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芳匆匆跑到夏函床前,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嘴唇乌紫,口吐白沫,躺在床上不断抽搐的学生。
“夏函!”他按着夏函肩膀呼唤他的名字,却只得到一段更加剧烈的抽搐来回应。
“大夫呢!”韩信芳慌乱的声线抖颤抖了,“叫大夫啊!”
“叫过了,一听是他都没人来!”
韩信芳又气又急,恼怒的无处可发作,看着命悬一线的夏函,心都被揪成一团了,狠了狠心,正要撂下他自己亲自前去请大夫时,窗户外传来一声高呼。
“先生我们来了!”
陆明绯拉着那个男孩跑进屋里,更正要出去查看情况的韩信芳撞了个满怀。
她抬头看见韩信芳严峻神情便知道事情果然不简单,略过他挡在眼前的身形,看到后面床上浑身抽搐的像犯了羊癫疯似的年轻人,赶紧把男孩顶了上去。
男孩一见着床上病人眼睛都直了,几乎不用陆明绯推他那一把,他自己就先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
视线飞速扫过病人全身,抓起他手看手指甲,又把他翻着白眼的眼皮上下撑开。
韩信芳也顾不得拷问他们几个怎么跟这儿来了,指着床前忙活的男孩,眼中怀揣着一丝摇动的希望问陆明绯,陆明绯立刻解释道:“他是个医童,宫里太医身边的。”
“这是中毒。”
男孩转过身来对着众人焦急喊道:“口唇发紫,惊厥抽搐,喘息困难,应该是吃了马钱子!”
韩信芳急忙上前一步,“该怎么解毒!”
男孩在这时候一改刚才的唯唯诺诺,声音洪亮指挥众人。
“马钱子中毒的人不得受刺激,需要安静和避光,再去抓勾藤、防风、青熏、绿豆、蝎子和蜈蚣这几味药材煎水!药水煎好前先给他灌脏水,毒物能吐出来一点是一点!”
屋里所有人听了男孩指挥立刻行动起来,陆明绯和齐思书跑出去买药。齐云开用被子把窗户遮上。韩信芳和给他通风报信的人找来脏水。一盆接一盆的给夏函灌下去。甘静芸则悬着一颗紧张的心脏,在旁给他们扇扇子通风。wWW.ΧìǔΜЬ.CǒΜ
灌完脏水后,夏函果然吐了好几次,到最后吐不出食糜,只剩清澄澄的酸水,陆明绯那边的药材也买来煎好了。
又是几大碗给他咚咚灌进去,一屋子人大气不敢出的盯着床上像刚从河底捞出来似的人,终于等他慢慢平静下来,脸上恢复了点正常活人的血色。
“先生……”
夏函呼吸都磕磕绊绊,却还是在刚刚恢复一点点意识,看到迷蒙世界里韩信芳熟悉的脸时,用喉咙里一口不多的气息唤了他一声。
“您……来晚了……”
“什么?你说什么?”
韩信芳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不顾文人傲骨形象,跪在自己学生床边,俯首帖耳去听他嘴边模糊话语。
“先……生,学生、对不住……您,学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韩信芳半是仔细听,半是自己揣摩,当明白过来夏函嘴里说的是什么时,干枯蜡黄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无能为力的酸楚和怜悯。
“你……你傻不傻啊……”
“韩先生?”
陆明绯性子急,还以为夏函回天乏术在交代身后事,本来想上前去看看情况,实在不行慰问一番,却遭到韩信芳一声制止。
“好了你们回吧,替我好好谢谢这位小大夫。”
他趁人不备,装作若无其事的抬手擦了一把眼角,看向救回夏函的男孩。
“行医药费等我回去一定结算清楚,小大夫今日救人一命,功德无量。”
男孩从当时那种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危机情况中脱离出来,又变回之前的腼腆样子。
“学医术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先生您言重了。”
韩信芳还是诚恳的对他颔首致谢,然后吩咐齐云开:“云开,把明绯他们带回家。”
齐云开喜欢他这句话,说到了他自己心坎上,自然毫不犹豫的应承他的吩咐,首先拉住还搁那儿瞪着眼睛看热闹陆明绯,给韩信芳简单打过招呼,带着人走出这窄小黯淡又潮湿的小屋。
“我不走!”
陆明绯站在屋外,倔强的像只不往前走还往后退的驴,用手指头去抠齐云开的抓在她手腕上的手。
“不走干嘛?”
齐思书这个狗腿子又来给齐云开当先锋,“你要留这儿吃晚饭?”
他伸伸下巴,指了指院里架在地上的灶火和上面挂着的乌漆麻黑的铁锅。
“那锅里还有煎解毒水的蜈蚣和蝎子,你想吃给你捞一条?”
陆明绯送了他一对白眼,“我要在这儿陪着韩先生。”
甘静芸偷偷瞄了一眼齐云开脸色,冒着被他那双藏着风霜雪雨的眼睛扫射的风险,鼓起勇气,站队陆明绯。
“世子殿下,我想韩先生现在身边应该需要个人随时支应,你若是不放心明绯,不如让我留下?”
她边说边悄悄打量齐云开神情,见他有一丝缓和,心里明镜似的,拉着身旁死犟死犟的陆明绯。
“明绯你听话,这里有我在,你先回去好不好?”
陆明绯还是不同意,“静芸,你一个人怎么行?”
齐云开抛出一句灵魂拷问,“那你这里有什么用?”
陆明绯一下被问哽住了,“我……我,我可以端茶递水跑腿!”
“这些事情芸姑娘都比你做的好。”
“那她一个人肯定照应不过来啊!”
“还有思书。”齐云开目光扫到一边幸灾乐祸的齐思书,“是吧思书。”
齐思书人都傻了,“啊?我?不是这关我……”
齐云开嘴里什么话都没说,但是齐思书在对上他眼睛时,却觉得他什么都说了。
“好、好。”
他自认倒霉的点着头,“行,我留在这儿陪着韩先生和芸姑娘。”
“再加上这个医童。”
医童压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点头如捣蒜,“好的世子殿下。”
齐云开转头问陆明绯,“现在人够了吗?”
陆明绯看着屈服于他威压之下的三个人,又好气又好笑。
“行,你可真行。”
她喘了口气,尽可能柔和下语气,对甘静芸叮嘱道:“静芸你就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千万别为难自己,齐思书。”
齐思书歪头看向她,语气不善,“干嘛?”
“你多受累,照顾好静芸。”
“还有你。”她又将视线投向小医童,“你叫什么名字?”
小医童头都快要埋进裤裆里了,“回绯姑娘的话,我叫吕溪宁,溪水的溪,安宁的宁。”
“溪宁。”陆明绯口里重复一遍,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特别不舒服,伸手抬了他下巴一下。
“头埋那么低干什么?刚才治病救人的时候那股气势呢?明明就很厉害,总像个受气包似的干嘛?抬头挺胸!”
吕溪宁不敢不从,立刻挺起胸脯把腰板拔的笔直。
陆明绯点头嗯了一声,“溪宁你放心,先安心在这里帮帮忙,我回去路上看能不能碰到你师父胡太医,若能最好,我当面向他解释。若不能,等我回宫后向他解释这事。”
“是,多谢绯姑娘记挂。”
“嗯。”
陆明绯交代完事情,不得不开始面对最头疼的人。
“世子殿下。”她掀起眼皮看他,眼底已经酝酿起一场波澜。
“我们走。”
她自以为又酷又拽的眼神和语调落到齐云开眼早耳里,早就变了味。对他来说威慑是没有一丝半毫,倒是让他感觉自己面前站的是只刚满月的小狗,龇着小白牙,奶凶奶凶的朝他嗷嗷叫唤。
齐云开没忍住,露了一丝笑声,但很快清清嗓子正色道:“嗯,走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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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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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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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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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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