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侧躺着,不方便观察,周围尸气弥漫,程珺树将脸上的面巾系紧些,随后将人翻过来,他凑近去看,只见那女尸大部分肢体完好,肩膀处受了伤,伤口赤红发紫,程珺树只消一眼便知她中了阻绝灵气的剧毒。
难怪会死...
不过这不影响尸体的使用,关键是有没有那样东西...
程珺树捏住女尸的下巴,扬起她的头颅,随后在女尸锁骨隐没进衣领处的皮肤看到了成云雾状连成一片的黑斑。xiumb.com
“完美!正是我要找的尸毒!”程珺树二话不说捏起一个法决,那女尸便被他收进了一直背着的巨大麻袋里。
尸山十几米高,程珺树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看都没看直接跳了下来,两个人太重,程珺树跳下来的时候撞飞了不少尸体,那些尸体霎时间从尸山尖上陀螺一样滚了下去,一时间胳膊腿乱飞,程珺树却往上颠了颠麻袋,匆匆朝北离开。
就在他走后不久,凌栖梧从远处飞来。
他脚踩飞行法器,盘旋在上空,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座醒目的尸山。
此处乃横死的修者,少有完整尸身,地面都被干涸的鲜血凝固成一片深黑色,腐烂与酸臭味弥散,一排排乌鸦停留在成群的锢魂幡旗之上,鸟瞳赤红,静静的盯着这个与他们一样会飞的人。
弯月只剩一缕,却足以叫凌栖梧看清那些尸体上大片大片的黑斑。
尸毒...活人沾染即死。
凌栖梧控制着飞行法器靠近尸山,借着月光搜寻,他找的很仔细,除了深埋下面的,他将明面上所有的尸体全都看了个遍,阿渺刚被扔来,定在上面,可他却许久却不见自己寻找的那人。
“不可能...”凌栖梧皱着眉,靠得更近了一些,这下尸臭扑面而来,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苍白唇绷成直线。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没有那张熟悉的脸,没有那双黑白分常常带笑的眼睛...
凌栖梧不知自己怎么了,心脏瞬间停了一下,随后耳朵突然发出尖锐的轰鸣,眼前所见景象也开始摇晃,他整个人陷入巨大的不安,这种不安从未有过,即使是觉醒双灵根成为废物的那天,他也从未体会过如此陌生的恐惧。
这时突然一个想法钻入他的脑海——或许阿渺没死,现在已经自己回去了呢?
凌栖梧越想越觉得可能,想到她可能没死,他心下瞬间涌现出一股陌生的情感,洪流一般强烈地冲击他的心脏,凌栖梧不知为何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是弯的。
他在欢喜...
这欢喜来的毫无缘由,甚至让他本能地排斥,凌栖梧定了定神,驾驶着飞行法器,全速返回天玄宗。
...
天玄宗,戒律堂,后山。
“砰!”
山洞安装的铁门破开,撞击在门内的岩石,月光打进山洞,照亮洞里,地面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是阿渺先前受伤留下的,蜿蜒着一直到床上,桌下。
凌栖梧保持着双手推门的姿势,看到那些血狠狠颤了一下,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很快他抬起头,视线无意识地避开了那些血,逡巡了一遍里面,道:“阿渺,你在吗?”
“呲...”
冷风袭来,是桌上蜡烛熄灭的声音,一缕细烟从烛心升起。
洞里死寂一片,静的仿佛没有任何活物。
阿渺在天玄宗地位与凌栖梧这个废物一般无二,住处自然大不到哪去,整个家除了床被、桌椅便只有墙上那副山水画还有桌子上那根刚刚燃灭的残烛。
床上的被褥还保持着主人起床的痕迹,桌子上的杯子也没放回去,许是喝过之后忘了...只是这些东西全都沾染了红色——是阿渺的血。
凌栖梧知道那毒的厉害,不然当初也不会涂到匕首上,目的便是一击毙命,可是昨日...他没想,真的没想,
凌栖梧慢慢的走到阿渺坐过的椅子,坐下,拿起那只杯子放回了远处,随后盯着床,仿佛入定一般,久久不动...
她没回来。
那是死了吗,应该不会,乱葬岗没有她,可万一有呢,只是被埋在了下面,要去找吗?
凌栖梧几乎一瞬便否决了这个想法,乱葬岗尸毒横生,沾染即死,他不会去冒那个险。
凌栖梧看向只剩一小节的残烛,出了神,“罢了,不过一个小乞丐,死了便死了。”
“...”
他起身离去,即将走远,却又转过身,他眸子垂着,月光笼罩着他,他却仍旧形影落寞,凌栖梧对着阿渺的洞府喃喃:“下辈子别遇见我了。”
月凉如水,人单影只。时间不会为谁停留,月转星移,很快过了一夜。
今天天气不好,朦朦胧胧地下起了细雨,浓密的雨丝很快将一个弟子的衣衫打湿,他拿着一个包袱紧紧护在怀里,很快他一路小跑到了凌栖梧洞前,轻轻叩门。
“凌师兄,凌师兄,你在家吗?”
凌栖梧起身,打开门,认出了他:“有事吗?”
那师弟面善,说话和气,见人先笑,“师兄还认得我吗?”
凌栖梧一如既往地疏离,“不认得。”
那师弟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回答,道:“师兄说笑了,我是百战峰的,前些日子受阿渺师姐一枚中等灵石跟你一起清洗过一日刑具呢。”
这师弟见凌栖梧不说话,继续笑道:“师兄可知道阿渺师姐去哪了,方才我去寻她,却不见人影。”
凌栖梧缩着肩膀仿佛极其不适应与其他人说话,磕磕绊绊道,“你找阿渺什么事?”
师弟愣了愣,回过神来,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我随师兄们去人间执行任务,阿渺师姐托我买的两样东西已经买好了,便想赶紧交给她,只是我方才去师姐洞府,并未见到人影,所以特来寻师兄问问,师兄可知阿渺师姐去哪里了?”
凌栖梧抿着唇,师弟疑惑的看他,许久凌栖梧低低的说了一句:“不知道。”
师弟有些为难,“这可难办了,里面有吃食以及其他一些东西,那吃食刚出炉还热着,师姐特地嘱托一定赶紧送来,怎么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这时不远处有人喊:“小师弟,送好了没,快些,师父还在等我们回话。”
这位师弟回身,回道:“师兄稍等,马上就来。”
师弟为难的看看身后又看凌栖梧,想了想,道:“师兄,你与阿渺师姐一同做工,关系想必不错吧,你也听到了,我需得马上回百战峰,这东西不如就由师兄代为转交如何?”
这时不远处那人又出言催促:“师弟,我不等你了,走了!”
这位师弟登时火烧了眉毛,来不及多想,只将包袱急急塞给凌栖梧,随后便匆忙追去,“王师兄等等我!”
可跑出去一段时间,这人突然觉得心中空荡,仿佛忘记了什么事情,这时前面的师兄又催促,他便将这感觉抛之脑后,全力追赶。
人很快没影了,凌栖梧将包袱一把扔去门外。他站在门内,半张脸掩在阴影里,伪装全然卸下,只露出一双冰雪般的眼睛,“人都死了,还要什么吃食。”
凌栖梧关上了门,躺到床上,眼皮紧紧扣在眼睑上,眼珠却乱动,终于他下床,打开门,找到了那个灰扑扑的包袱。
凌栖梧将包袱打开,里面有一个油纸包,浓浓的枣香气,另外还有一个小包袱,凌栖梧将油纸包扔去一旁,打开小包袱,一张纸条率先出现,上面的字歪歪扭扭。
——凌栖梧比之师弟略高,肩膀略宽,定制衣衫需得注意这两点,其余师弟参考自身定制尺寸便可。此外,衣衫尽量束起袖口,莫要宽大,方便行动。样式随意,但尽量不惹人注目,师弟不必为我节省灵石,尽管用最好的布匹与丝线,力求舒适,半月后乃凌栖梧生辰,此乃师姐贺礼,劳师弟费心,纸条看完即毁。
凌栖梧看着这些丑字,捏着纸条久久无言,随后他将纸条叠好揣进怀中,将包袱中的衣服拿了出来。
是一身黑色束绣的常服,没有什么特别花样,只在袖口、领口与袍脚处绣有云纹,用料极好,跟纸条上说的一样样式简单,力求舒适,凌栖梧鬼使神差将衣服换了上去,很合身,很便于行动。
他摸着胸口的衣服...
有人记得他的生辰,托人妥帖地准备了用心的贺礼,甚至考虑到他在宗门内地位尴尬,特意嘱咐样式低调,想到他平日清洗刑具不方便,额外要求束起袖口...
——师弟不必为我节省灵石,尽管用最好的布匹与丝线,力求舒适。
是她的原话,这话说的毫不心疼,将收礼之人看的很重,用了十分心思。
突然,凌栖梧的视线一片血红,看到了那天被他刺伤的阿渺,她苍白着脸,一向平淡的眸子溢满不解...
凌栖梧突然觉得身上的衣服极为烫手,慌张的将它脱了下来,随后急忙扔去了一旁。
凌栖梧迅速爬到床上,他看着地上皱巴巴的衣服,头缓缓埋进了膝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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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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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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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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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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