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颔首,毫不犹豫地伸手,欲撤去结界,然,桃夭手快,抓住三师兄衣袖:“三师兄,不再多苟一会儿吗?”
“哈?”
“我的意思,咱们不用着急去送死吧?”
便有二师兄为阻,让十万昆仑修者不真和他们动手,那不还有百万人修吗?一旦打起来,恁是几位师兄修为再逆天,那也抵不过人海战术。
四师兄蹙眉,张口便训斥:“小师妹,不管你是人是妖,你既是昆仑弟子,便该时时刻刻记得以昆仑威名为重。”
面对耿直的四师兄,她很想痛骂一句傻子,然,四师兄若不是为了她,原不必做一个傻子,于是,这句傻子,她骂不出。
可骂不得,却不代表她认同了四师兄的白痴行径。她侧身,试图和自来圆滑的岑夫子说话,可岑夫子的眼底,是和四师兄一样的决绝。
结界未退,岑夫子已微笑着先踏出一步,深重夜色下,岑夫子老迈的背影,竟伟岸如山。
四师兄想也没想,快走两步,追上夫子。
落在后面的大师兄,和桃夭错身时,轻轻浅浅地说了一句:“小师妹,往日你无耻,我不说你,但今日,你无论如何不该无耻。”
“……”
“知道为什么吗?”
桃夭不言。
大师兄抬眸,目光掠过一众杀气腾腾的人修:“世人皆道,妖生而邪恶,隐私狭隘,故而该杀。
今日,天下人修几乎尽在昆仑,小师妹身为妖,难道不该叫他们好好看一看,什么才是妖的气度?”
她不认同大师兄的话。
生命在前,诸如尊严,气质,勇气之类的品质,从来都无足轻重,为了能够活下去,便是无耻一回,又能如何?
大师兄笑笑,未有再言。他双手背在后面,然后以一种极其高傲的姿态,走了出去。
面对此等高不可攀的背影,她虽不能认同,却也无法反驳。
生,固然是一切,可若眼看生不成了,那就该选择有尊严地死。想到这里,桃夭亦笑,笑容甚至带了一点睨睥天下的孤傲。
但,她的嘴角才刚刚勾起,还没卷成一个笑,却已被遥远夜色里的一个光点,凝在嘴角。一种不可解的巨大恐惧突然莫名其妙地盈满她的内心,她颤抖地举起手,指着破开而来的飞速光点,大喊:“大师兄,那是什——?”
话未问完,光点已至她的眼前。
这应该是一支箭,箭色如流光,快得堪比“登月的火箭”,且箭身之上裹挟几欲能撞破一座昆仑山的强悍杀意,杀意之烈,甚至凝结出了冰晶,冰晶散落在夜色,让这支杀人厉箭,变得异乎寻常的美。
可桃夭无力欣赏,因为这支突如其来的长箭,直直地冲她刺来!箭来得太快,快到甚至让她周遭的一切慢了下来。
离她最近的大师兄一边急急抬袖,袖中窜出一缕灵力,他欲以灵力为绳,将她拽离长箭的射杀范围。
离她稍远的三师兄,惊恐地张开嘴大喊:“小师妹,快跑——”
至于四师兄,早已跟着岑夫子,踏出了结界。他一察觉长箭是冲她而来,便陡然转身,提着剑扑向她。
师兄们的动作,皆不可谓不快,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是电光火石,耗费时间不过分秒,可即便他们快到如此地步,却依旧快不到犹如“火箭飞射”的长箭。
且这箭不仅来得极快,更是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这强大的力量辐射出一种骇然的掌控力,让桃夭明知箭是来杀她,她却动不得半步。
她要死了吗?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结界外,离她最远的岑夫子忽然向左走了两步,他走得十分快,快到几乎似一道闪电,未有一秒,便挡在了长箭和不能动弹的桃夭之间。
夫子刚挡在她身前,长箭便到了!
箭刺中夫子,却又被他周身的灵力格挡,再不能向前半寸。
眼看夫子拦住了长箭,桃夭轻呼出一口气,轻快地对夫子大喊:“老货,看不出来,你除了能吃,本事也是极——”
她想赞夫子本事好,可她的话没有赞完,长箭已破开夫子的灵力,扎进了夫子的前胸,没入了夫子的半身。
眼看长箭要彻底贯穿夫子,再朝她而来,夫子咬牙,抬起双手,握住将要穿透他身体的箭羽,死死地将长箭扣在胸口。
这时,修为最高的四师兄到了,他挥起手中厉剑,以万钧之气势斩向已贯穿夫子身体的箭头。剑刃砸向箭头的刹那,撞击出几欲震耳欲聋的巨响。
响声未歇,四师兄已被弹飞出去,一丝血线,自他握剑的虎口飞崩。
四师兄没能砍断箭头,长箭却又多刺穿夫子的胸腹一寸。
然后,大师兄到了,他亦抡起手中重剑,和四师兄一般姿势,以十成功力砍向箭头。
与此同时,三师兄站到了桃夭身前,连续祭出十道防护结界,因为过度发力,三师兄的身体摇摇欲坠,他强撑着身体,不忘用一种极其温柔淡定的声音对她说:“小师妹,别怕,有师兄们在,你不会有事的。”
桃夭说不出话,她吓傻了。
她想过今日之战或许会有些惨烈,但她委实没有料到,会惨烈如斯!他们甚至还没和百万人修开战,岑夫子便已经——
大师兄倾尽全力的一斩,斩下了,可这一斩,也没有斩断箭头,大师兄被长箭反弹,双臂鲜血淋漓地砸了出去。
而刺进岑夫子胸腹之间的长箭,还在继续向前。
眼看长箭要贯穿夫子的身体朝她而来,三师兄沉下身,反手朝她砸下一个咒:“小师妹,站在师兄身后,动也不要动,听见没有?!”
不。
她不能站着不动,如果长箭一定会刺穿岑夫子,一定会刺向她,那她就应该立刻动起来,让长箭来刺她,而不是去刺三师兄,或者别人。
可她动不得。
她的大脑忽然失去了掌控她四肢的能力,不得已,她弯腰捶打双腿,想要让自己动起来,但她的腿,不听使唤。
“小师妹,别白费力气,站好,别动!”三师兄又重复了一次,然后眉目凛然地瞪着正前方。
就在这时,死死抓住剪羽的岑夫子,忽然就直挺挺地向下栽到,夫子试图以身为轴,改变长箭的方向。
可那支强悍之极的箭,竟察觉了夫子的栽倒,它竟在夫子的血肉之中调整方向。
于是,夫子倒下得更快了,箭也翻转地更快了。
夫子声嘶力竭地大吼:“丹丘,子渺,快——”
大师兄和四师兄会意,分别从左右两侧冲过来,满含热泪地用尽全力,将夫子的身体按下大地。
夫子栽进大地的瞬间,桃夭听见长箭撕裂他的身体,刺穿大地的声音。很快,大地深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响声之大,彷佛山崩地裂。
长箭失败了,夫子生死不知,大师兄和四师兄还瘫在地上,唯有三师兄一人,还立在桃夭的正前方。
不远处,许修远高举他的法器,倾尽全力地对百万人修怒喊:“杀了桃夭,冲啊——”ωωω.χΙυΜЬ.Cǒm
被惊天一幕震得怔愣的人修,这才回过神,纷纷跟着许修远,高举手中法器,齐声大喊:“杀了桃夭,冲啊——”
倒地的大师兄慌忙松开岑夫子,然后冷静地横起重剑,对另一侧的正起身的四师兄言:“老四,你我负责杀敌。”
“好。”四师兄往前三步,抡起长剑在地上画出一条线,“大师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不会让一个人跨过这条线!”
大师兄点点头,随即略侧首,对身后的三师兄言道:“老三,今日你辛苦,夫子和小师妹,便靠你保护了。”
三师兄勾唇,压抑着几欲决堤的眼泪:“好!”
安排好一切的大师兄,抬步走到四师兄划下的线之前:“老四,我知道,你自来不服气我是大师兄,今日,我们就比一比,若你赢了,昆仑以后尊你为大师兄!”
“比就比!”四师兄大喝一声,和已经冲上来的人修,战到了一处。
三师兄反手,抓着桃夭的袖子,将挪不动步子的她,一同拽到夫子倒地的地方。
紧接着,他又一连甩出数十道符咒,罩住她和夫子,待甩完符咒,细碎的鲜血自他的毛孔渗出,竟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即便如此,三师兄也没有倒下,他挽起一个兰花指,虚弱到近乎气若游丝地说:“小师妹,劳烦你看护好夫子。”
眼泪,终于自桃夭眼眶决堤,一滴一滴落在夫子灰败的脸上。
岑夫子微张着眼睛,低低喊:“小道友?”
桃夭急忙蹲下,半抱住虚弱的夫子,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脸,但她不敢伸手去擦一下:“夫子,您喊我?”
“美人落泪,那叫我见犹怜,你又不美,瞎哭什么?”
“……”桃夭抬袖,用力擦了把脸。
夫子这才浅笑着点点头:“小道友,老而不死乃为祸害,夫子我已是好大好大一把年纪,便是死了,放在人间,也是喜丧。”
“喜个屁!”
“哈哈哈——咳——”桃夭的骂言,惹得夫子哈哈大笑,但他只笑了三下,便叫一口浓血呛住咽喉。
桃夭大急,一边替他顺背,一边问:“夫子,您没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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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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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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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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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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