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他又向皇帝行礼:"陛下,臣这可不是对这种做法有什么不满,只是见不得有人挟私报复罢了。"
皇帝早知道他会跳出来,干脆闭上眼没搭理他,沉玦便接过常思的话道:"常大人想法如此大胆,罔顾事实,盲目偏信,在下若是谢大人,也不敢将这么大的事告诉常大人,也好放任常大人四处为自己攀咬,说不定就有人信了呢。"
常思闻言气得脸色发青,跳脚道:"你!"
"所以陛下,"沉玦又看不见似的转向皇帝,"臣以为常大人虽为谢大人姻亲,在此事中应当是清白的。"
常思先是被劈头盖脸地阴阳怪气了一通,又莫名其妙地自证了"清白",此时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皇帝却只是掀了下眼皮,道:"他清不清白稍后再说,今日叫他来不是查他的,说正事吧。"xǐυmь.℃òm
沉玦一拱手,"是。"
常思还尴尬地立在原地,直到被右都御史悄悄拉了下官服,他才顺势坐回原位。
"谢大人。"
沉玦来到从众人进屋开始就纹丝不动的谢靖玉面前,"下官已将陛下今日召诸位重臣进宫的原因说清楚了,谢大人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谢靖玉依旧仰着头,岿然不动,仿佛是在闭目养神。
等常思开始忍不住为他着急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你方才说的那些,我一件也没做过,我要说的,只有这句。"
常思原本捏紧的拳头松开些许,他在心里为谢靖玉暗暗叫了一声好。
这就是重臣的气度,不是皇帝搞个像模像样的会审就能轻易撼动的。
沉玦看起来也不着急,只是绕着谢靖玉踱步,慢慢问:"谢大人既然如此说,那那位进过你府门的异国人士又该如何解释?"
谢靖玉仍闭着眼,"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我公务繁忙,每日有大半时间不在府中。即使在,也多是呆在书房,谢府中本就人丁众多,每日来往过客更是不知凡几,不谈国师说的这人是否真进过我谢府,就算是,你如何断定此人就是来找我的?仅凭这个,国师就想定我的罪吗?"
沉玦嘴角轻勾,"是啊,我素来也有耳闻谢大人家大业大,家中光是奴仆就已达数千之众,每日进出的人恐怕只有已故的前谢府管家谢云能清楚知晓了。"
谢靖玉知道他的用意,也只是冷哼一声:"谢云做错了事,罪孽虽深重,却也已经已死相偿,国师现在提起他,难道是想往一个死人身上扣帽子吗?"
"怎么会?"沉玦笑道:"只是想着谢府这样大的产业,没了谢云,若是后继无人的话,怕是不出一日便要乱作一团,但我的人回来禀报说,谢府这几日瞧着似乎不仅没生什么乱子,反而很多人做事比从前都有条理了许多,不知谢大人作为其中主人,感受如何啊?"
谢靖玉立刻联想到新近成为管家的谢书,难道?
他把头放低了一些,不动声色问道:"什么意思?"
沉玦却并没有立即答话,只是转身对着紧闭的殿门喊了一声:"进来吧。"
谢靖玉转头看向踏进殿内的人,神情愕然,这不是谢书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跟沉玦难道有什么勾连?
可他早就知道谢云从多年前开始就在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以防不测,那日谢云被定了死罪,他恹恹回府,谢书正好此时出现,他便自然而然地以为谢书就是谢云安排给他的那个人,难道有人趁机将真正的谢书掉了包?
他看向沉玦的眼神带着清晰的愤怒,对方脸上的笑意却真实了许多。
"纪羽,还不给谢大人看看你的真实容貌?"
"谢书"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张叠好的白帕,听见沉玦的话,他抬手将帕子按在脸颊与下颌侧面交接处,从外围向中间缓缓擦拭,直到那帕子上开始呈现出多种颜色交融的效果他才放下手,呈现在谢靖玉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谢靖玉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神色,他如同见了鬼一般伸手指着纪羽:"你……你到底是谁?"
纪羽垂下眼睫,低声道:"回谢大人,微臣是捕星监缉事,您看见的'谢书',是微臣假扮的。"
捕星监?
自江瑛去了海州,谢靖玉只把它当作是公主一时兴起的玩乐之作,没想到如今却被它狠咬了一口。
谢靖玉方寸大乱,他知道自纪羽透露出自己的身份,这盘棋就全完了,他不久前还让谢书去找铁先生过府议事,那是谢书虽然没在屋中,但只要他说出自己与铁先生见过面的事实,沉玦就一定会咬住他不松口。
但他犹在挣扎:"你是假的,那真正的'谢书'在哪里?"
沉玦搭话道:"谢大人放心,真正的谢书虽也跟着谢云做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但也就是个从犯,就算是数罪并罚也比不过谢大人这一条罪,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接下来的事情谢靖玉已经记不得什么了,其实后面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在督察院两名都御史焦急的眼神中沉默着。他知道他们不希望自己出事,纵然那个叫纪羽的人已经将全部事情吐露地一干二净,他们还是希望能够尽量保存自己,因为只有他好,谢家才能好,与谢家有着紧密联系的所有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可他也知道,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怪他从前太过骄傲,先前的十年太过顺利,纪林第一次找上门的时候,他还想着跟皇后传信只是件小事,到时候打通关节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他没想到,正是这样一件小事送走了谢云,现在也要连带着送走自己了。
皇帝听完纪羽的证词,目不转睛地盯着谢靖玉看,眼里的情绪说不清是痛恨多些还是快意多些。
"谢卿,你亲自告诉朕,军中的那些阿芙蓉膏,是你做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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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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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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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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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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