还不知道的?早回去了。”
庒琂不信,质问道:“那昨夜姐姐还说有人被剪舌头了,不是三喜么?”
玉圆镇定地回道:“姑娘昨夜跟太太吃酒,想是姑娘吃醉了发梦吧?我何曾说过?”
庒琂知她反嘴。是呢,一则,无证据说她说过,二则,话语情感过硬,她岂肯实说?
于是,庒琂哀求道:“自然与姐姐不相干。我的意思是,姐姐要是看到三喜有不好的,请与我说。得罪过姐姐的,我回去好好责罚她。”
玉圆笑道:“既然得罪我了,我为何还这么留意她?姑娘,不是我说句没人性的话,横竖我是个跑腿做事的人,你们做主子的招呼便罢了,哪里来功夫伺候你们身边的丫头去?你自个儿算算,是不是这理儿?”
庒琂听了,摇头无奈。
继而,往前走,也无心思再观看脚下周遭,心里越发担心三喜的处境。北府这次做作,遮遮掩掩,叫人难以捉摸,不知要怎么样处置自己跟三喜。
可又想,头夜至今,换她是玉圆,也未必敢实话说什么,更未必敢即刻放她回去。
毕竟,这等事见不得人,一旦放走自己和三喜,老太太那边是要告去的,届时,庄府乱上一阵难免。
曹氏怎会没想到这层?自然要将她再扣下。
而玉圆的回答肯定了这一点,遮遮掩掩,说内向外,言左语右,拉扯不相干的。
庒琂再想,等玉圆领自己到屋里,再想法子留住她,再好生求她,放不放自己出去无妨,至少要打听出三喜怎么样了,并且打听一下可有人知会子素自己出来那么久为何没回去。
终于,七拐八弯终于到了这地方。
这处地方,熟悉着呢!是头日被骗来的黑屋,屋里住个白影人。
身落在屋前,庒琂怯步不敢进。
玉圆又催促道:“姑娘怎么不进?”
庒琂嗫嚅道:“怎么又来这里?”
玉圆讥笑道:“姑娘昨夜睡的地方可暖和香软?可是留恋了?这里跟你睡的地方当然比不得,那是太太的小闺房,二姑娘三姑娘都没去过。姑娘睡一夜,该知足了。”
庒琂哪管什么小闺房大闺房的,此刻是想着屋子邪门,里头有东西呀!磨蹭了一会子,庒琂摇头摆身子地道:“姐姐,给我换一处地方吧,这屋我不想进去。”
玉圆拉住她,道:“姑娘,这儿收拾过了,比不上太太那屋子,可也能住。别为难我了,跟我来吧。”
说着也不容庒琂反抗,硬拉去。
进了屋,庒琂瞧一眼,这哪里是收拾过,跟昨日情景一样。
玉圆将庒琂往里推,推人进去了,她要赶着出去关门呢,庒琂则转身拉住她,求道:“姐姐,太太的意思是要关我么?”
玉圆听了,脸显怒气,道:“姑娘说什么话。”
庒琂冷笑道:“姐姐不用这般忙碌关门上锁,别说太太关我,就是太太把我轰出门我也不走的。”
听后,玉圆缓下气色。
庒琂继续说:“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太太,这是其一,其二,跟我来的人不见了。好歹我要弄清楚一点半点再离去。我性子不好斗不好争不好问不好追,可关乎我身边的人,自然多嘴思想些许,有得罪姐姐的地方,请姐姐明白告知。若我错了,自然给姐姐赔礼道歉。”
庒琂说得不卑不亢,并且哀眉楚眼望住玉圆,一面说,一面把头上的发饰珠宝以及耳坠子拿下,推给玉圆。
玉圆推怯不要。
庒琂道:“这是我一点儿心意。不是用来求姐姐什么,只是感谢姐姐一路领我过来的意思。劳动姐姐了。等我回去,我还要感谢姐姐的。”
玉圆推了几回,终究收下东西。
见她手下,庒琂心中绷着的那股紧张劲儿松下来了,笑道:“我也不难为姐姐了,姐姐忙的话先走吧。等姐姐什么时候忙完,再过来告诉我,我能等。”
这话,表达的意思是:你忙的话先忙,我不纠缠你;我铁定留下,不走了;我打听的事儿就是三喜的事儿,无其他;你我这份交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请放心。
玉圆经过事的人,心思自然成熟稳练,手里拿着别人的东西,口舌自然要短;听庒琂这几句言语,开始犹豫了,尔后,道:“姑娘,那你等着吧!桌子上有灯,有火。屋子暗,你自个儿点亮。别委屈自己帮太太省油。”
说罢,将手中的珠宝推还塞给庒琂。
庒琂惊愕,惊慌推开,不肯接。
玉圆推了几回,松开手。
珠宝“啪”的一声,掉地上。
庒琂急低头看,那珠宝正正的散在脚下,七零八落。
玉圆趁机,快脚跨出门,并急手关上,横了锁,几乎一气呵成,紧接,听到她匆忙离去的脚步声。
庒琂心中感到一阵冰冷,浑身战栗,双腿僵抖。她缓缓屈膝,跪在地上,一一将物件拾起。
这可怎么办呢?行贿被拒了。一旦传出去,岂有嘴脸处身?传给曹氏知道,后果难以设想了。才刚还担忧屋里有人呢,此刻,没心思再担忧其他了,一心一志思虑行贿的事儿。
越想越觉得自己龌蹉,越想越觉得自己冲动,更觉得自己可笑,可耻!她狠狠的自掌嘴脸,一下比一下重,又坚忍不住伤感,便“呜呜”的哭咽。
她心中充满了委屈和难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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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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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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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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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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