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沉,暮色四合。晚风穿堂而过,拂动珠帘罗纱,一派静谧安详之意。
只可惜这风声虽静好,人心却太躁。
红袖帘招内,瓷器破碎声刺耳,满座衣冠木然不敢动,任由那醉酒纨绔嚣张跋扈。
“出去打听打听,长安城里有几个敢对老子指手画脚的?一个乐伎还敢拒绝老子?我去你大爷的!”
骂的起兴,他伸手又抓起旁边桌上一碟脆枣,狠狠朝地上砸下去。
脆弱瓷盘触地立刻四分五裂,一片细小的碎瓷飞溅而起,擦着那桌上一个客人的脖子飞过,一块软润柔嫩的皮肤立刻渗透出一点殷红。
“啊陆绯绯!”
坐在她对面的俊秀少年慌张叫起来。
“你流血了,有没有事啊!”
陆明绯淡定的抹去那点鲜血,冷笑一声,眸子里窜动起火苗,抬头咬牙笑问:“齐思书,你说这我还能忍吗?”
齐思书义愤填膺一拍桌子站起来,“忍不了,弄他!”
两人撸胳膊挽袖子,站起来走上前一步,齐思书拍拍还在骂骂咧咧的纨绔的肩膀,咧开嘴笑呵呵的说:“兄弟,来红袖帘招是来找乐子的嘛,你这样打打杀杀就不好了对不对?”
陆明绯在一边急了,“你跟他费什么话?揍……”
“诶诶!”
齐思书狂朝她使眼色,压低声音含糊道:“讲方法啊讲方法。”
陆明绯会意,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毛,跟着他一起把纨绔半是强迫半是哄的按在凳子上。
齐思书殷勤的拿起酒壶给他倒酒。
“来来兄弟,消消气,不就是想要人陪你喝酒找乐子嘛,那台上的琵琶伎不识相,是她没有福气,哥们儿我来陪你喝。”
“你又是个什么……”
纨绔努力睁着微醺的醉眼,看清齐思书的脸,五官标志俊雅风流。
于是憨声一笑,“你倒是识相。”
又转头看看右手边的陆明绯,年纪尚小但黛眉重眼,小脸粉白,细嫩润软的能掐出水。
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睨着他,浓密睫毛忽闪一眨,好像挠进他心里。
“好家伙。”
他痴迷的朝她脸伸出手,“仔细一看,原来还是个异瞳。”琇書網
“诶兄弟!”
齐思书见他动手动脚,神情露出一丝不悦,赶紧站起身来要拦,陆明绯却先挥手一把打开他手。
撩起右腿一脚踩在凳子上,抓起桌上一只酒杯,怼到纨绔嘴边。
用不容置喙的口气道:“你不就想喝酒吗?来,我陪你喝,今儿喝不完可别想走。”
说着就将酒掫进他嘴里,纨绔还没从刚才恭维讨好中醒来,就被这口酒呛的弯腰直咳嗽。
陆明绯可不管他感觉如何,一手掐起他腮帮子强迫他扬起头,抄起桌上酒壶推掉盖子,瓶口对着他嘴使劲往里面倒。
纨绔被灌的直喊救命,齐思书扬眉吐气抱着胳膊和众人一起看热闹。
正在幸灾乐祸时,余光一瞥,看见有个长随打扮的人悄悄跑了出去。
一猜就是去通风报信的。
他赶忙上前一步拍拍陆明绯胳膊,使了个眼色让她看门口,示意收手快走。
陆明绯扫了一眼手下被灌的翻白眼大喘气的纨绔,气头算是下去了。听他劝松开手,把酒壶咚一下撂在桌上,顺手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拍在酒壶边,抬腿跟上齐思书。
两人刚走到大门口,还没迈出门槛,大街上呼啦啦涌过来一批身穿巡捕营衣服的人,其中一个带路的指着他们俩急声大喊:“就是他们俩!”
巡捕营一众人锁定目标,气势汹涌围过来,潮水似的把两人逼退回去。
这些人凶神恶煞眼冒绿光,好像随时能张开血盆大嘴,把他们俩卷进去嚼吧嚼吧吞了。
齐思书吓得非常没出息的躲在陆明绯身后,拽了拽陆明绯衣服上缀的流苏,慌里慌张道:“陆绯绯你先顶住啊!”
陆明绯恨铁不成钢的回头白了他一眼,撇开他缠在身上的手脚,刚上前一步,一声怒喝劈头盖脸砸下来。
“大胆刁民!”
陆明绯耳膜被聒的一震,眼前跳出来一个瘪嘴凸眼,瘦猴身材的人,指着陆明绯鼻子呵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本巡捕的地盘上动手伤人?王法何在啊!”
陆明绯疑惑道:“我怎么伤人了?”
“还敢狡辩?朱公子身边的长随都看见了,若非本巡捕碰巧路过,岂非要让你弄出人命来?来人啊,快将这个小祸害给我拿下!”
“对!把她给我……拿下!”
一边软成一滩烂泥的朱公子被人架着扶起来。
顽强的撑着嘴皮子道:“送到我家,我我亲自收拾她……”
“既然如此……”
巡捕眼睛滴溜溜一转,“你伤的是朱公子,由朱公子亲自审治你,你可觉得不服?”
陆明绯被这荒唐话气的笑出声,“我当然不服,大人身为巡捕守一方治安,遇事不思高悬明镜公正审查,反而不分青红皂白,任人私刑处置我,若是大人,大人可服?”
“本巡捕不分青红皂白?”
他抬手一挥,指向围观众人。
“你问他们,谁能站出来证明此事非你之过?”
陆明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视,目之所及不是幸灾乐祸的脸孔,就是冷漠躲闪的眼神。
她冷哼一声道:“你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了,谁还敢站出来?但是他们怕你总有人不怕你,是吧齐思书?”
“齐思书?”
叫了两声没人回,场上一片沉默。
陆明绯奇怪回头去找,背后哪里还有齐思书的影子。
她踮起脚抬起视线环顾四周,在乱糟糟的围观群众,一眼瞟到通往门口偷偷开溜的熟悉背影。
“齐思书!”
背影听见头都不回,撒开腿跑的更快。
陆明绯在后面气的咬牙切齿,跳脚骂道:“齐思书你个赔钱玩意儿你给我等着!”
“还不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巡捕一声令下,三四个人气势汹汹围上来。一个个虎背熊腰,站陆明绯身前像座山,伸出胳膊张牙舞爪就要擒她。
陆明绯掀起眼皮,左眼异色金瞳流转过一抹凶狠,一一在他们脸上扫过,咬牙一字一句道:
“我看谁敢动我!”
“嘿呦还来劲了。”
纨绔朱公子挣脱开左右搀扶,晃晃悠悠走到她面前,扒拉开围堵的人,嘿嘿笑着伸手想要摸她脸。
“像只小野猫似的……够凶,我就喜欢这样的,走,回去,跟爷回去好好认个错,从此以后爷疼你……”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打的巡捕倒吸一口凉气,围观群众惊叹连连。
朱公子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敢打我?”
“啪!”
陆明绯蓄力抡起胳膊,又是虎虎生风的一巴掌。
提高声调凛然呵斥道:“打的就是你这个头顶生疮脚底化脓,卑劣好色恃强凌弱的无耻之徒!”
她腰杆挺的刀背一样直,抬腿走在朱公子和巡捕之间,眼神里压迫感十足。
“今日我且站在这里,倒要仔细看看,你是仗的谁的势作威作福,你又是看的谁的脸徇私舞弊!”
“你——!”
被陆明绯那双异瞳扫过,巡捕心脏一惊,不知怎么生出一种惧怕。
明明站在眼前的少女身量娇小,稚气未脱,浑身散发出来的肃杀威慑力,却如同百站沙场血染长剑之将帅。
只看一眼,就令人脚底生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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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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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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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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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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