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瑜是小姨娘的女儿,她的担忧不必说,虽然母女两人不住一处,情感也浅薄,终究是母女关系,血浓于水。大奶奶送她回到房里,坐了一会子,两人都没说什么,只静静待着。
因怕影响大奶奶歇息,庄瑜后来出口说:“嫂子,你还回去歇息吧!明日折芳桂开堂入学,你也得去呢!”
大奶奶说:“姑娘怎也忘了,你不也要去么?姑娘若是不安,也不休息,明日怎有心思去?我这心,如今在姑娘这儿了。姑娘你歇好了,我就离开。”
她言语显现的关心叫庄瑜感动,感动之余不忍拒绝,于是,庄瑜忧忧郁郁地宽衣上床,假意睡了,实则难眠。大奶奶见她听话躺下,才舒心离开,往小姨娘那处呆了一会子,陪她婆婆秦氏。
大奶奶回到那里,秦氏问:“四姑娘睡下了?”
大奶奶回道:“姑娘很是担忧,我劝了几回才睡。”
秦氏点头,又道:“你也别跟着熬坏了身子,回去吧!”
大奶奶听闻,暖心一动,深深端礼,道:“我陪太太守着。”
秦氏道:“这儿人多,手脚多。无须你在。你回去看大爷睡得安稳不安稳,日里也不知他去哪里玩了,回来带一身酒味。我要是你,日夜看好了他,别老让他出去晃荡。”
大奶奶再端礼,听着。
秦氏又道:“夜深,话儿也不许多了,影响他人生产。你赶紧回吧,明日北府的事儿还得去呢!瞧着情形,明日我们去不了,好歹你是东府的人,我们去不得,你是要去的。万一这一宿没生,你陪一宿,明日的事儿还办不办了?”
如此,大奶奶才走。
次日晨早。
大奶奶简略梳洗打扮,先去秦氏那边请安,到了那里,听说太太、老爷一夜未归。大奶奶心想,他们在小姨娘处守了一夜。于是,她启步往那边去。
还未到那里,见庄瑜悲悲戚戚的走出来,因见到大奶奶,庄瑜快步走来,拉住她的手,道:“嫂子。”
大奶奶接住她的手,道:“你从姨娘那边来?”
庄瑜点头,抹眼泪,道:“瞧过了,跟昨夜一样。太太不许我留在那儿,让我找嫂子一同去北府。可是,我听着叫喊,很是吓人。你说,会不会……”
大奶奶举手,遮住庄瑜的口,道:“姑娘担忧过多了,我们府上人多,补品良药也多,再不济,要请名医来,姑娘不必担忧。”
话毕,两人就此前往北府,为折芳桂开堂揭红。
在北府径道上,正好见到庄玳、庄玝、锦书、庄玢、庄瑗等人,相互示礼,往门口去。那会儿,门口下,庄琻、庄瑛姐妹两已候在那里。
等众人行到,庄琻快步走来,也没招呼其他人,直把庄瑜拉住,问:“听说,你们姨娘生了一夜,如今生出来没有?我听说肚子里有三个,是三龙太子呢。”
庄瑜摇头。
庄玳、庄玝等人听愣了,这样的事,西府怎没人传说?若真生三个,自己也要去瞧个新鲜。
一时间,众人拥着庄瑜上门口,围着询问。听了庄瑜和大奶奶说昨夜今日的见闻,众人有猜疑、有议论、有安慰。
接着,便是庒琂来了,见到她们在门口处的情景,如前述。
没多久,大姑娘庄瑚匆匆赶来找曹氏,这处,有隐情。她们等小姨娘生产,挨到如今,生不出来啊,眼下出大血了,派人去给老太太说,老太太那边给话让去找大夫。庄瑚本想安排着去,可想,万一自己去办,后头出岔子得担责,便来请曹氏帮忙。意思是要曹氏去主理安排。
姑娘们在门口等太太、老爷们来揭红开学门,终究没等到,却等来庄瑚,庄瑚一语让他们自行玩去。他们因此去红楼折芳桂不提。
那时,庄瑚到了曹氏屋里。。
曹氏听了庄瑚的报说,显得很是惊讶,虽然早有耳闻,可她不愿参与,毕竟没人正式的来知会她。现如今庄瑚来了,也出口请她帮忙,推脱不过,曹氏便应了下来,差人去找大夫,同时,与庄瑚赶回东府。
不知过多少时候,来了位老医生,诊看一番,只见他文绉绉的说一堆话,诊治方法倒半点不露,光是埋怨府中人为何拖延至今?秦氏等人无话可对,低声下气哀求老医生帮忙诊理助产。那老医生属于文人医生,手脚行动慢条斯理,产妇叫喊,他竟能从容应对,充耳不闻,沉思一回,念叨一回,用一回针,灌一回药,总之,不见效应。若不是小姨娘顿时晕死,庄熹也不会出口责骂老医生。
庄熹道:“你这大夫有实无实,若无实趁早休手,若有实的,快快回天救治生产。”
老医生也冤枉,即便有神仙药力相助,也不能立竿见影呀!他苦着脸道:“鄙人医术有限,怕是要耽搁一些时候。”
庄熹无奈了,甩袖子叹气,不再管理这院里的事,急转身走了。
秦氏见状,追出去问:“老爷哪里去?”
庄熹道:“还能去哪儿,给老太太说一声。”
庄熹便去中府给老太太回话,大致说了实际情形。老太太本是要去礼佛,忽然听闻如此严重,又觉着医生过于平庸,便吩咐庄熹道:“如今管不了许多了,你快快去找白家人来,若能请到白老爷子,那媳妇儿顺产有望了!”
庄熹拼命点头,也惊诧,道:“据听闻,白老太医多年不治人了。如今,我们找去,人家也不好破那规矩呀!”
老太太啐道:“你糊涂呀!我们跟白家有交情,多年的情分他不会不应的。即便他不来,也要差人来。赶紧去吧,别拖着了。”
庄熹得令,衣服也没换,从中府出去,随意叫个下人备马,此去白家找人。
之后,所谓的白老太医没来,但是白家应了多年的情分,派他儿子白大爷来诊看。话说,白家医术在京都闻名,二十年前,无人敢在其左右与之并肩。那时年,因牵连朝廷事案,白老太医洗手辞官,从医术界归隐,再没出山为病患献技救世。若不是看白家与庄府有情分,想必他也不会派人来。此处曲折故事,后续将有详尽。
白大爷随庄熹到了庄府,直面赶到小姨娘那院子。大约花了些心思和功夫,期间,还让随身的小子回白家拿药。
庄熹和秦氏、曹氏等家人不敢问话打扰,凭由白大爷悉心照治。幸好,白大爷医术高明,没多时,便听到屋里传来孩啼声。
庄熹等人听闻,无不欢喜。庄熹绷了一夜的悬心落地了,听到婴孩哭声,他赶紧走出屋子,在外廊檐下,直跪对天磕头,泪流满面地道:“谢老祖宗啊!谢老祖宗保佑。”
屋里的产婆喜盈盈跑出来回话说:“恭喜老爷、太太,贺喜老爷、太太,是位贵重的小少爷。”
庄熹从地上起来,一面命婆子抱出来瞧,一面命人去拿称来称斤两,一面让人去寿中居给老太太报喜。
婆子将婴儿抱出来,众人看到,那孩子圆润粉嫩,虽尚未睁眼,但手脚很是活泼,那小手跟出水的玉藕一般,招人怜爱。
秦氏忍不住的伸手抱来,没抱一会子,小姨娘让伶俐出来说要抱回去。
庄熹点头,应了。秦氏依依不舍,将孩子还给婆子送回。庄熹也跟着进去了。
过了些时候,老太太来了。
是的,老太太听闻喜报,加快脚步往这边赶,到时,正好看到拿称的仆子从屋里走出。
秦氏等人见老太太到,齐刷刷的端礼问安,老太太并不管她们,只把拿称的下人拉住,问:“几斤几两?是两个还是三个?龙凤胎还是二龙齐天呀?”
话语间抑制不住激动和期盼。
拿称的人回道:“老太太,是一位少爷。可是贵气着呢,满是八斤八两。”
老太太听后,振奋不已,微微颤颤往屋里去,秦氏等人赶紧随后。
到了里面,见过孩子,又出言感激小姨娘。因见白大爷还在旁边施针,老太太去谢了两三回,白大爷却没言语,点头微笑,算是回答了,至后,白大爷拟了一张药方子给庄熹,要他抓些保养身体的药儿入膳给产妇吃,再无他话,就此告辞。庄府人多次挽留,白大爷拱手回谢,执意离开,庄熹安排人拿厚金来作谢,他也不要。
老太太见白大爷这样,抹着眼泪,向他端了一礼,道:“回去,帮我问老爷子的好。”
白大爷躬腰点头。尔后,离开庄府。
众人诧异,这么多年,未曾见过老太太向谁低头端礼,除了宫里的主子外,这白家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老太太这般动情,拘礼?
此处疑惑,无人敢问。
事后,老太太改回笑脸,对众人道:“我说什么来着,礼佛见效应了。我昨夜听闻要生产,想也不容易,果然拖到今日,我这心啊,悬了一夜。也祝祷一夜。你们看,只要我诚心,没有不实现的事儿。”
看了一眼众人,见秦氏和庄瑚满眼疲惫,老太太又道:“你们两个一夜没睡吧?如今好了,可以好好睡一觉。”因不见郡主和南府的幺姨娘,故问:“西府和南府的没来?”
秦氏道:“来了,陪了一会子,因折芳桂今日要开堂入学,不是说揭红么?一帮孩子在,没个大人照应,我请她们两个先去了。”
曹氏补充道:“太太不去老爷去也使得,偏偏老爷们都不得空。府外的锦书姑娘跟姑娘们一起,好歹大人们到场才显得注重。”
老太太听悉,点头称:“很好,是这理儿。”
忽然想到什么,老太太眉开眼笑,再道:“我说呢,可不是喜上加喜?贵上添贵?才刚说贵气,让我想起北府的折芳桂来。折桂折桂,不是摘得贵气么?哎呀,琂丫头这名字取得好呀!早早给了吉言。”
言语间,命竹儿来吩咐,道:“你回去把我旧时藏的金项圈装两副来,嵌红玉没坠子的送去折芳桂给琂姑娘,另外一副小点儿坠有金锁的拿来给小四爷。”
竹儿听命,去了。
秦氏见势,道:“要送,该是我们东府送。怎好让老太太破费。”Χiυmъ.cοΜ
老太太笑道:“也该,金银珠宝乃是身外华物,比不得孩儿实在。我送我的心,你要送,那是你们东府的心。你管不得我,我也不管你们!”
秦氏点头,转头去叫自己的丫头元意,也吩咐道:“你把我八宝珍珠找出来,送去北府折芳桂给琂姑娘。”
元意听后,欢喜点头,因听不够详细,问了一句:“四爷也送八宝珍珠么?”
秦氏笑道:“你糊涂了,老太太赏给四爷,我们怎好赶在老太太手下送?跟老太太争什么,等后头再送吧。”
元意走了。
老太太等人听到这些话,都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红楼折芳桂揭红,东府送来礼物,指着给庒琂,众人惊诧,便是这曲折道理。
看到两盒礼物,庒琂不敢接,战战兢兢的样子看住郡主,郡主笑道:“给琂姑娘的大礼,那琂姑娘就接了吧!”
庒琂才接过来,谢了两回。
众人惊奇,满心愉悦,不顾平日里的旧俗规矩,聚到庒琂面前,要求她打开盒子一看究竟。庒琂红脸羞涩,推不过情意,便打开了,只见大盒里装有一副金晃晃的圆项圈,项圈上镶嵌四颗红色宝石,项圈细边匀有祥云花纹,花纹上又点缀有米粒大小的红玉、翠玉,很是别致。又打开小盒子,里头装有一串珍珠,八颗明晃晃的大珍珠坠在下头,线绳则串着绿豆大小的小珍珠,满满一挂,映着天光,熠熠生辉。
众人惊叹,羡慕。
郡主看到两份礼物如此贵重,笑着说:“赶紧收起来吧!免得读书忘神,脱手了。回头,你得去给老太太和太太磕头,亲自面谢才是道理。”
幺姨娘打趣道:“太太担心这个,姑娘知礼着呢!”
接着,听送礼物来的丫头说东府生产前后的事。
完毕,庄玳道:“真是双喜临门,大好之日。我们该做一首诗以表祝贺!”想了一下,觉着不对,又说:“不不不!应拟一首辞。辞不好,应该作赋!”
庄琻听了,笑道:“哎哟,我说,你是高兴过头了怎么的?你忘记老爷要你作什么赋了?”
庄玳顺口回道:“祭文祭赋。”
庄琻捂嘴笑,道:“那你是要喜赋还是悲赋?”
庄玳顿时噎语。
郡主咳了一声,道:“好了!红也揭了。那你们作你们的文章玩去吧!我们去东府瞧瞧,不陪你们了。”
说着,郡主便示意幺姨娘等人走。
庄瑜想追去,恳求道:“太太,我能跟回去么?”
郡主正要回话,庄琻来拉住庄瑜,道:“四妹妹,你还回去做什么?如今有新弟弟了,就不要我们这些姐姐妹妹兄弟了?你太薄情了些!要知道,你的天下,因为小爷的出生,被分走一半儿了!还要回去?来来来,跟我们一块儿玩。”
庄琻拉住庄瑜,不给她跟郡主她们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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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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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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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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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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