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他为什么还和那个打杂男孩交换了联系方式,他只是在关心叔祖父的晚年生活。
他知道秦椒的进展不妙。
他对这件事的心态颇为复杂。
理智表示:一切都是秦椒任性妄为,自作自受。
h餐厅可是英国一流的高档餐厅,能得到刘议员的推荐实属幸运,她明明能拥有一份体面又高薪的工作,却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
追溯起来,从离开满汉楼就是错误。为了替一个坑害过自己的朋友遮掩,导致自己流落街头,傅亚瑟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
无论如何,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理智之下,却有个声音持不同意见。
这个声音也自知道毫无道理,只能如幼儿呓语般哼哼唧唧。连一个清晰的字眼都发不出来,却如狂风呼啸,洪水过境,把理智的疆域破坏得乱七八糟。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由心底涨潮,酸酸涨涨,荡荡悠悠,试图把他推上崭新的航路。
傅亚瑟讨厌这种失控感。
他摘下工作时不允许佩戴的腕表,关抽屉时稍微用了些力,好像这样就能将秦椒和诸如“伤心”之类的联想词一起锁住。
医生是英国最忙碌的职业之一,谢天谢地!
慈恩诊所开启忙碌一天的同时,秦椒正躺在床上,破天荒睡过了八点钟。
昨晚她越想越气,越气越哭,翻来覆去都是各种想象画面,配上她熟悉的冷嘲热讽,把她的梦境变成无边无际的黑暗沼泽,越挣扎越无力。
醒来后她也想明白了:除了把支票丢在傅亚瑟脸上再痛骂一通,她还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哦,暂时连痛骂都做不到。
因为嗓子哑了,一半因为哭,一半因为感冒。
她洗了个澡,用热毛巾在眼睛上敷了半个钟头。今天有两个面试,尽管希望不大,她还是会全力以赴。
哪怕能多见识几个后厨,听听不同主厨对自己的点评,总是好的。
第二家餐厅是家老牌粤菜馆,以腊肠和烧鹅闻名,设有专门的烧腊房。秦椒来应聘的,就是烧腊房的墩子,专司切配烧腊。
同场面试的还有三名厨师,都是男性,秦椒排序在最后。
餐厅主厨姓张,为人和气,先试了试秦椒对各种烹调原料的名称、产地、性能、用途和保存方法,后考问她对各种肉类的组织结构、行刀、造型等常识。琇書網
秦椒哑着嗓子,照样回答流畅,张主厨看起来也相当满意。
口答之后就是实操。张主厨领着她来到烧腊间,另外三名厨师正在等候。案板上已经摆好了“考题”——一人一头乳猪。
秦椒正要就位,却听张主厨吩咐手下:“把这头猪换成烧鹅。”
继而笑着对秦椒说:“你是女生,就不要同男人拼体力啦,烧鹅一样看刀工。”
秦椒看着案板上的乳猪和烧鹅,欲言又止。
从个头上看,其实差距不大,但猪骨的硬度不是家禽类可比的。
分解乳猪的复杂程度,也远远超过烧鹅。
猪皮糯而粘连,猪肉嫩而易碎,斩要刚劲迅猛,片要轻盈细腻。
这家馆子更是恪守港风传统,乳猪要分两次上席。第一次将猪皮切为均等的三十二块,要求每一块都皮脂均匀,覆回猪身看着还是原样。
第二次分解更为讲究。
猪腹肉、猪额肉、猪鼻肉等等,部位不同,大小不一,每一部分也要切割均匀。何处用直铲,何处用斜切绝不能混淆。最后盛于盘中,还是肥嘟嘟一头小猪,切下来的猪耳猪尾截口也要足够平整,才确保能在盘中竖立。
想要完美出品,厨师对乳猪的生理结构掌握,刀工运用和体力都缺一不可。
这正是这道考题的意义所在。
被允许用烧鹅代替,实在是给了她莫大的优待。
秦椒知道,这时候应该说谢谢。
“抱歉,我想和他们一样用乳猪。”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同场竞技,这样对大家公平。”
主厨笑了:“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特殊照顾,你确定要换?”
秦椒点点头:“相比特殊照顾,我更珍惜这一次难得的实战机会,请多指教啦!”
刚搬走乳猪又要搬回来,年轻的厨师未免不太高兴:“真让她片?一头猪一两百英镑,片毁了上不了桌可就浪费了。”
秦椒抄起菜刀,笑笑:“能不能切我心里有数。放心,真毁了,我赔!”
面试结束后,她只觉得一身虚汗,脑子也昏沉沉的,赶紧找家便利店买咖啡提神。
转过街角,她才发现这里离傅马克所在的助选办公室不远。
正想着好巧,对面就有人朝她打招呼。
“秦小姐,好久不见。”周贝拉同两个衣着光鲜的女郎站在一起,看起来正要去附近那座大楼。
她和同伴轻声说了两句话,就离开她们朝秦椒走来。
“好久不见。”秦椒勉强还以微笑,虽然她不明白周贝拉为什么要同自己寒暄。
彼此视而不见,擦肩而过不好吗?之前也没看出她这么有礼貌。
“你也来找马克?”周贝拉巧笑嫣然,视线扫过秦椒手中拎着的打包盒,“秦小姐真是太体贴了。”
秦椒跟着她也朝自己手里看看。
打包盒里装的是烤乳猪。
刚才面试的确有头猪被片毁了,当然,不是她那头。
主厨当然不会要求赔偿,反倒高高兴兴,自己做东把一头猪给大家分了。
秦椒知道周贝拉误会了什么,但她现在懒得解释,一则嗓子疼,二则脑袋昏,三则……
她现在看着这张端庄文雅的笑脸,就会想到另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周贝拉似乎没觉察她的抗拒,特别友好地提出想和她聊聊。
就在街边的小花园里,聊来聊去,秦椒总算听明白了,人家这是来敲打她了。
大概就像某人敲打吕珠珠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周贝拉就像亲眼见过她勾引傅马克似的,再三暗示她傅马克是个大好青年,另有良配。比如刚才和她站在一起的两位美女,都与他志同道合,更能从物质和精神上给他最大助力。
又说到伯尼同克莉丝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尽管华人家庭有“好女不嫁外男”的传统,但克莉丝一片真心,最近陪着老亨利在北方探亲,听说伯尼遭遇情伤就立刻赶回来安慰他。
“哦,感天动地。”秦椒在心里呸了一声。
原来傅亚瑟甩支票还是帮妹妹抢男人?这就更合理了。
昨晚,秦椒还试图说服自己听听傅亚瑟的解释,毕竟他看起来不像爱管闲事。现在倒是没这个必要了。
“相比国内,我们英国的华人家庭观念的确更为传统,对婚姻更为谨慎。毕竟之前二三十几年,也有过不少新移民婚姻诈骗。”
周贝拉说完,又意味深长地一笑。
“尊重,祝福,锁死。”秦椒用中文说罢,站起来拍拍灰尘,“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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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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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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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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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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