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她看见宫门处站了个熟悉的人影,祁柔,她留意到祁柔神色十分不好,像是在尽力克制自己的害怕。
她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足以让她了解祁柔的性情,若不是天塌下来一般的大事,她不会露出这副表情。
快速打发走身边剩下的人之后,江瑛才快步来到门口,刚走到地方就看见沉玦竟然也来了。
沉玦神情严肃,语速飞快:"边关来了紧急军报,三皇子,薨。"
三皇子,薨。
江瑛一时间竟然没能领会这句话的意思,她脑海中反复重复着这几个字,却怎么也不敢去想象那个场面。
她曾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着的,云岫的夫君,三皇子江明义,死了。m.xiumb.com
她听到自己抖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依旧是沉玦接的话:"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巴维人知道了三皇子就在漠雄关,他们以为他还是太子,为了鼓舞士气,不惜以大本营里的所有粮草作饵,引诱三皇子率兵偷袭,随后全部兵力倾巢而出将殿下的队伍包围,三皇子及同行的一干将师,皆死于乱箭之中。"
死于,乱箭之中。
江瑛忍不住脚下一软,被沉玦及时扶住。
耳边又掠过来一道风声,是纪羽。
他来到几人身边,看着他们沉郁的面色,说出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祁钰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率人夜闯宫禁,如今已超朝春园去了。"
沉玦霍然转身:"什么时候的事?赵元人呢?"
纪羽飞快做答:"约莫盏茶功夫,他们已经去拦了,但朝春园离此处不近,恐怕……"
他的意思很明显,恐怕是来不及了。
江瑛和沉玦他们一起顶着满头大汗赶到朝春园时,朝春园灯火通明,各处宫人惊慌的跑动声,呵斥声,和着不知谁的低泣,让江瑛几乎挪不动步。
果然还是晚了。
沉玦怕她支撑不住,暗中给她输送了些内力,见她面色好些了,才扶住她往里走。
江瑛勉强压抑住心神,方进殿门,就见祁钰满脸惶然地跪在青砖地上。
见她出现,他疯了一般扑过来大声嚎哭:"陛下,臣有罪,臣有罪!臣只是想告诉陛下这个消息,臣没想到……没想到……,陛下,饶命啊陛下!"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求饶的话,额头在地砖上磕地砰砰响,不一会儿地上就见了红,但江瑛根本没心思搭理他,绕过去之后就径直往里走。
"母妃!"江瑛看见坐在一边面色惨白的仪太妃就红了眼眶。
仪太妃也红着眼,脸上露出一个根本不能称之为笑的表情,哑声道:"你来啦。"
江瑛收拾好情绪上前,看向紧闭的重重帘幕之后,低声安慰道:"父皇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然而话音刚落,太医已经从帘子里走了出来,面上的表情无比沉重。
江瑛拼命压抑着心中的不安,主动询问:"如何了?"
太医"扑通"一声径直跪下,嗓音悲怆:"臣无能!"
仪太妃听见这句话,喉咙里发出一声骇人的响声,随后晕厥过去。
宫人及时将她扶住,背到一旁的榻上休息。
江瑛攥紧了沉玦的手强行稳住心神,双眼通红地嘶喊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沉痛道:"陛下本就年事已高,多年征战给身上留下不少暗疾,从前也忙着操心政务没能好好调养,好容易歇了几天现下正是虚弱的时候,骤然听见噩耗他老人家这口气没顺过来,如今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勉强用老参吊着最后一口气,若是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就请赶紧说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瑛的思绪被这句话搅得一团乱,甚至想问问太医什么叫来不及,这回还是沉玦拦住了她,又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还是先把太妃唤醒吧,其余各宫的太妃太嫔们也要尽快下旨召来,皇上,你得撑住。"
江瑛空出来的那只手指尖在掌心狠狠掐了一下,让自己保持清明,然后道:"你替我说吧,我想先去看看他。"
沉玦点点头,又招呼一个小丫鬟过来扶住她,自己起身去安排那些杂务。
江瑛越过重重帘幕,终于看清了躺在明黄床塌间的乾安帝。
她登基后一直颇为繁忙,大大小小的事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但每每想起那日福宁殿中对他的承诺就无法轻言放弃,更不敢随意去打搅他以防被他以为选错了人,所以几乎没来过这里,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就成了最后一面。
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乾安帝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虽然裹着明黄的寝衣,整个人却跟个干瘦的平凡老头没什么区别,眉头深深皱起,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病痛的折磨,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总给人下一刻就要断气的错觉,跟江瑛从前印象中不怒自威的皇帝判若两人,让她几乎想要落泪。
"父皇,父皇。"
江瑛小声喊着,原本阖着眼的皇帝慢慢将眼皮睁开一条细缝,浑浊的眼珠来回转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仪太妃握住他的手,哽咽道:"臣妾在这儿。"
听出她的声音,皇帝的眼珠顿时凝在了那个方向,不再四处转动。
江瑛压住喉头涩意,适时道:"父皇,是我不孝,未能保护好三哥,三哥的遗体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等他回来,我会替他大办丧仪,叫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为了守护我大乾的江山而死,之后将他葬入皇陵,您就可以常常见到他了。我发誓,绝不辜负您的期望,我会用一生去证明,您的选择没有错。"
乾安帝将眼珠慢慢转回江瑛身上,眼角淌下一颗泪,江瑛和仪太妃也落下泪来。
"父皇,若是累了,您就安心地去吧,这片疆土之后会由我来看顾,您去了那边,可要记得听我给您讲的好消息。"
乾安帝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仪太妃才大着胆子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随后伏在榻边痛哭起来。
这个冬天格外寒冷,不仅漠雄关降温比以往更快,连京城也在这一夜下起雪来,似乎在哀悼先后逝去的太上皇和三皇子。
大雪茫茫,宫道上的积雪还未清理干净。江瑛和沉玦握住彼此的手在雪地里向福宁殿的方向慢慢走去,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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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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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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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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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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