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一卷珠帘隔开里外间,里间一张大床粉红纱重重叠叠,外间摆设桌椅,桌椅后一组屏风,细滑半透的乳白色的屏身上绘着一些男欢女爱不堪入眼的画面。
朱华和胡太医就坐在屏风前面的桌边饮酒交谈,看见戴着帷帽的两个人莫名其妙走进来行了一礼,二话不说直接钻到屏风后,举酒碰杯的手都愣在半空。
胡太医刚才看见站在前面的陆明绯抱着琴,以为这是朱华请来弹奏助兴的,连连对朱华说客气。
朱华还以为自己是红袖帘招的常客,这俩人是老鸨见自己没点姑娘作陪,特意白送来献好的,微醺的红脸蛋顿时洒满得意,举起小酒杯仰脖吱一声饮尽,对恭维自己的胡太医说:“哎胡太医跟我还客气什么?来!”
他朝着屏风后面两个人一挥手,“你们两个捡着最好听的弹来,给爷弹舒服了一会儿好好疼你们!”
陆明绯搁屏风后面坐定摆好琴,前面朱华那幅油腻嘴脸直让她犯恶心,要不是想知道胡太医跟他有什么交集,这俩人凑到一起商量什么事,真想现在就冲上去暴揍他一顿。
她手按在琴弦上,望了一眼齐云开,齐云开把箫放到唇边,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陆明绯回头来,手指放慢速度横扫过一遍琴弦,虽是按照十面埋伏的曲谱弹的,但她时刻记得齐云开叮嘱,故意放慢了节奏和速度。
而且这“十面埋伏”本来是琵琶名曲,用音色幽远空灵的琴来弹,本就会削弱一些激情澎湃的味道。再加上齐云开低沉婉转的箫声在边上垫着,所以凑合凑合倒也听得过去。
他俩在屏风后面一吹一弹,可心思却半点没放在乐器上,眼睛透过屏风直勾勾的看前面坐着的那两人,竖着耳朵听他俩交谈。
“胡太医,一德近来可好啊?”
“多谢朱公子关心,我家姑爷近来都好,说来呀还得谢谢他,不是他几世积福,结识了朱公子,犬子这些事,可找谁帮忙去?”
胡太医站起来殷勤的给朱华斟满一杯酒,“但是最应该感谢的,还是朱公子您呐,年级轻轻却是有勇有谋,家中长辈身居高位,又这么顾怜疼爱公子,任谁看了谁都羡慕!”
朱华被他夸的春风满面,洋洋自得,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胡太医马屁拍到底,接着说些献媚讨好的话伺候他。
“近来听朝廷的口风,说公子的姨夫,李弘李大人又要高升了,真是可喜可贺!”
朱华听的整个人都要飘了,可脑子里多少还残存一点儿他姨母的再三嘱咐,难得低调的说:“没准儿的事呢,这陛下圣旨没下来,官印没到手,位置没坐稳,咱可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了。”
“朱公子太谦虚了,这不都路丞相一句话的事吗?如今您姨夫李大人正得他器重,升官那是早晚的事!”
朱华往嘴里送了一口鱼肉,用筷子头点指着他,“要不说,还是胡良欣胡大人见事明白,知道好歹,不像某些蠢货,连这样简单明了的局势都看不清,竟还想往御史那边靠,你就说缺不缺心眼吧!”
“是是,朱公子说得极是。”
胡太医夹了一大块鱼肉,象征性的择了两根刺放进他碗里。
“不过毕竟甘御史的胞妹是正位中宫的皇后,当今太子也是自小养在皇后膝下,与她甚为亲厚,这储君都算是半个甘家人,万一将来……”
朱华大手一挥非常自信,“没那个万一!管他将来谁当皇帝,那都得乖乖听路丞相的!怎么,胡太医,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路丞相?”
“哎呦哎呦哪里的话!”
胡太医问出这个问题原本就是想试探自己找的靠山牢不牢固,听见他这么说,就打消顾虑,放心多了。
他站起来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上,端起酒杯对他道:“还是再敬朱公子一杯,感谢您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春围科考之事,忙前跑后,操劳多日。胡某不善言辞,只好以一杯薄酒,表示我对您的感激。”
朱华拿起酒杯志得意满,笑道:“现在胡大人就对我这么谢来谢去的,等放榜之时,胡大人你儿子的名字位列进士出身,到时候你怕不是要烧香拜佛似的谢我?”
一听自家儿子能金榜题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胡太医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对朱华又是恭维感谢,又是端茶敬酒的,把朱华哄的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小酒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倒,眼神越发迷离起来。
他红着脸扯了扯胸前衣服,扭头看向屏风后两个身影,大着舌头,色眯眯的呼喊着,“美人儿们,过来!过来让爷好好疼疼!
胡太医也跟着看向屏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但屏风后的两个身影入了定似的纹丝未动,朱华酒气上头异常暴躁,以为两个乐伎不听差遣,脱口骂了一句贱人,打掉桌上几个碗碟,站起身来撸胳膊挽袖子,想上去把人揪出来。
胡太医在边上装模作样的拦了两下,但心里迫不及待看着接下来的保留节目。
正当他意淫着朱华会对两个娇弱乐伎做些什么事情时,朱华刚走进的屏风后传来一声猫被踩了尾巴似的惊呼,紧接着他就看见朱华被一脚踢飞出来。
没错,就是一脚踢飞出来。朱华身子腾空,迅速落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嗷嗷叫唤。
胡太医都看傻了眼,愣愣看着躺在地上的朱华,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要去扶他一把,更没注意到踢他出来的长腿迅速收回屏风后。
直到两个人从屏风另一头绕出来掠过他身边,帷帽飘动的白纱晃了一下眼,他才反应过来,指着二人大呼小叫喊人来抓。
陆明绯刚才听见他俩谈话,才知道在每次在她姐面前装的恭顺谦和的胡太医原来是这么个龌龊东西,在弹琴的时候就想从屏风后面跑出来骂他一顿。
但这口气还没出出去,刚才踹朱华那一脚又是出自齐云开的腿,她没得动手揍人泄愤的机会,这会儿心里正憋着气不痛快,又看见胡太医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摇人,于是越发的看他不顺眼,路过桌边时用没被齐云开拉住的那只手抓起桌上一串葡萄砸在他脸上,看着他一脸狼狈,扬眉吐气的离去。ωωω.χΙυΜЬ.Cǒm
但没想到刚一出门,一楼东北角楼梯口马上就有听见这边动静的打手匆匆赶上来。
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具体是哪间房里打起来了,可看见他俩匆忙跑出来,还带着帷帽打扮奇怪,立刻就知道有猫腻,立刻目光锁定,凶神恶煞的朝两人走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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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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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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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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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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