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马蹄腾跃,铁蹄踏破满地平静无暇的积雪,如赤红滚热的岩浆从山上涌下来灌入底下的营帐群。
陆明绯冲在最前面,风在耳边肆无忌惮的喧嚣尖嚎,手中长枪划破凝滞的冷空气,锋利的枪头挑断还在状况之外惊慌不已的一个戎族人的喉咙,鲜血喷洒出来,在熹微晨光中散开一朵烟花,烙在雪中被急驰而过的马蹄踩乱消失,顷刻之间外面守夜的敌军悉数被解决。
陆明绯骑在马上一挥手,身后无数支火箭离弦从头顶飞过,雨点似的落在营帐中,酣睡正香的敌军衣衫不整的慌忙钻出来,拖起武器与陆明绯的队伍交手混战。硝烟四起,毫无节奏的炮火声在耳边嗡鸣,炮弹落下的地方冻的坚硬如冰的沙土被炸飞,两方队伍在土石激荡中肉搏骨并,似是一场堵上身家性命、破釜沉舟的战斗。
陆明绯骑着小黑单对一群包围住她的魁梧戎族骑兵,一杆长枪在手中虎虎生风,一把大砍冲着她砍来,下腰仰倒马背上,一转枪杆横在胸前拦住刀刃,奋力用枪杆的韧劲把刀弹开,双手握枪改为一手直扫对方马腿,趁着他人仰马翻时勒起缰绳让小黑抬起前蹄,照着对方前胸肋骨重重踩下去,对方狂吐一口血当成毙命。
她头也不回的策马往前狂奔,数人在后面穷凶极恶的追赶,一人紧跟在她身后甩出手中的刀,陆明绯回身用枪头别住刀在空中转了两圈,借住惯性把撇到包抄到她右后方的敌兵身上,右手反手握住枪直指向前,双腿一夹马腹小黑即刻停止狂奔,身后冲她甩刀的敌兵来不及停下,脑袋贯穿在她枪头上。
陆明绯长喘一口气,白腾腾的热气呼呼大口喘出来。容不得休息,低吼一声把枪拔出,血花四溅,冒着热气,与天上的雪花一样,降落在身边。
她感觉到疲惫、没有力气,可精神无比亢奋,片刻停歇之后,再次把淌血长枪指向其他人。
战斗杀戮、东方破晓时第一缕晨光照在这这片血流成成河的土地上,上面布满面目全非的尸体、残肢断臂,血腥味在口鼻中不断张狂蔓延。
身边的敌兵不断倒下,自己人也是一样。
百瑞被一个敌兵压在地上死死掐着脖子,他全身青筋暴起嘶吼着抵抗,却招来另外一个人挥刀冲他脑袋插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枪从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中飞出,洞穿敌兵前胸,百瑞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模糊看见陆明绯。
她好像右肩受了伤,血源源不断从流下来,染红她半边身子,远远的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残刃。走到他身边,挥手削掉压在他身上的敌兵的半个头颅。
百瑞气喘吁吁的把少半个脑袋的尸体一脚从身上踹下去。
陆明绯递给他一只手想拽他起来,不成想百瑞身子太重,她力气消耗殆尽太轻,不但没把他拽起来,反倒自己也倒了下去。胳膊刚好泡在她刚斩杀得那人流出来的血中,仅仅一点温热的温度在冰天雪地里也显得滚烫。ωωω.χΙυΜЬ.Cǒm
她看了一眼周围,大家几乎都躺下了,剩下的站着的几乎都是自己人,视线扫过之处有个人脸十分眼熟。她又倒回视线去看,发现那是崔五贯。
他仰面躺着,人早都变得和地上的雪一样凉了,眼睛瞪的老大,胳膊和腿战斗中敌人慌不择路发出的炮弹碎片炸的血肉模糊。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明绯觉得他被炸的外翻的烂肉好像不时会抽搐一下。
她费尽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崔五贯旁边,试图把他眼睛合上,但是人都僵了,哪儿还能合的起来。
陆明绯蹲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百瑞拖着一身伤站在她身后,沉默中隐隐在寒风中洒落一滴热烈的泪。
陆明绯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愤怒也没有悲伤,呆呆地、莫名其妙的问了百瑞一句。
“他为什么叫五贯来着?以前我刚到一百八十四营的时候,他就问我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叫五贯,我那时懒得听,现在想知道他却没法告诉我了,百瑞你告诉我吧,为什么啊?”
“他说他娘不好生养,成婚多年一直生不出孩子。大梁有规矩,成婚三年后没有孩子要罚钱,直到他娘四十岁把他生出来,林林总总被官府罚去了五贯钱。”
陆明绯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来的。”
她站起来,两手垂在身侧,受伤的那条胳膊完全被血浸红了,血顺着手腕指尖随着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连成线的血滴之路。
“当年韩先生让我抄吊古战场文,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失神的呢喃着,“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陆明绯念完,转身看脚下遍地尸体遗骸,越来越紧的雪鹅毛一样在轻轻覆盖在他们上面。好像是老天都不忍卒视,织了一片白毯,轻轻盖在他们身上,也好就此长眠。
她静静看着,可现实情况不容许她在这里伤感落寞思考人生与未来。
只是短暂的回望,眼中的情绪立刻被理智收回,集合队伍让剩下的人收拾战场,收缴战利品和戎人剩余的粮草。
差不多时间,齐云开那边战场也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他马不停蹄赶过来,视线在稀稀落落的人影中快速浏览过滤,终于看见他送出去的黑马旁边立着的、他牵肠挂肚的身影。
他长腿迈动快速走过去,还没走到她跟前,就被她右半边身子触目惊心的出血量吓得心脏一抽。
“绯绯!”
陆明绯转身,见他一手夹着头盔一手握着剑,同她一样满身血污,连那张从来清风朗月般不染纤尘的脸都沾了血。
“你受伤了!”
“你受伤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互相发问,齐云开把手里东西全扔了,两手竭尽控制着力道轻轻落在她肩头,视线紧迫的上下查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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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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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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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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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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