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四处环境清幽,墨绿色松柏树高高围在院墙内外,冷翠颜色更为小院增添了几分幽静,泠泠凉风穿过门中,摇的站在沉水木上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叽叽叫了两声。
本来是一副花木幽深的空灵禅境,却被一圈身着黑衣的带刀侍卫打破了静好时光。
而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齐云开,现在就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那道挡在眼前的门。
“殿下。”
祥雷走上来在他耳边道:“属下谨遵殿下吩咐,一只苍蝇都没放进来,老王爷也一直在里面。还有,王妃在内牢里对您大肆辱骂污蔑,二公子也吵着要见您。”
齐云开嗯了一声,挥挥手。
“你们走远些,我要与父王好好叙叙旧。”
“是。”
凌摩带着看守侍卫们往远处退了退。
齐云开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手搭在门上,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向里面徐徐打开。
他抬腿走了进去,房间内陈设摆布还是像记忆里的那样,能简则简,什么古董字画的摆设都没有,连必须的物品也是不涉繁琐装饰纹样,整个房间冷静冷清,毫无半点人气。要不是这些仅有的物品质地不俗,还真的看不出来是一个王爷的卧房。
他绕过外面会客读书的地方,绕过玄关,径直来到静室。
刚进去一股焚香、百合清香,掺杂着一股檀木古朴厚重的味道扑鼻而来,左右两盏接近一人高的莲花灯台上面的烛光粼粼,中间雕琢繁复精巧的黄花梨佛龛里摆着一尊佛像,一个身穿素色长袍的中年人跪在佛像前,一手捧着一本《法华经》,一手转着念珠低声诵读。
他一个人跪在那里,原本该挺拔笔直的后背因病不得不微微躬起,面对着拈花一笑慈眉善目的佛像,身在深深烛影中,轻声呢喃着,显得那样孤伶伶的,好像被世人所抛弃。
“父王。”
齐云开见他丝毫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的打算,先行开了口。
“我回来了,多年不见,您不打算和儿臣嘘寒问暖,话话家常吗?”
老漠北王就像没听见似的,跪着的依旧念叨个不停,念珠不紧不慢,继续在手里一颗一颗转动。
齐云开也不觉得奇怪,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等待着他念完这一遍经书。
半晌,佛前诵经声停止,老漠北王颤巍着站起来,把念珠缠在手上,放下经书拿了三根像,在长明火里点燃了,高举过眉心,躬身慢慢鞠了三躬,把香插进香炉里。
他转过身,抬起头,因病略显疲态的消瘦脸庞依然可见当年如画眉目,端正清俊模样。
他看着齐云开,齐云开也看着他,父子二人时隔多年再见,眼中却不是重逢后的激动和热泪,反而静若止水,无波无澜,平静的像是大街上两个不经意对上视线的陌生人。
“你都长这么大了。”
老漠北王盯着齐云开看了一会儿,说出了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齐云开淡淡笑了一声,“父王印象中的我有多大?莫不是母妃诞下我稳婆抱给你看时的襁褓模样吧?”
漠北王捂着嘴咳嗽两声,声音凉淡而虚弱。
“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埋怨为父,是吗?”
齐云开摇摇头,“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他走过去扶着漠北王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现在我觉得父王做的很对,教的很好。”
他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整理好衣服,平心静气,和着一杯热茶娓娓道来。
“人嘛,一生短暂困苦,能顾好自己已经十分难得,哪有那么多心力放到别人身上?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子女。都说舐犊情深,父母为子计深远,可倾尽余生之力去浇灌不属于自己,甚至连看都看不到的未来,凭什么?又何必?”
齐云开端起茶杯敬了敬漠北王,“所以父王不是不喜欢儿臣,而是太爱自己了,您和母妃都是这样,爱自己爱到连把一分一毫的爱分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都舍不得,更别提要你们为了我去牺牲什么。”
漠北王看着面前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的儿子,笑了一声,点点头。
“儿啊,你可知为父为何给你起名为云开?”
齐云开恭敬的低了低头。琇書蛧
“儿臣愿闻其详。”
“所谓云开雾散,日月昭昭,洞明世事,人情炼达。”
他举起茶杯回敬他,“你做的不错,你看的够明白。人活着,就得足够清醒,清醒了才知道,这人世间的一切,人也好,物也罢,真真假假,不过都是玩物,不过都是取悦你的工具而已。除了你自己,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齐云开闻言抬手对他行了一礼,“父王金玉良言,惊耳醒世,儿臣受教了。”
老漠北王忽然看见他手上那枚翡翠戒指,平淡的眼神一愣,流露一抹不易察觉的思念悲伤。
“你母妃……走了多少年了?”
“母妃是我五岁那年走的,算来……一十有四年了。”
“你想她吗?”
齐云开眉宇微微凝固,“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她的指环你一直留着。”
齐云开看他眼神一直停留在他的手指戒指上,把它摘下来,看着那晶莹玉润的翠色自嘲一笑。
“若是寻常母子,母亲早逝,儿子留着亡母唯一遗物,该是用来怀念祭奠,回想亡母慈爱,音容笑貌。”
他说着顿了顿,眼神骤然冷酷,嘴角笑容凝固。
“可我留着母妃遗物,却是因为那件事。不知父王是否还记得,儿臣幼时有一条狼犬,从我出生时便陪在我身边。儿臣说句不敬的话,它陪我的时间,您和母妃加起来也不及十中之一。后来它病了,大夫说稍有不慎,它的病便会传染给漠北所有百姓家中饲养的犬、狐、貂。您当时有事不在府内,这件事便由母妃做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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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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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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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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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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