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没有在外怎么停留,直接奔着于展鸿家而去。
走到他家附近见着了举办丧礼过后的痕迹。
外圆内方做成铜钱状的纸钱被风一吹,在脚下如枯草团一样翻动两下。
站在街道上远远的朝鲁成家望过去,还是一片的无声寂白。
陆明绯走近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驻足停留片刻,望着门楣上挂着写着“奠”字的白纸灯笼出神片刻,然后朝着紧闭且将会永远尘封的门鞠了一躬。
起身时,便和齐云开昂首阔步朝着于展鸿家走去。
于展鸿家还是那样,只是碧潮般爬满一墙的蔷薇花微微的有些颓靡,不像第一次见到时红色白色对比那样鲜艳夺目,在雨水冲刷中盛开的凄美坚韧,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静芸、齐思书!”
陆明绯一脚踏进大门,看见背对着她站在蔷薇花下的身影,就叫了一句,“我们回来了。”
齐思书和甘静芸听见陆明绯的声音,欣喜的转过身去。
“我天啊!是陆绯绯!”
齐思书属实是表达牵挂都要嘴欠一波的人,“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安家了呢!你还知道回来啊!”
甘静芸小步而快速的移到陆明绯和齐云开身边,先对齐云开微微颔首眼神致意,然后开心的拉着陆明绯的手道:“还好吗?没有受委屈吧?”
陆明绯捏着她触感滑嫩的手都舍不得放下,“好着呢,我哪能受委屈,就是鲁成到底还是没找到。”
甘静芸怅然哦了一声,点点头叹息一口。
“没事没事,你和世子殿下平安回来就好,至于鲁成他……”
她眉间染上忧愁,朝着鲁成家的方向望了望。
“不回来也好,回来家中无人问津,母亲妻子与他阴阳分离,不知道要有多伤心。”
“正要说这个。”陆明绯轻声细语的,指了指鲁成家的方向。
“我来时看见了,单看那个我就知道,静芸你做的特别好,你体体面面让她们跟这人世告了个别。”
“唉唉唉!”
齐思书在后面竖耳朵听着,听到这里不乐意了,跳出来显摆自己。
“还有我呢,我也付出了很多好不好?”
“行行行。”
陆明绯这些天没见齐思书,还真有点想他这张看上去干净秀气中,总带着一点欠揍神采的脸。
“齐思书你也辛苦了,做的很不错,值得表扬!”
齐思书听了心里自然受用,满意的展开嘴角点头,“不错,你也辛苦了,大伙儿都辛苦了,所以韩先生奖励我们四个抄一整本法华经。”
“啊?啥东西?”
陆明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甘静芸用小眼神夹了齐思书一下。
“你别逗明绯和世子殿下,哪有这回事,韩先生可从来未曾说过让我们抄经书。”
陆明绯更疑惑了,连齐云开都跟着走了心。
“这关韩先生什么事?”
“嘘,你看。”
甘静芸指了指屋里支起的窗户,陆明绯张望过去,见着一人粗布褐衣,干瘦的身条拔的板板正正,一手拿着一沓纸,一手背在身后,在屋里来来回回转着圈。
“那是……韩先生?他怎么在这儿?”
陆明绯又是惊又是喜,颠颠跑过去,一脚踏进门槛,走两步抬手掀开西屋门帘,叫了一声:“韩先生!”
枯瘦身影一顿,果然回头。
陆明绯嘴上笑意没消,眼里生出一点惊诧。
“韩先生,你……”
她打量着先生脸色,“你怎么瘦了,脸色也不好看。”
韩信芳见着她和齐云开平安回来,眼睛一亮,对她招招手。
“你来。”
陆明绯走过去,韩信芳顺手卷起手里那沓纸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皱着眉,口气里又是责备又是担忧。
“你啊,思书静芸还有展鸿他们都跟我说了,你可真是胆子大,单枪匹马的就敢跑出那么远去找人,万一有个好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看你到时候后不后悔。”
“不是单枪匹马。”陆明绯指了指后面跟上来的人齐云开。
“世……”她想起来于展鸿还在旁边立着,赶紧把一句“世子殿下”咽了回去,换个叫法。
“齐云开和我一起去的,我俩这不是没少一根头发丝的回来了。”
“你还顶嘴。”韩信芳微微凹陷的眼窝里一双有神的眼睛瞪了她一下。
“以后别这样了,当心以后再也不让你们出来。”
陆明绯识趣的点点头,“噢,知道了先生。”
于展鸿立在一边看着韩信芳充满牵挂的责备,满心满眼都是对陆明绯的羡慕。
“说起来真是我们有缘。”他开口笑着对陆明绯和齐云开他们几个人道:“在大街上初遇,互相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也帮了许多忙,正赶上韩先生有空闲来寒舍一逛,撞见思书公子和静芸姑娘,这才知道原来我们竟同是韩先生座下学生。”
陆明绯也是没想到他们与于展鸿的羁绊还没完,竟然这么有缘分,特别热情的感叹一句,“于兄竟然也是韩先生的学生,真是没想到没想到,缘分果然妙不可言,合该在那个街道口让我们撞上于兄。”
她问于展鸿,“于兄你是什么时候拜入韩先生座下的?像我们几个都是同年一起进学的,也不分个什么先后,但我猜于兄你应该比我们……”
“行了行了。”韩信芳心里有事,有些烦闷的挥挥手打断她,“乐意找他聊天等春围结束之后再聊,这会儿他没功夫。”
“春围?”陆明绯看向于展鸿,啧啧两声连连点头,“哦,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
“于兄果然是参加科考的。”
她回头笑颜看了一下甘静芸,“我之前还和静芸说呢,于兄文质彬彬的,一看就像个读书人,现在看来果然所料不错。这个……”
陆明绯指了指韩信芳手里写满端正小楷的纸张,“这是于兄写的文章?字可真好看,韩先生于兄的文章写的怎么样?是不是你要的那种结构严密文采斐然的感觉?”
韩信芳被她一提,目光落回手里的文章上,没好气的道:“不好,但比你强的多。”
陆明绯被他数落也不生气,满不在乎的开玩笑,“韩先生你想批评我就批呗,还得连带上于兄干啥。”
于展鸿被韩信芳说了“不好”二字,心里失落,压力也跟着上来了,诚惶诚恐的对韩信芳低眉道:“学生才疏学浅,文章不堪入目,先生受累,烦请您给指点指点。”m.xiumb.com
韩信芳布满沟壑皱纹的眉间又习惯性的皱起来,“文章写的好坏是一方面,怎么你就如此不自信?心性不够坚定,到了考场里头你怕不是要被吓得鹌鹑一样,手颤的连笔都提不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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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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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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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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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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