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氏兄弟餐馆的照片墙上,傅亚瑟注意到一张照片。
“发现了?这是比赛结束后灵珊拍的。”许唯一乐呵呵给他介绍,又朝秦椒遗憾,“这个奖杯原本属于你。”
“别得意,下届我一定赢!”对当初的比赛结果,秦椒早已放下,说笑极其轻松。
那是她第一次参加正规比赛,第一次向业界上展示自己的实力。无论对手还是朋友,就没有人相信她会赢,所以她也格外渴求胜利。
如今她经历过许多挑战,也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那点儿挫败感和委屈,早已踩在脚下化为前行道路上的一粒微尘。
傅亚瑟注视着照片上少女强撑的微笑,记起那个雨夜的利物浦。在牌坊下,他“捡”到的秦椒疲惫、低沉,像只湿漉漉的猫。也就在那个晚上,他们在“为了熊猫饭店”的默契下,达成和解,并不约而同对彼此有了新认知。
同时,他也注意到,照片上许唯一和秦椒并肩而立,身穿的厨师服一模一样,红艳得宛如一场中式婚礼的西服,金灿灿的绣花令他瞳孔不舒服地缩起。
“挺伤眼睛的,对吧?”许唯一耸耸肩,笑得很是无奈,“灵珊自己设计的,死活要我们穿着这个去参加比赛。如果不是赛场规定必须穿厨师服,我根本不想把这玩意儿带出家门半步。”
“多亏了这玩意儿,否则我根本参加不了比赛。”回想起当时情形,秦椒只觉得有趣,便笑着说给傅亚瑟听。
那时候傅亚瑟出于自我控制,尽量避免同秦椒交集太多,了解比赛的结果,对细节一无所知。这顿饭时间听了不少故事,眸色渐渐幽深。
他尽了医生和老板的责任,当天就要返回伦敦。临别前,他同许唯一结结实实地握了一回手,郑重其事地说了声:“谢谢,为了这一切。”
许唯一乐呵呵让他不要客气,只当他是谢这一桌精致的饭菜,以及秦椒接下来在曼彻斯特会受到的关照。
全然不知面前的男人心中充满自责,谢的是那场比赛有他们在,秦椒才没有真的孤立无援。那时候,他还不了解餐饮行业,从未想过厨师的工作和世界有多复杂。
经由这段时间主治医生和傅亚瑟的耳提面命,秦椒很清楚,腕管综合征只是个微创手术,两个小时就能完工,最后在手腕留下的创口不会超过五厘米。
为她动手术的大夫认真负责,为秦椒当面演示过手术将如何进行。指着电脑屏幕向她讲解,哪里是需要麻醉阻滞的臂丛神经,哪里是会被手术刀切开的浅筋膜和深筋膜。
“幸运的是,你的腕管问题不是自己生长了囊肿或是其他部位的肿瘤转移。我们只需要切开这条屈肌支持带,将你看见的这几处瘢痕部分切除,神经就不会再受压迫。”
秦椒看着那些彩色的图像,将之换算为自己熟悉的肌肉束,掂量了又掂量,确定自己一菜刀也能游刃有余。
所以有啥子好怕的嘛?
她可是幼儿园打预防针时,主动挽起袖子站在队伍最前端的“儿蛮婆”。
直到真正躺在手术台上,已经接受了局部麻醉,她的眼珠突然惊慌地转动起来。
她不想这么脆弱。
但是她越竭力控制自己的恐慌,眼珠就转得越快,心跳也飞速上升。
“恐惧是正常的。”医生在无影灯下俯瞰着她,口罩上方只有一双毫无波动的眼睛,“你是个厨师,对吗?最容易得这种毛病的人之一。除了厨师,我还给许多人做过这个手术。画家、编织工艺师、还有每天都要疯狂敲打键盘的电竞选手……”
秦椒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忍不住问:“每个手术都成功了?”
“当然。”医生说,“他们现在还在各自的职业领域活跃,除了那个打游戏的,他去年退役了。”
秦椒的眼珠顿住了。
“和腕管神经毫无关系,他退役是因为年纪大了。”医生冷冷地说,“从这里离开后,他又敲了两年又三个月的键盘,我个人认为,相对于手术费用已经很值得了。”
秦椒缓缓合上双眼,让呼吸和身体都平缓下来。
他们可以,她当然也可以。wWW.ΧìǔΜЬ.CǒΜ
白光透过眼皮,将恐惧清空的同时,也让她开始胡思乱想。
比如,这位医生不愧是许家兄妹说的名医。尽管表情看起来冷冰冰,但或许就要这样没有表情地说出一些话,才能让人信服和平静。
同某人一样……
如医生所言,秦椒的手术预后不错,握力虽然减弱但经过复健并非不能恢复。为了保护刀口和脆弱的手部神经,她还需要在曼彻斯特住院两周。
当然,只要她能好好对待手上的石膏,并遵从医院的作息制度,也不是不能出门溜达的。
于是这两周,就成了品味和交流厨艺的快乐两周。如果不是每天晚上还要回医院,偶尔还会被医生护士教训,秦椒简直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
同喜欢自己闷在后厨的她不一样,许唯一性格开朗脾气好,在曼彻斯特餐饮界交游甚广。他的厨师朋友名单就像世界烹饪大赛,遍及各国料理。还有些年轻厨师独出心裁,专做让秦椒看不明白的融合料理,比如用墨西哥玉米薄饼代替米饭来做的握寿司,或是用北欧苔藓做的清炒时蔬。
他们许多人都听说过秦椒,甚至知道她就是“那个本来要战胜许的中国女孩”,十分遗憾现在不能见识她的刀工。
同这些同行在一起,秦椒每天都收获满满。哪怕菜系不同,观点各异,甚至会为某道菜、某种食材争得面红耳赤,但正是这种交锋,才会不断碰撞出火花。
有些夜晚,她隐隐觉得,自己离想要做出来的“更出色的麻婆豆腐”已经很近了,有什么想法就在她脑子里盘旋。
一步之遥,伸手可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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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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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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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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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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