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该走的流程不能少,大师兄当仁不让,说要将桃家的事,一五一十地报信于上仙,于是,在得到上仙确切回复前,桃夭和二哥还需再多等一会儿。
二师兄慧眼,看出桃家二哥一路风尘仆仆,又惊又惧,已然伤到了身体,便热情又不容人拒绝地领着桃家二哥去洗漱和治伤。
剩下三师兄和四师兄,一个说要去给大师兄搭把手,一个说要去给二师兄帮个忙,偌大的荼靡殿,只剩下了桃夭。
她笑笑,不以为意地出了荼蘼殿,随手从石缝里摘下一根狗尾巴草,一边叼在嘴里,一边走到山边悬崖,忧伤望天。
以她和桃家二哥的能耐,此去桃家,落得的下场无非只有两个,一个是死得全尸尚在,一个是被人大卸八块。
她这个假货,死于后者的可能性,远大于前者。
“小道友?”
抬眸一看,岑夫子带着陆离,从云端飘然而落。
二人将一落下悬崖,陆离看也不肯看桃夭,转头便要走,却被夫子一把拽住衣袖,强硬地拖到桃夭跟前。
岑夫子勾唇:“听闻小道友要下山?”
“嗯。”
“听闻小道友此去不知归期?”
“……”
需要笑得这般兴高采烈和迫不及待吗?便她桃夭在山上没做过多少好事,起码对老吃货还是很不错的吧?
合着到头来,连老吃货也着急赶她走?
天理何在!
“小道友,咱们昆仑山上的修者,虽说平日极少玩在一处,但却是难得的兄友弟恭。如今你要走,是不是该将山中未了的孽债了结一下,免得——呵呵呵……”
喵的!这是觉得她此去必死无疑吗?!
还有,什么时候昆仑山上讲兄友弟恭了?要能有,她何至于落得留都留不住的下场?
桃夭怒而拔出狗尾巴草,重重往岑夫子脸上丢:“老货,你什么意思?”
岑夫子错开半步,乐呵呵地回:“我是说,你和陆离小弟子的恩怨,是不是在走之前解一解?毕竟先前的事,已经严重影响了陆离小弟子的道心。”
哈?
桃夭眼神一眯,上下打量面色极臭,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陆离。
严重影响?
难道说,陆离真被夺去了贞操?所以,是谁夺去了他的贞操?人?或是……虎?
恶劣的心情,因为多了一个倒霉的人,稍稍有了两分暖意。
然,她觉自己和陆离同病相怜,陆离却不是。
只见被桃夭审视的陆离,猛地抬眸,狠狠瞪住桃夭,那双彪火的眼眸里,盛满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的憎恶。
看来是虎不是人。
啧啧,可怜,真可怜。
陆离扒拉岑夫子的手,想要挣脱束缚,可惜,夫子抓得委实紧,叫他怎么都扒不开:“夫子,弟子还有事,请您松手。”
岑夫子摇摇头,神色既庄重又肃穆:“小陆儿,你别倔。虽说发生的事叫你难以启齿,不想面对,但不面对便是逃避,对修者来说,任何逃避都会在你心里变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将让你修为永远止步。”
“弟子——”陆离委屈地撇撇嘴,竟是双眼含泪,却是说不出话来。
眼看陆离委屈的像是一个孩子,桃夭多少觉得有些愧疚,虽说害他失去贞操的罪魁祸首,并非她。
“好啦,好啦,夫子都明白。”岑夫子安慰地拍拍陆离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
小陆儿,听夫子的,勇敢地正视过去,好好面对小道友,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门,没有过不去的冤。”
陆离不说话,但也没有表示非要走。
见此,岑夫子才放心地松开陆离,蹭到桃夭身边:“小道友,人我交给你了,你可得同他好好道歉,毕竟那么大的委屈,你不能叫他白受。”
道歉不是问题,主要是,陆离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若不能清楚明确地知道,她也不好拿捏道歉的尺度。
“敢问夫子,陆师兄受了什么委屈?”
“呃……”岑夫子摸摸眉毛,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你猜。”
“……”
眼看岑夫子要溜,桃夭一脚踩住夫子的脚。
“痛,痛,痛——”
夫子叫得越大声,桃夭踩得越发狠:“老货,你也好意思走?!陆师兄的事,能全怨我吗?那药可是你亲自喂进去的!
我告诉你,今天的事,你要敢全丢给我,万一日后我能活着回山,你别指望我再给你做一口好吃的!”
“……”岑夫子吃痛地眨眨眼,衡量再三后说,“小道友,你也知道此去恐性命不保哦?”
废话!
桃家二哥的狼狈模样她是亲眼所见,外加桃幺的生父更是被桃家人斩杀,连一个昔日家主都能死得这么轻飘飘,何况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辈?
“小道友不想死?”
桃夭的回答,是倾尽全力地将身心重量全部都放到了踩住岑夫子的脚上。
岑夫子哀嚎:“嘶——轻点,你把我踩瘸了,谁还能帮你?”
“诶?你要帮我?”
岑夫子急点头:“小道友,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一盅佛跳墙我还没尝到滋味,又哪里舍得看你死?”
这话一出,桃夭倒是定心了。
老货是真好吃,约莫也是昆仑山上唯一可能真心舍不得她的人。
“小道友,赶紧把你的脚挪开。”
桃夭不动,从容道:“那不行,等你说了救命良方,我再松不迟。”
“……”岑夫子摇摇头,痛苦地叹息两声,“你这小道友,本事呢,是真没有,向上的心呢,也是没有。唯独一颗脑子没有白长。”
“谬赞。”
“是赞你吗?!”岑夫子吹胡子瞪眼睛,无奈地继续龇牙咧嘴道,“桃家人办事是心狠手辣,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懂得审时度势。你在昆仑不招人待见的事,除了你知昆仑山的人知,别人可未必知道。”
桃夭眯眼,若有所悟。
说到这里的岑夫子努努嘴,示意桃夭看陆离:“小道友,不管怎么说,你是上仙的身边人,丹丘再恨你,那打狗也要看主人。”
“狗……”
岑夫子睨桃夭:“都什么时候了,小道友还计较这等小事?”
“是是是,我是不该计较。”
喵的,只要能活着,做狗怎么了?再说,昆仑上下有多少眼红的弟子想做上仙的狗还没机会呢。
能做上仙的狗,她骄傲!
岑夫子一边努力抽回脚,一边慢悠悠地建言:“小道友,你不妨试着和丹丘开口,要个人陪你同去桃家。”
桃夭蹙眉,有些嫌弃地问:“陆师兄?”
岑夫子捋着胡须反问:“小陆儿不好?”
倒也不是。
毕竟本事大的,她驱使不动,像陆离这样不上不下的,约莫是她最好的选择。
看桃夭秒懂,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小道友,虽昆仑有十万余修者,但因为上一回的擂台赛,大半还窝在房里闭关养伤。www.xiumb.com
至于那些个能动弹的,多少因为你上了销恨山而心中不快,便就是肯答应陪你下山,也未必能真心护你性命。”
说着,岑夫子再次将目光落在陆离身上:“你以为我真是叫你给小陆儿赔罪吗?不,我是给你送救命恩人。咱们小陆儿,虽说辈分不高,但本事不低,最最重要的是,他好骗啊!”
听夫子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难怪人都说,姜是老的辣,诚不我欺也。
“要道歉?”
岑夫子急点头:“小道友,咱们做人不能太诛心,是不是?小陆儿待你不薄,结果你差点害他被——”
“差点?”桃夭砸吧砸吧嘴巴,“敢情没事啊。”
岑夫子长叹一口气,略表遗憾道:“我也觉得有点可惜。”
桃夭也跟着长叹。
“行了,人我给你送到了,怎么忽悠他为你所用,便不归我管。只一点,要你还能活着回来,记得多带些人间美食,听见没?”
桃夭立拍胸脯:“没问题!”
虽老货好戏弄她,但关键时候,也只有老货最顶事。对这样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不介意多许几分真心。
夫子腾着云,蹭蹭蹭地飞走了。
山崖边桃夭卷起十二万分真诚的笑脸,弓着身,哈着腰,向陆离赔罪:“陆师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哼。”陆离撇头,却是不肯说话。
桃夭懂,有些人就是喜欢矫情,面上看着不肯原谅她,其实心里也没多少气,否则夫子走了,他还能继续立着?
于是,她将头垂地更低,做足姿态,一边抹泪,一边哀言:“陆师兄,想必你也听说了,此去桃家,我多是有去无回,想到临死前还亏欠着陆师兄,我是死都不敢死。”
陆离面色转缓,有些傲娇地问:“你想让我陪你下山?”
她说了吗?
不,她还没说。
所以陆离急什么?
哦,他之所以恨她恨地要死,却还愿意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他也想让她带他下山。
桃夭瞬间直起了身。
也是,昆仑山这个地方,山好水好,看似什么都好,唯独进了山就不能下山,堪比蹲一场无期徒刑。
得,她算是看出来了,什么老货是唯一对她真心的人,喵的,她根本是被老货摆了一道。
陆离虽然蠢,但不是蠢破天,那颗害他差点失身的丹药,是老货亲自喂他吃下去的,他便要恨谁,也该是老货首当其中。
合着老货为了平息弟子的怒火,维护自己为人师表的威严,早早承诺陆离,能劝得她带着他一同下山去。
高,真特么高。
不愧是一二三四危山的总夫子,其智慧之高妙,需要她好好学一学。
等不到回答的陆离,不耐烦道:“你到底是不是要下山?”
“是是是,当然是。”
陆离微抬下巴,神情越发地高傲:“要我陪你下山,可以,但往桃家去的路上,你得听我的。”
呃……
她倒不是不想听人的,能天天躺尸日日摆烂,曾经是她人生最大的梦想,只不过吧,陆离这厮貌似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识,就他这颗容量不足的脑子,若全听他指挥,怕不是连他都要被桃家切成三段吧?
偏偏桃夭的忧伤陆离听不见,他还十分霸气地补了一句:“桃师妹,若你不能答应,那我绝不可能陪你下山。”
“……”得,脑子不大,脾气很大。“行。”
这是不行也得行,谁叫她是真手无缚鸡之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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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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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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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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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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