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思齐将匕首扔在身旁,仰天躺下,粗喘阵阵。
与鲨鱼的恶战,几乎耗尽了他所有气力。
饶是如此,他仍在稍顷歇整后,就关切地对郑海珠道:“你的腿伤了。”
郑海珠闻言一愣,去看自己的脚踝,才发现好大一条口子。
大约是探察石洞时,不知被水下哪一处暗礁的顶端划到,海水冰凉,令皮肤麻木,她当时又全神贯注,并无锐利的痛感,是以不知道脚已受伤。
估计正是伤口散发的血腥味,引来了鲨鱼。
郑海珠观察伤口,不深,新渗出的血也不算多,在慢慢凝结。
她遂轻轻活动脚腕,撑一撑地,向颜思齐道:“无事。”
颜思齐点点头,仍心有余悸地嗔责道:“你怎地就掉下去了?我方才练功跃上房顶,看到你从徐福亭往礁石上走,要不是我担忧而赶来,你就……你看看那海里!”
郑海珠探身,从二人爬上来的地方望下去,登时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苍蓝的海水中,出现了五六条鲨鱼,虽不似后世电影里的大白鲨那样巨型,也起码超过成年人的长度。它们聚游在一处,时而扭动着背鳍和尾部,掀起动静不小的浪花,仿佛在打群架似的。
很快,浪花从黄白色变成了猩红色,海水染血的面积更大了。
颜思齐道:“它们在争食那条被我重伤的鲨鱼。晨间风平浪静,正是这些鲨鱼近岛游弋的时候。”
郑海珠看得头皮发麻,忙缩回来,挪到颜思齐身边,本想看他扎进鲨鱼粗粝鳃骨的手掌是否受伤,目光里却露出讶异之色。
颜思齐明白她在看什么,举起戴着钢丝手套的双掌,笑道:“无事,在平户多年,我已习惯了随身不离它。戴着这东西,不耽误操刀弄抢,还不怕活的死的锐物。没想到今日靠它能制住那畜生。”
说到此处,颜思齐起来,四下稍稍探看,便走到不远处有积水的石滩处,捡回一大捧牡蛎。
有钢手套保护,根本不怕贝壳扎手,颜思齐找准牡蛎上薄弱的洞孔,刺入刀尖,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撬开,递到郑海珠面前:“吃两个海蛎子压压惊,夏末秋初,海蛎最肥美。”
郑海珠吮吸一口蛎壳中带着清新海水味的乳白色汁液,又嗦出蛎肉咀嚼,但觉鲜甜柔嫩,当真是美味天物。
颜思齐见她吃相可爱,惊魂未定的狼狈相已淡去,心下松悦,便也给自己开了几个生蚝,
这一回离得近,郑海珠很快被那开蚝的匕首吸引。
说是匕首,其实接近一尺长,带有血槽,寒光凛冽,几乎刺得人不敢直视。Χiυmъ.cοΜ
郑海珠来到大明,见过堪忧的社会治安后,出门闯荡时防身意识很强。在韩府,她撺掇着韩希孟和包括侄儿郑守宽在内的小厮,自制瓷雷大获成功,那日又用马祥麟给的精钢凿子杀了恶匪徐阿六,她对各种冷、热兵器的兴趣,远比上辈子跟着剧组看热闹时更浓。
“颜大哥,这个刀,可以给我看看吗?”
颜思齐点头,却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满脸慎重,先警告她:“此刀名为村正,是倭国的名刀。村正家族做出的长刀,因为太过锋利,杀人无数,亦有不避锋芒而自伤者,故而德川武家禁止此刀在倭国流传。我在倭国偶尔见过一次武士们用村正刀拼命,便暗中寻访到村正刀的传人,先锻打了一柄短刃试试。你拿刀时,千万小心刀锋。”
郑海珠连连答应,迫不及待地接过这柄村正,倒是离自己的鼻尖远远的,但冲着石缝中钻出来的小草,毫不犹豫地一挥。
草叶本是轻若鸿毛之物,又被海风吹拂,摇曳不定,然而那村正刀影一闪,很难受力的叶子便被削去一截。
“真厉害。”郑海珠赞叹。
颜思齐看着短刀:“这刀,三十两银子小小一把,抵得我大明县官的半年俸禄,能不好么。回头,我还是得加紧贩几次大货,攒钱多打制些长刀给兄弟们,走船时能更安妥协。这茫茫大海上,如今其实到处都是人,人可比鲨鱼,残忍多了。”
郑海珠听到最后一句,陷入沉默时,内心颇有唏嘘。
明清的海上华人,被称为“没有祖国”的商人,出海贩货若不靠自己的力量打造武装护卫,远比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这些西欧海商危险,甚至就连倭国日本,海贸船队好歹也有幕府的支持。
少顷,郑海珠打破寂静,探问道:“颜大哥,一把村正长刀开价多少银子?”
“总须得六七两黄金吧,与一匹驮马的价差不多。”
郑海珠抿着嘴,沉吟片刻,盯住颜思齐,一字一顿道:“颜大哥,我今天,并不是失足落海的。我们的石崖下,或许埋着好东西,能买很多很多村正长刀……”
颜思齐慢慢听完郑海珠的讲述,沉默须臾,忽地目光中掺入一丝愠意,口吻有些冷然。
“阿珠小姐,你避开我,先独自下海探洞,是怕我觊觎钱财?现在又告诉我,一则是因为我救了你,二则是因为凭你自己,也取不出那些东西?”
郑海珠笑了,坦然地摇头:“颜大哥现在到底是大海商,识人断事都按照做买卖的路数来。我的想法没有那么复杂。我此前在阿兄的遗物里看到祖辈留下的说法,也并未当回事,我连岱山在何处都不晓得,晓得了也去不了,多想无益。谁知天意弄人,拜那毛将军所赐,几日功夫,我竟从江南真的到了岱山岛,自然便心动想来探究一番。但那海寇,哦不,海商汪直,毕竟没了那么多年,岂知东西还在不在?我只是想先打个前哨,八字看着的确有一撇了,再请颜大哥来写那个捺字,否则白白响一通雷,却看不到半滴雨,空欢喜一场,我丢不起那个人。”
颜思齐闻言,眼中阴翳稍稍散去些。
但有一种心绪更浓重了——阿珠小姐变得真多,她从前,哪会这么像个跑码头的老江湖似的侃侃而谈,就连接过做好的衣服时,都会微微脸红。
郑海珠吃完最后一只现开的牡蛎,抹抹嘴,神采奕奕地问颜思齐:“接下来,就靠大哥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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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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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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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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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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