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倩女传>第三十九章:争渡!争渡!(下)
  宋代有词吟道:

  “山下千林花太俗。山上一枝看不足。春风正在此花边,菖蒲自蘸清溪绿。与花同草木。问谁风雨飘零速。莫怨歌,夜深岩下,惊动白云宿。病怯残年频自卜。老爱遗编难细读。苦无妙手画於菟,人间雕刻真成鹄。梦中人似玉。觉来更忆腰如束。许多愁,问君有酒,何不日丝竹。”

  此是辛弃疾《归朝欢·山下千林花太俗》之词句,以俗野之花,望兴哀叹,为其惋惜,寄情寄意。

  庒琂应庄玳的请,要告知他作礼物的办法,她先咏出这词句来。并非贬低三姑娘庄瑛是后出,四姑娘庄瑜为庶出,她本意想镂取其中一句给庄玳,再道:“苦无妙手画於菟,人间雕刻真成鹄。梦中人似玉。此句,你意为如何?”

  庄玳莽态,不知庒琂想表达什么意思,道:“妹妹别卖关子了,只管说与我知道。我才学不及妹妹的高深。请妹妹别这样笑话我。”

  庒琂摇头道:“人比娇花,花扰人心,前人稼轩惊叹‘苦无妙手’,又说‘人间雕刻’,可见赞人无非有二,与之画之,与之镂之,但得其一,无丝竹也能尽酒兴。你要取其一,不正好?今儿节骨眼,镂刻生辰担是不能了,你可画来便是,异曲同工,诚心可见。”

  庄玳摆手道:“我还以为是惊人的办法。二月十九那日,我送妹妹的礼物不正是画之折叠?现下又给妹妹们这样,一点儿新意都没有呢!”

  庒琂笑道:“瞧你整日里机灵,这会子怎呆了呢!变通一二不就可以了?郑板桥画兰,你为何还画?不止你画,还有千千万万的文人墨客也画了。兰姿百摆,各叶春秋,多一叶,少一枯,气质皆不同,看你如何添置和取舍了。”

  庄玳惊奇地看着庒琂,默不作声了。

  庒琂道:“怎不说话了?”

  庄玳稍稍皱眉头,道:“要这样说,与偷抄有何区别?妹妹你想,关先生书案正是他人偷抄呢,可不是妹妹这一理论了。”

  庒琂道:“怎可同等而语。先生的书文我没见过,你说的偷抄是什么意思呢?按我说,偷,即是窃取他人之劳作成果才为偷,抄,即断字取义为抄,连名字都不改的,当是公然犯罪偷窃呢。天下文章一大抄,也没什么好说的。总归有要脸的和不要脸之分而已,没什么出身高贵之分。我个人不推崇这些小人之作做。今日我推荐你这般做,不能与先生书案相提并论。请你先知悉。你这方是家内姐妹兄弟的礼物,再者说,你送与我的生辰担,只是有些许描画,折叠而成。你要给三姐姐和四妹妹做礼物,拿出卷纸来,绘一幅便是了,若纸张上仅绘生辰担,单薄无内容,还缺乏新鲜;何不将姐姐和妹妹的画像画在上头,各执一担?如此一来,生辰担有了,还赋予新意,寓意更是深远,也见你的心。”

  庄玳听完,拍手称好,连连道:“妹妹这样一说,果然通透。两幅画作,难不倒我。”

  庒琂望了望窗外。

  窗外,夜色春风,惊寒未退,挂在廊下的灯笼摇曳随摆。

  少许,庒琂对庄玳道:“此刻入夜正深,你要回去作画,我就不多说了。”顺手将肃远赠的生辰担拿起来,递给庄玳,接着道:“这个你拿回去参照参照。”

  庄玳不愿意接,道:“我自个儿创造一个生辰担,不用参照他的。”

  庒琂只好收住。

  子素冷眼看她们乱说半日,不禁露出几分鄙夷之色,道:“爷为了它来,反而弃之不用。岂不是白跑了。”

  庄玳起身,一面打躬告辞,一面道:“非也,我今夜来,就为听妹妹说话。这比肃远的生辰担贵重多了。”

  言毕,庄玳载兴而归。

  余后下夜。

  庒琂主见,让子素和三喜去把老太太赏送的珍珠链子拿来。原本,庒琂想作两幅美人肖像图当生日礼物,分别赠与三姑娘庄瑛、四姑娘庄瑜,因庄玳无计划,她便把这一想法给他说了,让他实现,自己反倒没了。思来想去,只好将旧放的珍珠链子拿来,重新定制,在上头做些花样,以此做礼物。

  三喜端来珍珠,庒琂拿起,撩起链子,细细端详,不自主叹道:“济南多名泉,岳阴水所潴。其中孰巨擘,趵突与珍珠。”

  子素拈针线,帮做事前准备,听庒琂叹说,便道:“隆帝的句子最狭隘。趵突泉‘卓冠七十二,分汇大明湖’,照他推理,因此才产得天然珍珠。他不知珍珠须得海水养?西洋自然学科也有说,山中之水为死水,死水怎能养得天然珍珠来?我看,隆帝还不知自己出了笑话吧,姑娘还拿出来说。就算有大明湖,那大明湖的水未必如我们南边海水一样?”

  南边?

  老家。

  庒琂摸着手中的珍珠,陷入一阵迷徨。这将近一年,似乎忘记老家了,忘记那些时年,以及那些快乐的光景。子素仍然在身边,自己也健在,而不健在的人呢?即便健在的人依旧,性情品格却不一了。如手中的珍珠,是珍珠无疑,无论山中产出,还是海外产出,应有差别,可终究还是珍珠。

  庒琂道:“姐姐对隆帝的句子,理解过于自我了。不过,前人思想,就是拿来消遣,不必当真,何须计较它的来历呢?是真的珍珠就好了。”

  子素道:“我也是随意说,逗你玩笑罢了。看你一日不开心,还要绞尽脑汁替那位想办法,换做我跟三喜,是不得搭理。”

  庒琂道:“不理他,他不肯走,呆久了又叫人落下话来说。”静下一会子,再抚摸珍珠,显出一副爱惜不已的样子,又说:“前世古人涉海而居的少,见到珍珠叹为至宝。姐姐说是笑话,那便是笑话吧!左不过我们这样的人,海边来的又如何,今日不也困于此?唐玄宗的江东妃有《楼东赋》,赋里云说‘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瞧,我望而兴叹,太入古人的调了。”

  子素识意,只作微笑,没应了。尔后,庒琂心思淡淡地将链子剪开,数出几颗圆润些的珍珠,想将它结两朵珠花,可摆了几款样式又觉着不好看。至此,摇头作罢。那时,窗下的鹦鹉咕咕的闷响,庒琂扭头去看,正好看到它的羽毛折射出一道光彩。一时间,庒琂似有了主意,欢笑地对子素道:“姐姐,日里收集的鹦哥儿羽毛放哪里了?”

  子素不解:“怎么?不送珍珠,改送鸟毛了?”

  庒琂笑道:“这怎么说的呢?点翠不也是羽毛贵饰?未必是低贱之物。我觉着,鹦哥儿毛羽光滑,色彩绚丽,配上白珍珠,正好看。”

  三喜听到说羽毛,早转身去找了。没一会儿,将收集羽毛的盒子端来。

  庒琂在盒子里挑出四根,分别在羽毛枝杆上嵌入珍珠。等手工做好了,如释重负,子素看她辛劳,斟茶来给她提神,茶没端到,她让子素赶紧站过来,还忙着要三喜也站来。二人不解,去了。只见庒琂拿起珍珠羽毛给她们插上。

  珍珠润白,彩羽夺目。

  果然,巧新立异。放在发鬓上很是耀眼。

  子素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三喜的头上,赞庒琂道:“也亏你想到。有出处没有?”

  庒琂得意至极,道:“要说典故出处,不算有。才刚忽然想到后山居士陈道师的句子,《木兰花减字》有一句最敲心。”

  子素道:“哪一句?”

  庒琂道:“匀红点翠。”

  子素笑道:“匀红即是净脸上胭脂,梳妆点翠入青丝。你匀白,给珍珠上妆容么?非得以鹦哥儿毛为点翠。实在牵强。确实算不得典故出处。”

  庒琂默默道:“匀红点翠。取次梳妆谁得似。风柳腰枝。尽日纤柔属阿谁。娇娇小小。却是寻春人较老。著便休痴。付与风流幕下儿古词云:十五年来,从事风流府。”

  子素知道她近期哀伤,总要引出古人的思想来扰神,便不言语了,只当让她舒心发泄罢了。

  不料庒琂又叹道:“‘十五年来,从事风流府’。我这一年来,从事风波亭。”

  这才是庒琂要悲叹的。

  子素心疼地看着她,道:“雨过风亭,晚来秋,秋过冬至春也。坦坦然然之事,怎能叫事业?但凡事业成就,哪朝人物不是经过万骨枯残而得?忧思过多,反不利于笃定前行。”

  子素这样说庒琂,一则勉励她,二则有责备之意;心里倒十分赞赏她,一颗小小的珍珠配饰,她竟能引出那样偏僻的深意句子,难为她的才学了。

  事已停毕,暂且安歇,直至次日,阳挂脊檐,庒琂才起身。

  当然,三喜和子素已起来忙碌了,无非是准备着去北府的穿衣,早起的热水及牙粉,又接寿中居送来的早点。

  那会儿老太太差丫头来请庒琂去寿中居用餐,庒琂没醒,子素以姑娘身体微恙的理由推托,老太太获悉,只说让她歇着,又让人捎早点来。起身后,梳洗一番,用过餐点,庒琂去寿中居给老太太请安,陪说一会子话。恰时,北府的二太太曹氏差贵圆来传,说那边的茶点都备好了,看老太太什么时候动身过去。

  老太太回说:“急什么。东府、西府、南府的都去了?”

  丫头说老太太未去,太太们自然不敢先来。

  于是,老太太让庒琂准备着,同时让竹儿备好礼物前往北府。

  此次北府行,老太太是自庒琂生日后,首次蹿府走园,也是气极之后首次公众露面,府中妇人个个小心仔细应对,不敢大意伺候。东府虽然是以四姑娘庄瑜的生日主家人身份去,也算是主办人了,到底,不能赶在老太太之前前往,其中微妙,深思便知,东府跟北府有隔阂,秦氏未必真愿意和北府的曹氏有交集。若不是老太太发话,让生日在北府过,秦氏还不想折腾这些麻烦。

  有一日,秦氏跟西府的郡主说:“老太太太注重她们两个了。爷们两个生日大礼也没见这样。”

  话里万分表现出为庄玳、庄璞兄弟二人不平,为郡主不平。

  郡主道:“随老太太心意。如今老太太看重四姑娘,也是极好的。男子女子皆是手心手背,再怎么说,也是老太太的孙子孙女儿,没有注重了谁,轻看了谁。”Χiυmъ.cοΜ

  因四姑娘庄瑜是小姨娘生的,她与秦氏虽有母女名份,却没亲人情份,何况还是庶出的。秦氏平日不怎么搭理她,所以显得不太亲厚,总之淡淡的。但是秦氏对大姑娘庄瑚,又格外另眼。这些,让府中的人难以猜测。幸好,四姑娘庄瑜为人娴静,不大惹秦氏,不好争宠,不乐于娇溺,算是独立的女孩儿了。

  南府的幺姨娘倒显得平和,平日里自过自己的,过大节参与大活动,无非随份子罢了。南府比不得其他三府阔绰,份子礼也是有的。幺姨娘并不计较这些。老太太生气不见人这几日,她关心着,但却不掺合询问,静观其变。

  这期间,也就是秦氏跟郡主说那几句,还是替大爷庄顼向郡主讨药顺口说的。

  曹氏私自请仙缘庵尼姑入府,老太太知道后,她心虚地向丈夫庄禄求助,庄禄愤恨批了她一顿,之后,夫妻两人连夜负荆请罪。老太太先避而不见,后开门训斥,就此回北府,她安分守己多了,没与太太们有过多接触,自然的没什么话。如今,老太太要来给她女儿过生日,她高兴得合不拢嘴,人前人后忙得不亦乐乎,赶着指挥操持着搬弄那,如女儿要出嫁似的。

  等老太太到了北府,曹氏殷勤地请她入厅就坐,还让庄琻、庄瑛两个女儿来磕头。磕完头,她又主觉地引请老太太入旁屋暖房去坐,吩咐女儿两个好生伺候,便出去忙着了。

  正巧,东府、西府、南府的来了。

  幺姨娘逮住曹氏,取笑她说:“赶明儿我们六姑娘七姑娘出嫁,你也来帮操持。我看你闲不下来,白养活底下的人了。”

  曹氏啐道:“见不得我落好,赶着来笑话我呢。自个儿想做丈母娘还不想动脚力,六姑娘七姑娘摊上你,真够委屈她们的了。可恨她们死去的娘走得早!”

  是说笑,幺姨娘也不生气,连连啐她,便放她忙去了。几府人赶紧入内见老太太。

  太太们到,各府的姑娘爷们自然也到齐,庒琂见到众人,该端礼的端礼,问安的问安,没有不妥之处,只是万事小心,左右在老太太跟前。

  此处,子素出门前千叮万嘱:“你的步子,不许跨过老太太的脚跟。”

  还有,大奶奶也曾叮嘱过庒琂要少与北府沾染。

  所以庒琂谨记。

  虚礼完毕。曹氏乐呵呵地从外头进来,手上端有一盘时兴的瓜果,丫头们捧着甜品跟在她后面,进来后,一一分给,也不多一句言语。老太太见她这样,便道:“你也不用忙了,坐一会子吧!趁没闹热,我想说几句话与你们知道。你再这么进进出出的忙,我的话等到明年也不用说了。

  众人听闻,寂静下来了。

  曹氏垂手而立,俨然犯大错的罪妇。

  原来,老太太来北府,带“包袱”来的,如今,是抖“包袱”的时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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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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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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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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