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窑头拍了拍老陈的肩膀,感慨一声:“真是没想到啊,咱们俩当了一二十年的兄弟,竟然也有变成对手的一天。”
想起从前的那些岁月,老陈也是一阵唏嘘。他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大哥,我始终想不明白,小桃子之前对咱们做过那么过分的事情,你为何非要……”
老陈并不知晓邢窑头重回方家窑场的内情,在他看来,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哪怕是在外面干苦力活呢,也总比看小桃子的脸色强多了。
老陈尽管也瞧不上方璟棠这个爱摆架子的大小姐,可说来说去,之前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矛盾。不然的话,依着老陈的脾气,也未必真能拉下脸来去求方璟棠。
被他这么一问,邢窑头闭上眼睛,静默了许久以后,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我也只是没办法啊!”
老陈皱眉:“这话怎么说?”
“当时咱们被小桃子开除,我那不安分的媳妇儿,一看我没了挣钱的门路,立马就跟着隔壁的奸夫跑了,还卷走了我所有的钱。你也知道,当时正处在风口浪尖儿上,我跑了好些家窑场,人家知道我是被方家赶出来了,根本就不敢用我。后来没办法,我只能在街边上要饭。那段日子,是我人生里最黑暗的时候了。有一天我在醉香楼门口,瞧见两个女的,一大一小,我看她们生得瘦弱,头上的金钗又值点儿钱,就想抢了来。可谁承想,我刚劫了那小的,她就自报家门说是方家的小姐,我当时对方家正是最不满的时候,见她送上门来,一个没忍住就……”邢窑头握了握拳头,“差点儿把她打了个半死……”xǐυmь.℃òm
“所以你真的打了方璟棠?”老陈抹了一把脸,“大哥,你糊涂啊!”
“冷静下来以后,我自己也后悔了,可我被慕鸿的手下抓住,小桃子用此事要挟我,若是我不回来为她效力的话,她就要将我送进大牢!我那傻儿子,他可是一天都离不了人照顾啊,我除了向小桃子妥协,我还能怎么办?”邢窑头越说越动情,“其实前几日,我看着你们又重新聚在一起,我也眼热,我也想加入你们。毕竟咱们才是一起共过患难的好兄弟,我又怎么可能不想你们呢?可是方璟棠早就认出我来了,就算她看中我的手艺,暂时愿意让我过去。那有之前的仇怨在,她又怎么可能信任我呢?还有小桃子这边,如今她的势力越发大了,俨然一副天泰亨少奶奶的派头,我又如何开罪得起?”
“大哥,你也是不容易……”老陈听完邢窑头的话,原本对他的埋怨已经消散了大半。
唉,说来说去,他们这些人不过都是帮东家赚钱的工具罢了,各有各的身不由己。最应该做的,是携起手来一致对外,哪里能起内讧呢,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嘛?!
见老陈的态度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邢窑头继续乘胜追击:“这回我之所以愿意帮你一把,一半是看在咱俩以前的情分上,一半,也是我觉得对不起方璟棠。她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我当时劫了她,也确实是大错特错。小桃子如今已经在义南镇打开了局面,既然江北的订单被方璟棠拿了去,我也希望她能真正地把景家窑场做起来。毕竟,只有她的生意稳住了,你们这些兄弟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老陈的眼眶有些湿润,只觉自己到底还是格局太小了,压根儿都没弄清楚真相,就急吼吼地跑去方家窑场叫嚣。
他一把握住邢窑头的手,脸上带着悔意:“之前是我不懂事,不知道大哥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千万别把我说的那些屁话放在心上。以后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当一辈子好兄弟!”
“好!一辈子的好兄弟!”邢窑头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身体却诚实得很。他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回来,向老陈建议道,“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起来吃点儿东西?我记着你以前最喜欢醉香楼的烧鸡,我今天特意骑马去城里买的,还打了一壶花雕酒。你要是觉得菜色不够丰富,我看你们这儿也有灶台,要不我再去烧几道小菜,咱们哥俩好好叙叙旧?”
老陈一个人待着正无聊呢,听邢窑头这样说,立马就有些动心了,不好意思地问道:“这样不会太麻烦你吧?”
“不麻烦不麻烦!”邢窑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平时我给我儿子烧饭都练出来了,手脚麻利着呢~”
说着,邢窑头一挽袖子,就毫不见外地去院子里的灶台边上忙活开了。浮玉山离城里远,所以他们普遍都会在自己院子里种些蔬菜来吃,倒也不缺烧饭的材料。
邢窑头没说大话,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将菜烧得是又快又好。才不一会儿的工夫,一桌子菜就准备好了。尽管素了一些,也比不上大厨们烧得那般色香味儿俱全,但胜在有股家常的烟火气。
再说了,那不是还有醉香楼买来的两只烧鸡么,那可是响当当的硬菜!
老陈从床榻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邢窑头帮他倒了一杯酒端到跟前,然后“随口”问道:“你受了伤,大夫没让你忌酒吧?”
“这……”老陈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好像是说了,说不利于伤口恢复。”
“那还是身体要紧!要不你就先忍一忍吧,等你好了,哥再带你去喝顿好的,咱们去醉香楼坐着喝,好酒好菜任你点!”说着,邢窑头就已经起身将老陈的杯子夺了去。
其实啊,他早就打听过了,被蛇咬了的人是不能喝酒的,不然血液加速流动,会延缓伤口的愈合。
这壶花雕价值不菲,本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至于老陈……在邢窑头心里,这种人品卑劣的货色,压根儿就不配喝贵的酒!
还有什么等他好了就请他去醉香楼就更是无稽之谈了,等过了今天,景家窑场的命脉就将彻底捏在方家手中了,老陈请客邢窑头还得看心情再决定要不要赏脸赴约呢,又哪里会主动请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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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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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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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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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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