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赞叹,夸庄玳的画工精妙,将三姑娘的相貌才情表露无遗。
等打开庄瑜的画卷,也是一张画像,人物是庄瑜。庄瑜坐于榻上,膝前摆有一副古琴,她兰花轻指抚拈,仿佛能听到琴声从画中飘来。陪衬画中人,边上摆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袅袅娜娜燃起的炉香,一样是核桃。细看,核桃面上也勾有图案。
这时,庄玝笑道:“老太太才刚说邯郸学步,我们这儿就有个人学得有模有样了。头先琂姐姐生日,肃远表哥送给姐姐一个核桃,上头就镂刻这些图案。人家那个是正宗的生辰担,哥哥反抄人家,是照猫画虎反类犬。我觉着画的人就挺好,何须添这个呢?有些画蛇添足了,硬生生的。”
庄玳脸红了,白了庄玝一眼。
庄玝捂住嘴巴,继续笑道:“许人看不许人说实话。那我不说了。两位姐姐喜欢,那算你画得成功了。”琇書網
庄玳“你”指着庄玝。
其他人也没帮庄玳圆场说话。
庄玳憋了一回,求助地看庒琂。
当下,庒琂宛然一笑,拉住庄玝的手,道:“妹妹何苦笑哥哥,他经一番苦心想来的呢!我觉着十分好,反经合道。”
庄玳拍手道:“琂妹妹这话妙!我就是反经合道。”
庄琻叹息道:“也难为你们三哥哥了,是我跟三妹妹找他要生辰担的。瞧嘛,是生辰担无疑。”无奈中,露出些许讥笑的意思。
兄妹几人因此开启嘴仗,斗了一回。老太太和太太们被逗乐了。
稍缓时,老太太又把话扭回来道:“礼物也送完了,这回该说选在哪一府读书不选?”
孩子们连声说:“选选选!”
才刚庄琻说抓阄,但是看了两幅画之后,发现上头没题字,便又提议:“我看画上没字,不如作个游戏,题字选地。谁题得好,就选谁的府里。”
庄玳道:“这怎么说的?”
庄琻走到老太太跟前,媚笑道:“老太太,你不是要我们读书么?如今,就先开一场读书会,如何?先让两位寿星各自拟一书来。通过这个游戏,既满足了老太太的期望,也满足选府入学的困境。两全其美。”
老太太赞道:“新鲜!”
庄琻更来劲儿了,去把庄瑛的画拿来,交给庄瑜,又把庄瑜的画拿来交给庄瑛。之后,庄琻才道:“你们二人代表东府和北府。各自在上面题字。然后我们投票,票数多的便是胜者,胜者的府上,便能开启读书学堂。”
庄玳不满道:“考官是谁?谁出题?”
庄琻环顾一眼众人,道:“按排位大小。先三妹妹,后是四妹妹。”
庄玝觉着不公平,道:“有失公平。人家乡试殿考,都没有排位年龄之分,一律平等入场答卷,我们府上倒有了,还出什么题呀!直接在你们北府算了。”
庄玝心里想,庄瑜在东府是庶出,庄琻这样分派,明显践踩,是踩高贬低。再说,庄玝也是庶出女儿,与庄瑜出身一眼,所以有些同情相惜,才忿忿出这一句。
庄琻横道:“依五妹妹的意思,该如何才公平?”
庄玝反而不说了。
老太太摆手示意两人不要斗嘴,说:“我出!但我不会,我委托一人来帮我,可使得?”
庄琻正要回嘴。
幺姨娘抢道:“甚妥!只不过,不能是两府里的人。再有送画的人也不能参与。”暗指北府不能出题,西府的也不能出。
老太太道:“那成,就我府上的吧,再让六姑娘七姑娘也参与参与。”
言毕,众人将庒琂看住,又把庄玢和庄瑗看住。
幺姨娘笑道:“老太太,我看琂姑娘就好了,我们南府这两个小丫头子,出不来好句子,反让姐姐们为难。”
老太太道:“无妨,即兴的才是真本事!”便对庒琂道:“丫头,想好了,你出一句,南府的出一句。”
庒琂点头,招手向庄玢和庄瑗。六姑娘庄玢傻笑,没动,庄瑗机灵倒去大胆地走去了。到庒琂跟前,先相互对笑,之后,庒琂俯下身子在她耳前说几句。
庄瑗年纪小,听了之后光是笑,再道:“琂姐姐,我有的。你跟我说对字,我就能出。包管姐姐们对不出来,后面就可以选我们南府做学堂了。”
对字,即是说字数。
庒琂点头,佯装苦想,尔后笑着对众人道:“一时间也难想到好句子来。我看,先准备笔墨,让三哥哥就三姐姐和四妹妹说的句子,题在画上,岂不是完美?”
众人应和。
趁这时,庒琂想到一句了,开了题道:“我跟七妹妹一人出一句,三姐姐和四妹妹按我们格律工整对出来便是了。至于文章文字好坏,由大家评断。可使得?”
众人再是应和,说极好。
于是,庒琂出了首句,如此道:“相接。相接。长出瑶枝玉叶。”完毕,点头向庄瑗。
庄瑗歪着脑袋,冥想一会子,道:“芙蓉芬芳,草草相衔。”
庄玳和庄璞禁不住惊叹,连起来念:“相接。相接。长出瑶枝玉叶。芙蓉芬芳,草草相衔。”
底下的人开始议论了,说三姑娘和四姑娘该怎么对呢?
太太们借此机会,指指点点,也议论开。郡主和幺姨娘心中有算,因她们本就懂诗书,此刻,相互低声说笑。曹氏跟秦氏,愣傻脸面,光是看着。后头,姨娘们是一堆,言言语语不尽,大奶奶和娜扎姨娘闷在一边,默不作声。
庄琻站不住了,去把庄瑛拉到一边,叽叽咕咕地在她耳边出主意。
庄玝见庄琻这样,她也拉庄瑜过来,在她耳边说些话。
众人见状,都笑开了。
尔后,庄玳执笔,催促道:“谁先有?”
庄瑜礼让,道:“三姐姐先来。”
庄瑛也礼让,道:“四妹妹先来。”
庄琻看她们这般扭捏,气恼道:“一点儿阵势都没有,带兵打仗,准输!”
庄玝道:“我瞧着也是,不过,沉得住气才显得真本事。光有一股气有何用?上阵杀敌,吼得凶的未必能胜战!”
因此,庄琻愤愤不满哼向庄玝,庄玝也回敬一声,各自站后边不再发言。
礼推几回,庄瑛先出口,她道:“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鸱鸮鸺鹠,鸟鸟横竖。”
完毕,庄瑛请出一礼,让庄瑜接。
那方,庄玳频频点头,并在庄瑜的画上写下庄瑛这一句。
往下,庄瑜回一句:“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琴瑟琵琶,王王左右。”
庄玳将这一句记在庄瑛的画上,却叹道:“这一句很好,应落在四妹妹自己画上才合适。可惜了。”
因对完了,众人议论如何评断。老太太听众人发表,都觉着四姑娘的好些。
庄琻听到众人这样说,便冷言向庄瑛道:“叫你用魑魅魍魉,鬼鬼犯边多好。你不听我的。你的鸟儿,怎敌过别人的琵琶,琵琶一响,鸟就飞走了!哎呀!”
庄瑛被埋怨,心里实在委屈。毕竟自己先开口,谁能料想庄瑜会对出琵琶呢?再说,用魑魅魍魉,以“鬼”字作词形,会犯老太太的禁忌。
郡主怕孩子们相互生气,反而坏了老太太的期望了,便道:“若不然,再让她们出一句。这次,让四姑娘先出,三姑娘后出。”
曹氏见郡主这般维护,略是感激,点头笑向她。
郡主摇头道:“如此,方是公平了。”
庄琻拍手叫好,又凑头去跟庄瑛说几句,说完,伸手捏了庄瑛一手臂,道:“就出这句。”
庄瑛疼得眼泪在眶里打转,勉为其难地点头。
庄琻满意了,静等庄瑛出句子,显出一副势是必胜的模样。
少顷,庄瑜向众人端礼,再出句道:“游戏。游戏。适意随缘足矣。悔恨惆怅,心心相惜。”
庄瑛愣了一会儿,没答上来。庄琻急坏了,跺脚催促。又过一会子,庄瑛才回礼,答句:“春去。春去。且道干卿何事。囚困囹圄,口口唇依。”
庄琻听了,先环顾看众人的表情,之后,推了庄瑛一把,怨道:“才刚四妹妹出‘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我让你再出‘晴否,晴否,早是落花时候。桃李松柏,木木独丑’,羞她一羞,不是正好么?你又不听。”
庄瑛眼泪一掉,道:“姐姐的‘桃李’桃木在左,木子李上,光是对字,就对不工整。如何对得过四妹妹。”
这样说,庄琻噎语,无话可说,闷得满头通红。
庄玳已记录完毕,停笔,道:“还有没有?”
庄琻跺脚道:“没有了!评吧!我知道我们输了。”
庄玳笑呵呵的,大致是认同庄琻的话。
谁知,一直闷不做声的庄璞横出一句,道:“我瞧三妹妹说的挺好。头一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多么美好的画境呀!让人看到湖海之上,鸟群齐飞,壮观至极。反而,四妹妹的红肥绿瘦,太过家宅,小气了些。到后面续接,我依旧觉得三妹妹的好,春去,春去,眼下时节,不正是春去夏来?句句入理,句句应景。要我选,我推三妹妹,学堂入北府。”
这话把曹氏听得开心了,举起大拇指暗向庄璞示意。
庄璞瘪了瘪嘴巴回应。
庄玳说:“二哥哥说的有理。平心而论,我觉着四妹妹的淡然一些,也是不错的。”
庄璞白了庄玳一眼,道:“天道人心的意境话我不懂了,看得到的才是真的呢!”转头对老太太道:“老太太,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老太太指着庄璞啐道:“你的歪理儿,巴不得见到真金白银!难得你今日愿意讨文论墨,现在我觉着我的想法是对的,早该如此。才刚说红肥绿瘦,我们府上要是绿肥红瘦,我也不用你们的妹妹来作陪衬,让你们长进!”
庄璞和庄玳噗嗤的笑。
姑娘们懂得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她是嫌弃府中子丁不够兴旺,嫌弃女孩多了。
庄玝闷闷不乐道:“我以为老太太没给二哥哥三哥哥过生日,独给三姐姐四姐姐过,是平等对待我们。谁知,还红肥绿瘦的嫌弃我们!伤人心。”
老太太连叠道:“瞧瞧这刀子五,嘴巴牙齿能撕人。早该让你也出一两句的,就没红肥绿瘦的了。”
庄玝反驳道:“要我出,我也有!二姐姐才刚说魑魅魍魉,鬼鬼在边。就是我想说的。”
郡主听出庄玝叛逆不尊的话,很是厌恶,眼神指责地看她一眼。庄玝知意,赶紧勾下头来。
末了,老太太让众人议论出结果,可议论来议论去,谁也不愿说。
到底,老太太道:“都没结果,那我又让一个人来裁定。琂丫头,你来说!”
庒琂满脸为难,心里开始琢磨了,游戏之前,大太太和二太太有过交锋,东府不愿接招,不知东府是不是真的不想置办学堂?北府呢,倒是愿意。如果自己选东府,北府不高兴了,若选北府,确实对东府不尊敬。
庒琂愣了一会子,心里暗叹:老太太不该让我为难啊!
郡主在庒琂为难之际,道:“老太太让你说,你就说。指哪一府的姑娘,都代表老太太的意思。但说无妨。”
老太太点头:“是的,是的!都是我的意思。”
庒琂点头应答,再热望庄玳,庄玳示意选东府。望其他人,庄璞倒示意选北府。庄琻和庄瑛生闷气,躲在一边,没表情。六姑娘七姑娘两个满目期待,静等结果。
再看太太们,秦氏和曹氏假笑一张脸,也不知什么意思,幺姨娘倒是微笑着,跟六姑娘七姑娘一般,满目期待;独是郡主,倒给出些许暗示。
郡主想让庒琂选北府,选三姑娘庄瑛。
看后头姨娘们,她们如同看戏一般。晃眼去看大奶奶,大奶奶只作摇头,眼里露出无限的担忧和无奈。
确实为难!
一旦选庄瑛,如老太太要求的,自此以后,在北府办理学堂,自己不就得天天来北府?届时,二太太不待见不说,篱竹园的意玲珑还虎视眈眈。
想想,思远后怕。庒琂踌躇难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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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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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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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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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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