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我说的是事实啊。”
齐思书指了指灵台上夏函的遗体,“咱们好不容易出宫一躺,什么也没干,净给人送葬了。”
“那你怎么不说是你走哪儿哪儿,人殁到哪儿。”
“那不还是因为你非要管那些闲事吗?”
陆明绯无语的抿着嘴,关于“管闲事”三个字,她都懒得解释了,不耐烦的摆摆手。
“走开,我烦着呢。”
齐思书撇撇嘴坐下,俯下身,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托着腮,语气认真起来。
“说真的陆绯绯,你别管科考这件事好不好?你只是一介弱质女流,一个小丫头片子,每天开开心心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罪受呢?”
陆明绯眸光闪动两下,凉凉道:“因为像你这样习惯明哲保身的人太多了,没人挺身而出,所以我就上了。”
“你看,还怪上我了。”
齐思书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对,“欸,我怎么觉得这个对话那么似曾相识呢?”
他努力回想,一拍大腿,“对了,那天在长林苑,我们说起路丞相挥师打南越的事情,你差不多也是这么说的。”
陆明绯磨的后槽牙咯咯响,“哼,又是路丞相,我告诉你,操纵科考这件事,跟这个龟孙子逃不了干系。”
齐思书紧张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出来啊陆绯绯,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陆明绯侧头怀疑的看着他,“怎么你一点都不惊讶我说这件事跟他有关?”
齐思书叹了口气摊摊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路丞相在朝廷中翻手为云覆手雨,鞭子扬的可长了,何况科考之事直接关系到官员选拔任用,又涉及诸多人情,还能趁机敛财,他插手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
陆明绯嘶了一声,对齐思书肃然起敬。琇書網
“我发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知道的挺多啊?”
齐思书被她夸了,洋洋得意,“过奖,不过是生在皇室应有的见识罢了。”
“明绯,六殿下。”
甘静芸和韩信芳在这时候提着灯笼,带着身后两个人专管办白事人回来,齐云开出去买了点宵夜,跟他们前后脚回来。
屋子里一下又被人塞满了,但是人多却不热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沉重,肃立在一边,看着两个办白事的人手脚麻利的给夏函擦洗梳头,垫背衔口,穿戴寿衣。
仪容整理好之后,甘静芸跟办白事的约定好明天一早出殡。
她对一应大小事宜的安排,皆因之前处理过鲁成妻子母亲的丧礼而显得轻车驾熟。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是在这里守灵一夜。
韩信芳让他们回家,陆明绯第一个不听他的话,甘静芸也追随她不肯走,齐云开不放心陆明绯,所以也留了下来。齐思书虽然想回去睡个安稳觉,但是他们都不回,他独自一人回去怪害怕的,于是也没走。
“哎?”
一圈人挨个表明态度,陆明绯却忽然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瘦瘦小小好欺负的小医童不见了。
她问:“溪宁呢?”
甘静芸解释道:“溪宁在隔壁邻居家,就是通知韩先生夏函出事的那位。”
“他怎么跑那儿去了?”
甘静芸颦起眉尖,“我看他精神状态不太好,怕他是因为没救回来夏函自责,所以让他先离开这儿,换个地方冷静休息一会儿。”
齐思书打开齐云开买回来的宵夜,应和一句,“这小医童,心事还挺重。”
陆明绯看向甘静芸,“静芸,你让他过来吧,吃点东西,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他。”
甘静芸点点头,去隔壁唤回来吕溪宁。
他们一行六个人挤在夏函家,或坐或站,韩信芳两眼麻木冰冷,吕溪宁眼神呆滞空洞。甘静芸坐在凳子上低头绞手帕,齐思书百无聊赖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齐云开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气氛十分凝重沉默,让陆明绯难受的抓狂。
她走到韩信芳身边,蹲下身来拉了拉他衣袖,直勾勾看着他眼睛轻声问:“韩先生,您想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吗?”
陆明绯声音虽轻,但问的话却尖锐刺骨。甘静芸觉得韩信芳现在心中悲痛,说这些不合时宜。
“明绯。”她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别说下去了,陆明绯却视而不见,继续刺激韩信芳。
“科举对这些寒门学子来说有多重要,您比我更清楚,现在有人剥夺了他们和那些世家贵族公平竞争的唯一机会,掐灭了他们实现理想的希望,您是他们的先生啊,您难道要冷眼旁观吗?”
甘静芸冲她疯狂眨眼,“明绯!”
陆明绯置之不理,“韩先生!今日是夏函,那下一个呢?是于展鸿?还是您其他学生?您要看着您更多学生身心死于他们手里吗!”
她一步一步紧紧追问,把韩信芳逼到退无可退,豁然站起身来,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他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强忍住游走在崩溃边缘的情绪质问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拿什么去和他们斗!”
陆明绯也腾的站起身来,“加上我们就够了!”
韩信芳仰天苦笑一声,“明绯,你没见过,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恶心。还是说,你觉得这件事情特别简单?你只要跑到皇帝陛下面前告一次状,那些人就能得到应有的惩罚,科举考试从此以后天朗水清?”
陆明绯被他问的沉默半晌,低垂的眼皮掀起来,眼底全是疾风暴雨也憾不动的坚定。
“韩先生,你说事情难,我想的太简单,世子这么说,齐思书也让我别做。是啊,我干嘛非要触这个霉头呢?我可是候门世家之女,我不需要参加科举,我一生富贵安稳,可是……”
她视线巡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我做不到独善其身,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让我看见有人行不仁不义之举,我必除之而后快,哪怕是飞蛾扑火,没有一个完满结果,我也要那么做。我得让世人知道,世间虽然多黑暗险恶,但公平、天道永远在,即使再微茫渺小,永远够不着,我也要博一个出来,安放在人心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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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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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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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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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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