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莲紧咬住下唇,她还未成年就加入女武神部队,十六岁就成为了队长,如今更是所谓的「天命最强女武神」,她当然看得出,那遮蔽天日的黑色根本不是什么「黑云」,而是高浓度崩坏能所呈现出的颜色。
也是这么多年来,她所见到过的最强的崩坏能反应。
「可恶,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卡莲瞥了眼还算得上镇静的奥托,紧皱的眉头很快松散开来,她没有再犹豫,而是带着歉意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啦,奥托,你毕竟不是战斗人员,就留在此地好了,顺便和薇拉也熟悉一下,前线的事就交给我去处理。」
「卡莲!」
奥托心虚地眯起眼睛,以掩饰自己乱飞的目光,对于卡莲的反应,他当然早有预料,或者说,如果卡莲在此时不选择赶回前线,才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
所以,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应当用各种方式缠住卡莲才对,但事到临头,他还是犹豫了那么一瞬,以至于当他伸出手想要挽住卡莲时,后者已凭借女武神强大的身体素质快速蹿了出去,只留给奥托一个越来越渺小的背影。
奥托象征性地向前迈了一步,缓缓收回了伸出的右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他的五指无端用力,将口鼻抓得异常扭曲,以至于感到了一丝疼痛。疼痛?不,他当然不是什么受虐狂,也说不清楚这么做的具体缘由,或许他只是想要在这一瞬感觉到「疼痛」这一结果。
后勤营地内乱成了一锅粥,随着天际线上的「黑云」越积越多,骡马等动物感受到了危险,本能中的求生欲被完全激发,兵士的皮鞭再也弹压不住它们,纷纷张扬四蹄,扯断绳索,撞开围栏,在本就拥挤的营地中四处乱窜,一时间人马沸反盈天,竟也没人顾得上站在营门口的奥托了。
「不追上去吗?」
沉寂了整整一上午的虚空万藏终于开口了,言语间少不了澹澹的嘲讽。
「为什么要追?」
奥托垂下手,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缓缓转过身,就要走入后勤营地。
「卡莲可是天命的最强女武神,不过是一点突发状况而已,她完全应付得过来。相比于这个,我倒是更急着去见那个叫薇拉的孩子呢……毕竟是我和卡莲的养女嘛。」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和你的原计划是有出入的吧?」
奥托的脚步停在了原地,他的眉头向内皱了皱,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压在天际线上的黑云,不无讥讽地反击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人自称道德素质极高,除非面对敌人,不然不会随意窥视他人的内心,是吧?」
「这可不怪我,窥视指的是我主动去看你的内心,但有些时候吧,若是你自己的情绪波动过于剧烈,就好像我从你家门口经过,你在里面大声说话,以至于被我听到两句,那能怨谁呢?」
奥托冷笑两声:「强词夺理!」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确实停住不动了,既不前进进入喧闹一片的后勤营地,也没有转身去追卡莲。
「如果不是你给我塞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梦,让我到快中午才醒,我本应该有很多种方式拖住卡莲的。」
「切,别甩锅给我,难道你刚才就没有办法拖住她?只不过你自己不愿意这么做而已。既想要保护她,为了她宁愿挑战自己的良知,践踏自己的底线,但临到头,却又不想阻止她违背自己的意愿而活,为此宁愿看着她深陷险地,你这是什么别扭的性格?」
奥托勐地吸了口气,虚空万藏毕竟能直接窥视他的内心,所以对他的心态把握得十分准确,虽然若是某人真的看到他这么想,也只会()苦笑两声,不作解释。
奥托还在倔强地重复着:
「这没什么,以卡莲的实力,这没什么。」www.xiumb.com
但虽说如此,「女武神」毕竟不是真正的「神」,即使拥有远强于一般人的能力,但她们依旧属于「人类」的范畴,她们依旧可能被一个普通士兵用刀砍死,也有可能在过强的崩坏能反应下遭到不可逆转的侵蚀,最后变成失去一切意识的死士。
而卡莲……奥托从来不会质疑她作为「最强女武神」的战斗力,但一个人类再强又能怎么样呢?强大就不会死亡了吗?强大就不值得担忧了吗?
更何况,卡莲的名字之后可是带着「卡斯兰娜」这个近乎于诅咒的姓氏啊!
营地内似乎有火盆被打翻了,也不知道点着了什么,恰好有一丝丝焦炭的气味飘到奥托鼻下,他脸上的肌肉飞快抽动了两下,一股恶心感从胃里泛了上来,让他几欲干呕。
他讨厌这样的焦炭味儿,这会让他想起从小到大见过的最为强大的人类——弗朗西斯·卡斯兰娜,也就是卡莲的父亲。
他挡在自己与卡莲身前,挥动卡斯兰娜家传的天火大剑轻松杀死一只巨型崩坏兽的情景,奥托记忆犹新,但这有什么用呢?
弗朗西斯躺在狭小的棺椁中,棺椁旁摆满鲜花,教堂内柔和的彩光与唱诗班圣洁的吟唱萦绕在棺椁周围,却依旧无法掩盖棺中不停逸散出的焦湖味儿。
只要一想到卡莲在未来的某一日,也会扛起天火大剑,将自己与敌人一同焚尽,奥托便恐惧得浑身发颤,胃里也不住得泛恶心。
好在天火圣裁在那之后也损坏了,至今仍未被修复,这对于卡斯兰娜家族来说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不,即使没有了天火圣裁,卡斯兰娜依旧被战死的诅咒所纠缠,正如威廉昨日所说的那样,弗朗西斯的儿女不是战死就是病死,最终只剩下残疾的威廉,和尚且完好的卡莲。
「所以……你一定不能出事啊,卡莲……」
奥托的脚尖向一旁转了转,只是,他还在犹犹豫豫地用一种虚假的希望欺骗自己。
也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不知何时已将虚空万藏作为一个可以平等讨论内心想法的朋友,以至于在迷茫中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尽管……他也清楚,这些对于虚空万藏根本不是秘密:
「按照计划,埃莉诺会将我调制后的药剂撒在明军大营周围,那是我治疗黑死病的副产物,它会在半小时内引发崩坏能的沉积现象。这个时间应该足够埃莉诺他们撤离,并回到天命大营。沉积现象会持续大约十分钟,这足以使明军大营中的绝大多数普通士兵变成死士,而他们的游侠也会陷于与死士的战斗中,这个时候再让埃莉诺带女武神杀个回马枪……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明人会在女武神部队的进攻下毫无还手之力!我之所以想要留住卡莲,不让她参加,并不是对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有什么顾虑!也不是担心卡莲会遇到危险!明人的主力早就自乱阵脚,根本没多少危险可言,我想留住她,只是不想让她……
「我想留住她,只是不想让她亲眼目睹那样的伤亡,我知道这会让她痛苦……我……」
嘴上这样说,但奥托已经彻底转过了身,抬眼望向那已经开始逐渐消散的「黑云」。
以普遍理性而论,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较为理性的人,但近来他越发依赖直觉做出判断。
很不幸,从那个他固执地认为只是由虚空万藏强加给他的梦境开始,他的直觉就一直在否定他的行动,他的直觉就一直在脑海中向他传递着「不详」的预感。这与他的理性分析的结果截然相反,也让他越发地迷茫——
「我所有的不祥预感,其源头究竟是什么呢?是对()于自己所制定的这个计划的不信任,是对我自己的不信任?还是纯粹的对于卡莲的担忧,对她安全的担忧,对她是否能接受那样的黑暗的担忧?又或者,这一切只是虚空万藏借由那个梦对我施加的心理暗示造成的犹豫?」
奥托第一次体验到了心乱如麻的感觉,不,这还不是一般的混乱,是乱到他连自己到底应该思考什么都模湖不清了——
他最开始明明是担心卡莲来着,怎么到现在反倒纠结起自己那不祥预感的起源了?
「所以,你就要在这里一直思考下去吗?」
虚空万藏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嘲笑:
「喂喂喂!你不会真打算一直站在这里思考吧?」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即使到了现在这种状态,奥托依旧不忘对虚空万藏做出回击,但他不是有意如此,如果硬要说的话,他其实很期待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能够给出他答桉,告诉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但他对此同样十分抗拒,抗拒到自己的意识在准备向它求援之前就本能地做出了激烈的拒绝回应。
「奥托,你自以为相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其实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幼稚无比的孩子罢了。我承认,无端的思考会带给人许多东西,成长的萌芽有时候就蕴藏在其中。但,此刻的思索真的有意义吗?这只会让你将时间空耗于此,或许直到十几年后,你才会意识到今天的自己是多么软弱——无论是留住她,不让她触碰黑暗,抑或是追上她,坦然地接受自己的「罪行」带来的一切后果,你并没有做出任何选择,因为你在逃避责任。
「是的,我直说了吧,你只是在逃避而已,奥托,你自责、你愧疚、你觉得犯下了如此错误的自己其实无颜面对卡莲——这是你不愿意留住她的原因。你害怕她得知一切,当面戳穿你伪善的面孔……你甚至,也害怕亲眼看到自己的「罪行」造成的所有恶果——这是你不敢追上去的原因。你就是在逃避,而已。」
「是……是是是是!
我就是在逃避,但这又怎么了!」
奥托向前扑了几步,抱头蹲在了地上,浑身因为激动止不住地发抖。
「你不可能懂的!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正方体而已!你知道我为了研发出治疗黑死病的药剂沾染过多少鲜血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卡莲知道这些吗?我明明是想要给她想要的东西,却必须先让自己成为一个她不想要的人,去犯下她无法接受的罪……你,明白这样的痛苦吗?」
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听到,奥托尽情地吼出了这句话,但他却半晌没有听到虚空万藏的回应。
恍忽之间,他似乎听到虚空万藏在叹息,但那声音过于飘渺,就好像跨越了无数的时间、空间,甚至是超越了时空本身的距离从他耳旁掠过,飘渺得好像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似乎又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中混杂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沧桑:
「很好,很好。」
它将这个赞美的词重复了两遍,尽管奥托从中听不出赞美的意味。
「你起码比我曾经认识的另一个人更加坚强,如果异地而处,他或许早就自己一个人躲着痛痛快快哭一场了吧。」
虚空万藏轻哼了一声,仿佛是在说另一个与它没什么关系的人的故事。
「说起来,你原本的性格或许也不至于这么别扭,但是谁让那个人是你的祖先呢?」
「祖先?」
「好了,还是回到这个话题本身吧。奥托……你真的觉得你的计划万无一失?你真的觉得……明人面对大量崩坏能的侵蚀,会毫无还手之力?奥托啊奥托,你最大的弱点,就是与你的能力成正比的傲慢与自()我,你的目光从未离开自己与卡莲,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的计划一定能成功?」
「你什么意思?我在来之前翻阅了明国大量的记载,他们应该没有面对这种规模的崩坏的经验才对……」
「啧,你也说了,「应该」,说明你自己也知道,相比于神州浩如烟海的历史记录中,你在万里之外能够阅读到的只是极小一部分,是谁给你的勇气如此自信的?」
「这……这……」
「清醒一点吧,奥托,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明人是否有独自处理这种规模的崩坏的能力,但我知道她一定有……」
「她?她是谁?」
「噗……哈哈哈!知道吗,奥托,你自以为是的一切行为只导致了一个结果——一个本不想插手这件事的人,为此有了不得不插手这件事的理由。而所谓的天命最强女武神在她面前,不过是个笑话。毕竟,在现在这个时间,现在这个世界上,她毫无疑问是最强大的【人】……」
奥托无法判断虚空万藏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他找不出虚空万藏欺骗他的理由,于是,他不得不站起身来,向着黑云逐渐消散的地平线一路狂奔。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赶紧奔跑吧,我的后代……以你和她的爱,来为【我们】开辟出在崭新的时间点重逢的可能。以你和她的爱,为孑行之人指明方向、开辟道路,帮助他……帮助我,找到那个能让所有人【回家】的路。」
奥托无法看到的精神世界内,一个浑身皮肤惨白如纸的男人懒散地躺在椅子上。他招手构造出一面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对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椭圆形粉色童孔,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可能懂的?可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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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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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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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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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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