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溪从东门进入。
庆城县城有东南西北四门,其他三边都分别是官道,唯有东门外没有像样的道路。
而附近村民到县城办事,做小买卖,也都是走得东门。
李松溪进来后,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包子铺前,摸了摸身上,用袖子内袋里掏出两个铜板丢给包子铺老板。
“老包,两个包子。肉的,不要香菜,不要葱,不要姜,不要……”
李松溪突然止住嘴,看着一脸懵逼的老板,尴尬笑道:“就随意来两个吧,能吃就行。”
包老板这才说声“好唻”,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两个包子递给李松溪。
一个铜板一个包子。
物美价廉。
李松溪作为捕快,平日里走街串巷巡逻,对这个城市每一家店铺都了如指掌。
对里面的人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谁家老婆屁股上有颗痣,谁家老公公总是喜欢爬灰,哪家的少爷和小娘勾勾搭搭,哪里的寡妇门槛一年换了五六次……
家长里短,里里外外就那点事。
构成这个大离王朝西北小县城的全部故事。
如果没有妖魔横行的话。
自从王朝气运崩坏,原本被王气镇压的各地妖魔邪物纷纷冒出来,王朝普天之下处处邪气滋生,已渐渐能和正气抗衡。
靠斩妖司压制已是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打破平衡。
人们都不敢想,到时会发生何等惨祸,普普通通,在红尘中挣扎只为吃饱肚子的老百姓,面对身体强悍,邪术诡谲的邪门左道,又如何对抗?
李松溪依然带着一丝警察的情怀,心里不仅在思考自己求生之道,却也忧心普通百姓。
“李爷,喝点热汤。”
李松溪坐在桌前边啃包子边想事,包老板将一碗热胡辣汤放在面前。
包老板主营包子,兼卖热汤。
他没有给热汤起名字,李松溪根据记忆,觉得他和胡辣汤的味道很相似。
他刚要喝,突然止住手,略带尴尬,“不凑巧,我才外出公差回来,这身上就最后两个铜板……”
“哈哈,李爷见外了不是,”包老板用衣襟擦擦手,憨厚地笑道:“您为我们这些老百姓除妖镇邪,我请您喝碗汤又有何妨。况且,您一直挺照顾我们这些没有后台的小生意人,大家都知道您是个大好人。”
李松溪心里微暖,无论前世的他,还是这个身份原身,都是衙门当差,甚至职业都相同。
悲剧的是,两个人都因为正道而牺牲。
他以前卧底时一直在想,比起那些身在阳光下的警察,他这种行走在最黑暗里得影子,真的有人在意他吗?
会不会直到他牺牲,其实也都是默默无声的呢。
刚才听到包老板的话,给他莫大鼓励。
那个因为一个弱女子对抗富商公子的小捕快,虽然他离开这片人间,却依然还有人在惦念着他的好。
这就足够了,不是嘛。
他端起胡辣汤,喝了一大口,热乎乎地,很带劲。www.xiumb.com
“李爷,您这衣服?”
包老板没忍住,还是询问起李松溪衣服的事。
他被人埋在泥土里,又下过雨,身上基本被泥糊了个遍。虽然后来就着雨水坑大致冲洗处理,却还是泥水斑斑。
“不打紧。”
李松溪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这两天,城里可有大事发生?”
包老板的店在城门口,如果有事,他消息会很灵通。
李松溪便询问他。
其实是想知道,那个陈公子变成无根公子,有没有掀起什么波浪。
包老板的回答让他微微有点失望。
包老板没有提到陈家,倒是说了另外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县令家的女儿,竟然消失了。
“消失了?”
李松溪的汤碗停在嘴边,万分惊讶。
声音不由自主变大很多。
“爷爷哟,你小点声。这种事情我可不敢放大声说,要是被那些巡街的差役听到,我这条小命不给丢在县衙的大牢里。”
包老板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左右看看,确认附近暂时没人,这才小声制止李松溪。
“哦,你详细说说。”
李松溪放下碗,喝汤的兴趣消失殆尽。
委实是这件事太过离谱。
虽说因为妖邪横起,郡府州县在原来官制的基础上又新设各级的斩妖司。
但名义上,斩妖司是各地的二把手。
真正的话语权还在原来的老爷们手里。
庆城县县令柳儒林是大离天宝初年进士,第二年便出京调任地方官,在这庆城县的县令位置上已经整整十五年。
他为人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深得庆城百姓爱戴。
但也正因为和官场格格不入,所以迟迟没有得到升迁,已是不惑之年,依然只是七品县令。
柳儒林只有一个女儿叫柳曲,听说是个美丽善良的姑娘,今年刚好十六岁。
这种大家闺秀未出闺,很难见到。
李松溪即使经常出入县衙,也偶尔会到后院,但却从未见过小姐的模样。
倒是听人说,那柳小姐有种隐疾,怕是活不过十八岁。
因此也没有嫁人,一直待在闺中。
小姐就住在县衙后院,可谓是庆阳县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不仅有县衙的衙役,更有斩妖司的两支鹰卫一直守护其中,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把人丢掉呢。
怪不得官府不让消息四处传播,这不仅是关乎小姐生命安危,搞不好还会让官家声誉受损。
乱世波荡之际,官家很需要老百姓统一信心,最是不能出现民心背离之事。
李松溪告别包老板,一路上绕过许多人多之处,回到自己位于小林巷的家里。
李松溪虽然只是斩妖司编外皂衣捕快,但毕竟是斩妖司,收入还算可以。
每月二十两俸银,还偶尔有些补助的喝酒钱。
一两银子可以换1000个铜板,而一个铜板就能吃一个包子。
前世的李松溪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也无妻儿。
纯纯的天煞孤星。
平日里花销很少,发的俸银和补助基本都积攒下来,放在床后面的暗格里。
足足有一百六十两还多。
天可怜他小子,人死了,钱还没花完。
纯纯便宜了接盘人。
李松溪先是舒服洗个澡,换掉身上的脏衣服。本想将那些衣服洗掉,但想了想,放在火盆里全部烧掉。
他猜测虽然陈家人将他活埋,但并不一定记得他的模样。
他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长相也普普通通,给别人不会留下太多印象。
除了两个埋他的打手,其他人应该对他没危险。
那两个打手嘛,要找机会彻底解决才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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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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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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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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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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