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李忘尘一边以齐物论来体会追魂夺命剑的意境,意图将这门剑法提升到更高境界,另一边则定期上山,每隔三日,为令狐冲送酒,送食,聊天,切磋。
在前两次他没有见到风清扬。
两个人交接物资的时候,令狐冲说起风清扬来,“……风师叔祖不愿意见你,说你小子啊……”他摇头晃脑,模仿起风清扬的神态,“哼哼,实在心机太多,人太媚俗,难登那个,大雅之堂啊……”
又好奇地问,“哎,李兄啊,你真是为了他而上山的么?”
李忘尘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为他而来的啊,谁让他这么蠢,一钓鱼就上钩了。”
他刚说完,就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清亮的声响,高山极顶遥远之巅的一处绝壁上,忽地绽放出一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极亮极大的光来,惊得两人一起回头。
但见那光芒自大地而起,一经发出便直冲九霄,简直欲与穹苍之上的日色争辉。
光芒散去,那十七八丈高的绝壁便忽然咔一声,居然就这么断开了,上面的好大一截石块缓缓滑落,断面光滑无比,如剑斩刀削后的豆腐一般。
轰隆隆,千万斤重的石块一下倾斜过去,带着呼啦啦的风声,直坠到茫茫云海包裹的深渊之中,许久之后才爆发出一声空空荡荡、极远极重的闷响,在山涧之中回荡不息。
令狐冲脸色一变,李忘尘却笑着拍手鼓掌,“好剑法,小弟怕怕,这便去了。”
到第三次,李忘尘再上山时,风清扬却愿意见他了。
而且是向他道歉。
“我错了,臭小子。”风清扬臭着一张脸也冷着一张脸,僵着一双眼也硬着一双眼,“你说的没错,这家伙是个剑法天才,岳不群居然把他教成了这么个臭样,让我没看出来,这也是个和你一般的混账,此其一也。我昨日削石斩峰,意在恐吓,你居然也不怕我,今天还敢到这里来,我反而是怕了你了,此其二也。我心中渴望好徒儿,但却装模作样拿腔作势,差点错失这么个好传人,若非有你帮我,险些酿成大错,此其三也——如此一来,我是连错三次,错上加错,大错特错。”ωωω.χΙυΜЬ.Cǒm
他说罢,抬手,躬身,深深向李忘尘行了一礼,二礼,三礼。
李忘尘哈哈一笑,毫不在意,提起手中的盒子,“这是华山脚下小镇之中,号称数一数二的烧鸡,尝一尝?”
风清扬愣了一愣,脸还是冷臭,眼还是僵硬,却伸出了手,“酒!”
令狐冲左看了看风清扬,又看了看李忘尘,高声笑道,“自然有酒!”
有酒,就成了朋友。
不过李忘尘是不喝酒的,上次三人齐聚的时候他也没有喝酒,但人不喝酒,有醉意即可。
他只是蹲在一旁,看着两人喝酒吃肉,忽然问道,“风老前辈,却不知道你如何评价令狐兄的剑法天赋?”
风清扬人虽老迈,酒力仍高,好几坛酒下肚,脸色只微红,“这小子……”
指了指旁边的令狐冲,令狐冲喝到了极处,放浪形骸,正在倒立耍剑。风清扬看他这样子,虽是冷哼一声,却反而面带笑意。
其实他正喜欢这样的一任自然、不拘泥于礼法的性子,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李忘尘看得分明,暗叫一声傲娇别扭老头。
风清扬开口道,“我传他夺命三仙连环剑、玉女剑十九式、六合剑法三门,料想我当年学时尚且用了半月,就给了他足足一个月时间。结果他学第一门用了三日,学第二门就只两日,学第三门时,我只教了一遍,他就演练了八成,这让我怎么教得下去?”
令狐冲听到这里,仍倒立着耍剑,刷刷刷几下,银光闪烁,如游龙如云涌,正好在风清扬说到什么剑法的时候,就耍出什么剑法,快而轻灵,变化莫测,看得李忘尘也暗暗心惊。
到最后的六合剑法时,却收剑转头,“风师叔祖,对啊,你怎么只教了八成,接下来的二成呢?”
风清扬一摆手,“不学了,已不用学了,这样的剑法学与不学都差不多。”他目光一闪,讳莫如深偏又意气风发,以一种好像有着极大秘密,却又恨不得世界上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的态度大声道,“我明日传你——天下第一剑法!”
天下第一剑法!
这名字让令狐冲愣了一愣,扑通一下,竟就这么跌倒下来。眼看着就要脸着地,忽然伸手一撑地面,身子一扭,又立刻弹起。
这一系列动作潇洒灵动,落地,转身,惊喜地对李忘尘说道,“天下第一剑法?”
单手抬起,刷刷几下,刺在空处,发出嗖嗖风声,“天下第一,天下第一——真是天下第一么!?”
似乎更相信李忘尘的判断,而非风清扬的自吹自擂。
风清扬本来期待着令狐冲感激自己,这下一看怎么好像令狐冲更看中李忘尘了,赶忙吹胡子瞪眼,转过头看向李忘尘说,“你答应过我,不能偷学!”
李忘尘道,“好,那我不学。”
令狐冲愣了一愣,忽然意兴阑珊,把长剑一丢,看向风清扬道,“那我也不学了!”
直接开摆。
风清扬怒视李忘尘,李忘尘无辜地摊开手,对令狐冲说,“我发过誓,你就别勉强风前辈了。”
令狐冲坚持道,“我自然不勉强他,他也别想勉强我学。”
这话说到了尽处绝处,李忘尘也只有苦笑摇头,却也深感令狐冲义气深重。
风清扬只好长叹一声,“你们真是……”他看了看两人,咬牙道,“这样,令狐小子学全部的,李小子只学总纲剑理,不学剑诀部分,也不算违背了誓言。”
李忘尘挑挑眉,令狐冲则嘟囔着捡起了剑,“好吧……”风清扬正缓了口气,他又道,“真小气。”
风清扬怒叫一声,身子一闪,两人只觉得面门一阵风扫过,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令狐冲不明所以,“哎,风师叔祖呢?”
李忘尘想了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伸出双手,捂在了耳朵上,然后对着令狐冲点点头,“快!”
令狐冲更加疑惑了,但他现在已经全然相信李忘尘,还是马上抬手捂住耳朵——这个动作刚完成,远处的天空上就闪烁出一道电光,紧接着一阵天惊地动的震撼。
华山众多绝巅,今日便又少了一座。
接下来是第四次见面,第五次见面,第六次见面……转眼间一个月过去,风清扬果然向两人传授起独孤九剑,这门剑法比此前的三门剑法复杂千百倍有余,李忘尘和令狐冲都需要许多时日才能学精学尽。
【已开始学习黄金级剑法‘独孤九剑’(总纲),学习进度百分之一】
【效果:加深天下剑法理解,看出对手招式破绽】
【若愿意付出八枚白银级令牌,可依次补充破剑式等八式】
三个人相处日久,彼此之间认识也渐渐深了。
令狐冲本来觉得李忘尘年少武功高,明明年岁比自己小了一半,但却比自己还要成熟得多,十分佩服。可在相处之中,才发现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也有一些爱吹牛、爱撒泼的性子,却更显真诚。
李忘尘本来觉得令狐冲还是原作中那个江湖糊涂蛋儿,被一众大佬推来捏去的打手,可这个令狐冲似乎是因为成了提前华山掌门的原因,为人处世虽还是那般,但却自有一股宗师的气派。
风清扬则发现,李忘尘这明明奸猾又心机的小子,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是个城府深的混账,事实上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居然也很对自己的胃口。
至于李忘尘和令狐冲两个人,也渐渐看明白了,风清扬人虽老了,志气未短,心中仍有一腔热血,梦想着鲜衣怒马行走江湖。只是他当年做过的事情太荒唐太可笑,因一心娶老婆而害了剑宗同僚,对他这样骄傲的人而言何其羞恼,自此才有了不入江湖的誓言。
有一天夜晚,李忘尘和令狐冲还看见风清扬哭了。
那是孤月高悬、晚雾朦胧、寒风凛冽的一夜,三人谈到了此事,风清扬大度地表示毫不在意,两人就越说越起劲了,都把这种事情当做笑料,大谈特谈起来。
说着说着,风清扬面色不变,忽然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轻轻用袖子揩拭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石头上。
这还是李忘尘先发现的,他用手肘顶了顶令狐冲,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寂静无比。
过了许久许久,风清扬才说,“见笑了。”
回过头来,仍然是那个潇洒雅致,背脊如剑直的白发老人。
老人站起身子,远眺夜穹,遍揽繁星,长叹一声,“我有此糊涂行事,便遁入山林三十年,也实在活该……嘿嘿,三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啊。”
令狐冲道,“风师叔祖,以您一身武艺,现在下山,建功立业、成名江湖,也并不晚!”
风清扬呵斥道,“胡说,我铸下大错,立下誓言,怎可违背!”
李忘尘道,“他一定很后悔。”
风清扬脸色一变。
李忘尘又道,“但后悔也要坚持,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风清扬脸色又缓和,笑道,“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指了指李忘尘,“你懂我。”他说着说着,又摇了摇头,“更何况,我也并非空度时光,我这三十年来,一直都在等一个人,她……”
咦,有八卦?
李忘尘竖起耳朵,风清扬却忽然闭口不言,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音乐。
原来是令狐冲眼见气氛沉闷,忽然灵机一动,又拿起了树枝,敲打起笑傲江湖来了,李忘尘无语地看着他,他却浑然不觉。
“什么鬼曲子。”
风清扬听着听着,一踢石子,打在他的脑袋上,令狐冲哎呦一声。
他已伸手一抬,掏出一根玉萧,傲然道,“听我的。”
放在嘴边,但见风起远山,吹得他衣袂飘飘,发丝轻扬,悠悠扬扬的箫声远去,竟赫然是笑傲江湖的曲调,渐渐充斥在山林之间。
李忘尘听着箫声,渐渐有了困意,仰面一躺,抬头观星。
令狐冲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拿着一坛子酒,“喝一点嘛。”
李忘尘摆手,“不喝,不喝。”他痴痴一笑,“人未饮,心大醉矣。”
令狐冲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人未饮,心大醉……”高高举起坛子,咕噜咕噜,畅饮好大一口,“我陪李兄大醉!”
李忘尘点点头,闭上了眼,心神沉醉于风清扬的箫声之中,沉沉到了梦中去。
笑傲江湖,真是笑傲江湖啊,不知什么时候,我已有这样多的好朋友了,洒脱好酒热情大方的令狐冲,扭捏自尊敏感重义的林平之,稳重幽默随时都最可靠的李寻欢,喜欢装逼但又有错就认担当十足的风清扬……
还有那个李莫愁,脾气不好但又好关心我,好关心我但又很会生气,很会生气但生气的时候好美的李莫愁……
在这个很长很长的夜晚,李忘尘想到了很多人。
他最后想:不知道,李莫愁在大宋怎么样了?
他忽然好想好想李莫愁。
……
在这段时间,李忘尘也翻开了辟邪剑谱看一看——重申一遍,他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辟邪剑谱上,除了著名的“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之外,还记载了当年的渡元和尚,后来的林远图的自述。
但这些自述,都是林远图的视角。受限于个人经历,林平之其实看不太懂,而到了熟知原作的李忘尘手中,就一下子明白了一些谜团。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葵花宝典的来源,居然是九阳神功!
葵花既然向阳,日月神教又是明教的后继,这联系说来神奇,但在这个世界居然成立。
难怪没有日月神教十大长老攻打华山的旧事。
——不过,既然华山未曾拥有葵花宝典的秘籍,那又如何会划分为剑气二宗,以至于相互厮杀呢?
李忘尘心中好奇,而最能解惑的人,莫过于亲身参与剑气二宗分裂的风清扬了。
风清扬一听这事儿,先一拍掌,“你是问对了人了。”
然后就是破口大骂气宗的卑鄙无耻小人行径老奸巨猾龌龊可恨下作狡诈阴险至极不三不四蝇营狗苟……大约骂了有半个时辰,从气宗的祖宗岳肃开始,一直骂道当代的岳不群,到了令狐冲甚至都还不解气,多骂了他几句天天酗酒心无大志之类的。
令狐冲在听到骂岳不群的时候,已经苦笑着走开,他既不愿意烦扰风师叔祖,又不愿意听师傅的坏话。
不过他这么一走,李忘尘倒是来劲了,跟着风清扬一起痛骂。
两个人骂了一会儿,风清扬奇怪道,“你骂什么?你和气宗有仇?”
李忘尘说,“我哄你开心啊。”
风清扬愣了一愣,笑骂一声,才说,“当年华山剑宗气宗分离,却是你所想的,有外力影响。须知华山的起源,实则是大宋的全真教七子郝大通祖师,但说实话,郝大通祖师的武功嘛……”
他说到这儿,也摇了摇头,瘪瘪嘴,做了个不太咋地的表情。
其实别说是郝大通一人了,就算是全真七子复生,以天罡北斗镇围攻风清扬,他也未必惧怕。这人虽然是他的祖师,却不被风清扬看在眼里。
风清扬继续道,“所以华山的武功,虽来自于郝大通祖师,实则在几百年的发展之中,却寻到了另外一位比郝大通祖师更早就隐居在华山的前辈高人的秘籍,他的武功比郝大通祖师高了十倍百倍不止,也被奉为华山派祖师,其传下来的武功被后进子弟岳肃、蔡子峰两人所得,两人见识有限,各自只看到了其中的部分,所悟得的武功居然背道而驰,便斥责对方走了邪路,这才有了剑、气之分。”
这倒是和原作差不多,只是引发分歧的不是葵花宝典,而是什么前辈高人的秘籍……
李忘尘道,“不知这位前辈是?”
风清扬高声道,“这位前辈姓陈——当年华山还未入得大明手中时,此地为大宋领土,而就是这位陈抟老祖,与宋太祖在华山下棋而胜,令宋太祖将整座华山输给了他!”
李忘尘震了一震,心中暗惊。
陈抟老祖,按说该是和张三丰、王重阳地位一般的人物了,他竟然也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他一下猛地又想起了小李飞刀的来源“齐物论”,那也是昔年大贤庄周的手稿,同样是历史人物……
在这个世界,一个一个历史人物,似乎也并未因各类武侠人物的出现,而丧失掉自己的光芒,甚至可能还要比那些武侠人物更加了不起!
说完了这些八卦,风清扬却又想到了什么,颓然道,“其实……其实要说气宗全然是一些王八蛋,却也未必。起码有一个人,的确是不错的,非常不错,特别不错。”
李忘尘哦了一声,心道以风清扬的嘴硬程度,居然肯承认一个人不错,那这个人肯定是真的不错了,“不知道他是谁?”
风清扬道,“当年华山最盛时门下弟子多达七百余人,但传到饮雨大师的时候,弟子就只有七个了。这个饮雨大师我刚才提过,她是个待人苛刻,冷漠无情的混账,择徒极严,将师门的荣誉看得极重……不过在气宗历代混账里面,算好的了。”
李忘尘心想这个名字怎么没听过,“就是她?”
风清扬摇头,“当然不是她,而是她的弟子‘枯梅大师’。”
李忘尘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了,“这是……”
风清扬继续讲述当年的故事。
在枯梅大师少女时候,她为了要投入华山门下,曾在华山之颠冒着凛冽大雪长跪了四天四夜,等到饮雨大师答应那时,她全身都已被埋在雪中,几乎返魂无术。
那时她才十三岁。
七年后,饮雨大师远赴南海,枯梅留守华山,江湖上的“太阴四剑”为了报昔年一掌之仇,大举来犯,扬言要火焚玉女峰,尽歼华山派。
当时剑宗无人帮助,枯梅大师的六位师兄弟姐妹逃走,唯她独战四人,身受轻重伤三十九处,还是浴血苦战不懈,到最后太阴四剑竟没有一人能活着下山。
自此一役后,武林中人都将枯梅大师称为“铁仙姑”。
又五年后,大唐西方罗刹教长老“冷面罗刹”不知从何处知晓,华山深藏了陈抟老祖所传的武功,特意送来战书,要和饮雨大师决战,饮雨若败了,华山派使得投为罗刹帮的门下。
这一役事关华山派成败存亡,但饮雨大师却偏偏在此时走火入魔,华山既不能避而不战,枯梅就只有代师出战。
她也知道自己绝非冷面罗刹敌手,去时已抱定必死之心,要和冷面罗刹同归于尽。
冷面罗刹自然也根本没有将这小辈放在眼里,便让她出题目划道儿,枯梅大师竟以大火燃起一锅沸油,从容将手探入油中,带着笑说:“只要冷面罗刹也敢这么做,华山就认败服输。”
冷面罗刹立即变色,跺脚而去,从此足迹再未踏入大明一步,但枯梅大师的一只左手,也已被沸油烧成焦骨。
这也就是“枯梅”两字的由来。
自此一役后,“铁仙姑”枯梅大师更是名动江湖,是以二十九时便已接掌华山门户,气宗自此气势大盛,压了剑宗一筹。
甚至更早左冷禅三十年,完成了“五岳合并”的壮举,成为初代五岳剑派的总盟主。
李忘尘听着听着,脑子里忽然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枯梅大师,枯梅大师!
风清扬的双眼似乎能穿过时光,他悠悠然道,“枯梅这个人,我也是要骂她的。我不骂其他,唯独骂她将自己的一切付出给了华山派,既没有体会到自己的青春年华,也没有真正感受过自然万物的美好,糊涂得不行。但她既没有以权谋私,也没有任人唯亲,任何人都得佩服她。说实在的,我当年被剑宗那伙子混账培养起来,就是为了对付此人,可我纵然再是苦练剑法,还是屡屡败于她手,我明明早已经是剑宗第一高手,可不管挑战她多少次,最终还是不如她的‘清风十三式’……”
“啊,我知道了,是楚留香。”
李忘尘终于想起了枯梅是谁,兴奋道,“是……哎哟!”
风清扬愤怒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楚什么留香,我在和你谈正事!”
李忘尘连忙正襟危坐。
接下来,李忘尘才明白后续。
当年的风清扬居然是剑宗苦心孤诣培养起来的天才,就为了打败一个枯梅。可饶是他天纵奇才,苦练神功,年少便已精通了剑宗数十门最精深的剑法,却还不是枯梅大师的对手,屡败屡战,始终不能为剑宗取得丝毫优势,一直被气宗压了一头。
别说是剑宗了,就连其他四岳,连同日月神教,都不如当时如日中天的华山派。
但是后来枯梅大师莫名其妙失踪,她一失踪,立即天下大乱。
先是五岳剑派分裂,后来则是剑宗立刻找到机会,通知了风清扬要求夺权,风清扬因为被骗去娶妻而未去参战,双方便在华山之巅两败俱伤,死伤无数。
而当时年少的岳不群和宁中则则在那一场战斗中装死避祸,后来生还下来,便继承了华山派。
风清扬最后叹了口气,“人人都说我是因娶妻的事情而心灰意冷,实则这样的事情固然烦心。但同时一起困扰我三十年的还是那个女人,她是我一辈子的指望,我学剑本来就是为了打败她,我失败了多少次,可我还是矢志不渝,我还是励精图治,我觉得我已经一点一点接近她了,我觉得打败她是一件多有意思的事情啊。可她就这么失踪了,那剑宗压过气宗也好,气宗压过剑宗也罢,这其实都和我没有了关系,他们都是混账,混账,天大的混账。”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露出一种又有些疑惑,又有些烦躁的表情,“她到底去了哪里——枯梅,你这个老女人,你到底去了哪里!!!!”
说话之间,忽地长身而起。
李忘尘感觉到一阵凌厉无比的剑光,从面前的老头身体里面四散而出,他猛地后跳十丈之余,可剑光比他的身法更快了十倍,万幸这剑光没有朝着他刺来。
只听轰隆一声,李忘尘刚落地的时候,百丈外的一块绝壁,已再次被切了下来,深深砸落深远云海之中。
李忘尘擦了一把汗,抬头一看,风清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而此时此刻,华山脚下的客栈里,已经来了很多很多人。
在这其中,有许久未见的林平之,他换了一身华服,趾高气昂,身旁跟着几个动作很齐整很有序的人。
还有段天涯、归海一刀,以及上官海棠三人,秘密打扮,入了此地。
也有一群身穿嵩山派服饰的人,结伴而来。
当然,还有两个人来到了一家客栈。
这两个人里,坐着的那个是个老道姑,手持拂尘,左手戴着一截银丝手套,遮住了手掌全貌,面色冷漠疏离。
而在她的身旁,则站着个妙龄少女,似乎是老道姑的孙女,她有一双极有灵气的大眼睛,却又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样子。她一来到客栈,人虽然站着规矩,可眼睛却左看右看,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那样的好奇,可又好像胆子很小,害羞地站在原地,不敢做任何事情。
最后是四个人进了城,一个喜欢摸鼻子,一个有四条眉毛,除此之外便是两个瞎子,一个喜欢笑,另一个也喜欢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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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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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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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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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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