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答,显然是不现实的。
北冥稍稍转了一下脑子,笑着回答:“幽都的那些个大妖,虽然修为不差,但脑子都不太好,我最爱跑去忽悠他们。”
一刹那的若有所思闪过云清的眼底,快得让北冥根本来不及捕捉。
“你是说,大妖都不太聪明?”
“嗯。”
“那妖王江离呢?”
“老妖怪就是一只笨蛋美人,他的脸有多美,他的脑子就有多水。”说到妖王江离,北冥全刹不住嘴,“哥哥,你知道吗?那笨蛋美人居然对你——”
云清挑眉:“嗯?”
“没,没什么。”
她定是喝多了。
江离看上云清的事,她怎么能告诉云清?
若叫云清知道,江离一只妖竟敢亵渎他这个神王,只怕云清能提着他的轩辕神剑,去和江离决一死战。
所幸云清狐疑归狐疑,却并未逼问北冥,他将望月递还给她:“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便是再喜欢,也不能喝得太多。”
“哦。”
“还有,祝余陨落,你未去天之涯送别,神君和仙人对你很是不满,你若不想本尊太难做,便在山中多修身养性几日。”
“知道了。”神君殒没没是大事,她没去送行,是她理亏。
云清看她垂首丧气,便笑着提议:“你若实在想去人间,不妨将功补过。”
“诶?可以吗?”只要能下山,就算要她打扫不周山,她也是愿意的。
“前些日子,人间修仙世家的家主求上昆仑,说幽都有妖凌虐凡人,害得不少寻常百姓死于非命,人修虽尽力抓妖,却力有不逮。”
妖凌虐凡人?
不可能吧?
此番去人间,她为了寻美人儿,跑了祁夜大陆大大小小的地方,所到之处不说歌舞升平,那也算得上是安居乐业,并未听说妖祸害人间的事。
北冥蹙眉,问:“哥,天道有法则,六族之间不能互相干涉,妖族是知道的,且自开天辟地以来,他们也不曾胡闹过。”
“嗯。”云清颔首。
“哥,妖族是不是真的凌虐凡人,怕是还得查一查,便就算是确有其事,根据天道法则,神仙也不好公然插手吧?”
云清再次颔首,笑着表示:“本尊也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
她常往人间去,委实没听说妖族祸害人间寻常百姓的事,不过,大妖和人修偶尔冲突,她倒是知道的。
毕竟有大本事人或者妖,脾气都不大好,故而一旦发生冲撞,难免要大打出手。
“北冥,你说得话在理,但凡人敬神仙,他们有难求上昆仑,神仙不好不问。不过也正如你所说的,若凡间有难,神仙就出手多管,容易搅乱天道秩序。”
这话莫不是说,云清打算管人间这桩闲事?
果然,云清又道:“寻常百姓无辜,神仙自来慈悲,不能眼看着他们被凌虐而不管不顾。本尊和几位神君商议后决定,妖族和人间的事,两山不管,但神仙可以教些阵法和符道于凡间,如此,寻常百姓也能有些自保的本事。”
是个不错的主意。
北冥遂不吝大赞:“哥哥明鉴。”
云清浅笑,问:“你也觉得这个主意不差?”
岂止是不差,简直是非常好。
北冥点头如捣蒜,给云清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她的手指还没竖起来,就听云清说:“两山之上,阵法和符道比你学得更好的,再无旁人。
是以,你若愿意担此重任,教人修阵法和符道,将功补过,那些对你不瞒的神君和仙人,多会对你稍稍改观。”
“……”她可以说不吗?
她想说,但云清没有给她机会,因为话说完,云清便一个错步,没了人。
教人修学阵法三个月,北冥悔地肠子都青了。
她为何就中了云清的怀柔之计?
说什么将功补过?她苦哈哈地待在昆仑,每日教增城那个蠢货许世安阵法,他神王大人却是转了个身,自己跑得不见踪影,简直是岂有此理!
最叫她郁猝的是,该死的云清在不见踪影之前,居然留下一道莫名其妙的命令,说是两山之上若有不能决断之事,皆可以来问她。
于是乎,她一个从来不具存在感的神君,乍然之间成了香饽饽,终日被一些她甚至叫不上名字的神仙围住,叫她想偷溜都不成。
被逼无奈,头痛欲裂的北冥只能装病。
虽说神仙不可能生病,可她非要喊自己头疼,旁人又能如何?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北冥,半躺在自己洞府的卧榻,提着半壶望月发呆时,却见念一大长老骤然进了门,突然地甚至叫她来不及收起手中酒。
念一怒目:“不是病了吗?”
“……”北冥干笑,起身行礼,“老师好。”
念一吹着胡子瞪着眼睛答:“我不好。”
“……”
念一叹,怒其不争地碎碎念:“北冥,你是神王云清唯一的妹妹,你可曾想过,若有一天云清不在,不周和昆仑便要交到你的手里?”
“诶?”北冥惊得差点砸了手中酒,“老师,你说什么呢?你这把年纪都活得好好的,云清才多大,怎么可能陨落?”
念一怒:“你在咒我死?”
“绝对没有。”
念一狠狠剜了北冥一眼,却没有像往日那般失控呵斥,他垂眸,将目光落在半壶望月:“人间的酒?”
“嗯。”
神仙十分讨厌妖族,便是明睿如念一,也不能克服神族与生俱来对妖族的蔑视,若叫他知道自己常去幽都,还不得活活气死?
北冥替念一倒了一盏酒:“老师也尝尝?”
“好。”
眼看着念一干掉一盏酒,提着酒壶的北冥,久久不能回神。
最近,这一众神君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自来循规蹈矩,痛恨不讲规矩的云清,突然之间跑了个无影无踪,而自来对诸多事不肯有一点松懈和怠慢的念一,居然喝了她的一盏酒?
念一寻了一个位置,闲适地坐下,他抬着微红的眼睛,随意地问:“好好地,你作甚窝在这里躲懒?”
北冥痛苦的皱了皱鼻子:“老师,我也不想的,可那人间来的许世安忒笨,只一个山石大阵,我教了他足足三个月,他却还是一知半解,以至于我看到他那张蠢脸,就觉得心肝脾肺肾处处都疼。”
念一被这串说辞,闹了一个一时失语。
北冥的话,说得是稍许难听了些,却不是胡话,盖因那个许世安真得笨到两山的神仙各个都知道了。xiumb.com
念一小叹,将手中空杯子递给北冥,示意她再来一杯,北冥赶忙再替念一倒酒,她倒酒的时候,念一说:“修仙讲慧根和机缘,但便是慧根再差的修者,若愿意勤修苦练,就算不能修成大拿,也至少能小有所成。
但符道和阵法不同。
符道和阵法几乎和慧根,机缘无关,和勤奋更是风马牛不相及,譬如你,终日胡闹,偏偏是两山之上最强的符道师和阵法师。”
“我哪有终日胡闹?”
“呵。”念一讥笑,眼神落在书案上,一本才写了一半的话本,“你若不胡闹,便不会把大好的时光全浪费在这等无谓的事上。”
比起教许世安阵法,她自觉,还不如写几本话本呢。
未免念一揪着话本的事不放,北冥决定赶紧转移话题:“老师,我和许世安聊过几回,关于妖族凌虐凡人的事,或未必为真。”
念一笑而颔首:“本以为你活得稀里糊涂,却不想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哈?”
念一挑眉,问:“云清下山,你以为他去做什么?”
难道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连念一都说,待将来云清陨落了,偌大的两山,将都交给她,想来云清有感于命运的无常,打算纵情山水,免得将来死有遗憾。
念一看出北冥的心思,还算过得去的神色,瞬间又差了,他将酒盏重重置于桌上:“你若装病一日,无人计较,但若你继续装病,两山的神仙可不能不说话。”
“……”喵的,这是赖上她了,是吧?“老师,既连云清都觉得妖族凌虐凡人的事恐另有隐情,那我作甚还非要教会许世安阵法?”
念一正色:“妖族是否凌虐凡人,确不能定论,可这些年妖族在人间胡为的事,难道发生地还少吗?
妖族的江离,虽做着幽都的王,却丝毫不管那些个大妖们,甚至还说妖性本自由,不该被天道约束。
若叫江离继续放任妖族这般离经叛道下去,妖族凌虐凡人,甚至造下更荒唐的罪孽,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北冥蹙眉,为念一这番毫无根据的话。
念一不曾去过幽都,也不曾见过江离,她连大妖们终日在忙些什么都不甚清楚,却说妖族将造杀业,何其荒唐?
“老师——”
念一摆摆手,断了北冥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人间的事,或许和妖族无关,但凡人弱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如今神族日渐凋零,云清忧心是神族触犯了天道,故而引来惩罚,此番人间有难,若神仙能尽力,说不得能积下一点福报,也未可知。”
“……”这话,北冥驳不得。神族将亡,神王云清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若他真什么都不做,便也不配为神王了。
念一起身,神色凛然地要求:“许世安是不聪明,然,人间也没几个聪明的,你且受累,再辛苦几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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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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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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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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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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