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逐火之蛾特有的制式铁底靴才有的脚步声,伤兵欣喜地,用尽全身的气力抬起了眼皮,可在看到来人的面孔时,又陷入的深深的绝望。
“我绝不会,变成死士的!”
“等一下!”
米凯尔伸手想要挽留,但伤兵已将自卫手枪抬起,却不是指向他,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到最后一刻,他似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某种真相,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后悔,但已然来不及了,扳机已经扣下。
“砰!”
墙上多了一个小弹孔,以及一滩抹不去的血渍。
米凯尔的指尖轻轻颤抖着,他大概明白了,明白了第七律者的身份……
基地内部的空间狭小闭塞,惨叫声、爆炸声在厚重的装甲板之中不断回荡着。
愈是往前走,枪声与爆炸声便愈发激烈,还夹杂着崩坏兽群奔跑时才会发出的沉闷回响——第七律者似乎更加人性化了,难得找到逐火之蛾这么好的对手,他并未简简单单地一击将其完全摧毁,而是放出了崩坏兽群,自己几乎不出手,就跟着崩坏兽一起向前推进。
米凯尔明白,他正在不断靠近交战区,但,他的脚步也越来越缓慢。
没有了核心……没有了第一律者核心,他就算赶到战场,又有什么用呢?
他凭什么去阻挡第七律者?
就凭借毗湿奴吗?
不,单独的第七律者,毗湿奴或许还能与其周旋,但获得了第一律者核心的第七律者,是前文明前所未有的双核律者,不,才没有这么简单呢……或者说,要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现在的第七律者其实算是“真·双核律者+伪·六核律者”,毕竟,除了第六律者的核心外,另外四个律者核心的构造米凯尔早已烂熟于心,而这一份相关的记忆,也已“肌肉记忆”的形式留存在他的核心之中。
遍地都是尸骸与鲜血,每一步踩下去不是僵硬的肢体,便是黏稠的血液。
米凯尔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弱的电流从靴底的铁钉传导到足部,让他感受到了微弱的麻意。
这并不是血,而是混杂着血液的黑泥,米凯尔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梅……梅比乌斯?”
米凯尔再往前走了二十来步,便看到了梅比乌斯。
顶上有一个大洞,她像是从更上层砸破装甲板砸下来的,她似乎还试图起身再次战斗过,她依靠的装甲壁上拖着长长的血痕,绿色的发丝也有少许黏在上面。xiumb.com
米凯尔的童孔微缩,继而不可抑制地震动起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伸出食指,似乎想要探一探梅比乌斯的鼻息,但他还未来得及俯下身,便连忙后撤好几步,直到背部抵在冰棱的电梯门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而后,他的身体缓缓滑了下去,颓然跌坐在地上。….他双手手掌平托着,眼泪忽地就一滴两滴三滴滴落在掌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哪里掬了一捧水。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敢……不敢去探梅比乌斯的鼻息……
就像曾经学生时期,明明知道这次考试考砸了,也依旧害怕最后公布成绩的一刻。
因为只要一件事的结果尚未完全显现,那么就还有将其转向好的一面的可能,哪怕自己明知道这份可能是多么渺小。
可米凯尔宁愿梅比乌斯就活在这样一份渺小的可能性中。
当然他也知道,死亡对于梅比乌斯并非终点,但那毕竟也是死亡,该有的痛苦与绝望不会因为舍沙因子的作用就削减半分……
这只会增加他的负罪感。
“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有放弃律者核心……如果我……”
如果这样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吗?
米凯尔不知道,但假如当初做出另一番选择的话,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后悔吧。
后悔……
“不要让自己后悔!”
卑弥呼这么告戒他。
但怎么可能做到不后悔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
人类……只有在自己做出的选择让自己感受到切肤之痛后,才会感觉到后悔。但在做出决定之前,又如何能预料到结果呢?
若是能预料到这般结果,倒也不会这么后悔了。
枪炮声逐渐远去,逐渐沉寂,而呜咽之声却逐渐响起。
“咳咳……真丢人!”
“呃!梅比乌斯!”
米凯尔惊喜地抬起头,似乎是他的哭泣声唤醒了昏迷中的梅比乌斯,她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看到米凯尔双手抱膝,蜷缩在电梯口哭泣。
尽管面容一模一样,但她根本不需要分辨,她知道这并不是刚才遭遇的第七律者,而是米凯尔,她的米凯尔。
“真是个爱哭鬼!”
听她还有力气开玩笑,米凯尔也是抹了抹眼泪,挤出一个笑容。
梅比乌斯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米凯尔连忙爬起来搀扶她,却不料她忽然身体前倾用力,踮起脚,勐地将米凯尔按在冰冷的电梯门上。
她的右手按住了电梯的按钮,金属门勐地打开,但其中还有一层铁丝网。
米凯尔的身体勐地一沉,颠簸之中,他的目光不由盯住了梅比乌斯紧扣着铁丝网的手。
那手上沾满了鲜血,以至于米凯尔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梅比乌斯……对不……”
“够了!你还要说多少次对不起!真要觉得对不起我们,对不起自己,那就追上去……把第七律者杀掉!”
短暂的沉默之后,米凯尔小声开口了。
“做不到……我做不到的。”
“……哼!”
梅比乌斯紧咬着牙,就听米凯尔絮絮叨叨地说着:“从第一次崩坏开始,我就一直在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我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欺骗自己终会有一个象征着胜利和希望的明天,所以我才可以踩着那些被我害死的人的尸体心安理得地苟活到现在……沃斯托克没了、长空市没了……瑟莉亚妈妈死了、法玛斯死了、安娜死了、希儿死了、凯文生死未卜……他们哪一个不比我更有活下去的价值,更有活下去的理由?为什么活到现在的是我……为什么活到现在的不是他们!….“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拯救不了任何人,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运……我明明知道希儿会成为律者的,却还是没能拯救的了她……是,量子之海的波动是无法预料到的事,也是巧合之中的巧合,但……但我依旧不能欺骗自己,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我把她丢在世界泡中整整一年半,我自以为尽可能地抽出时间去陪她,我自以为关心她,结果却连她的药都忘了带……
“我更不是一个好男人……我明明和爱莉希雅约定好的,我却……
“真是的,什么逐火之律者啊,什么为人类而战的律者啊,都是骗人的……我就是个自私的普通人,我什么都做不到,除了不断地带给身边的人伤害与死亡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与其不断地伤害别人,我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得好……”
毕竟,如果从来没有他这个变数的话
梅比乌斯静静地等米凯尔全部说完,看着他的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她的眼神逐渐坚定。
“你说够了吗?”
“……”
“你以为我会像阿波尼亚那样,把一切推给所谓的命运,藉此来安慰你吗?还是说,你和我说这些,是希望我能够同情你?”
“……”
“我不会同情你的。如果你就这么脆弱,这么害怕受伤的话,那就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等死吧!”
米凯尔的啜泣声忽然停止了,他怔怔地抬起头,这还是梅比乌斯第一次冲着他,真正意义上的发火。
四目相对,米凯尔的眼神逐渐迷茫、绝望,而梅比乌斯的眼神又在一瞬间温柔下来。
“米凯尔,你很脆弱,这我一直都知道。但你就算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也该相信爱莉希雅看人的眼光,相信大家看人的眼光……至不济,你也应该相信阿波尼亚吧,阿波尼亚和爱莉希雅,这两个讨厌的女人看人的眼光可绝对不会错……
“所以,米凯尔你真的明白脆弱意味着什么吗?米凯尔,你是个善良的人呢。你会为你无意伤害的每一个人感觉到愧疚,你格外在意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所以你才会这么脆弱,这么无法忍受失去……这么,容易后悔……那不是你太过脆弱了,是你的善良为自己带来了太大的压力——
“你总是想着不能失去、不愿失去,你总是希望一切的结果能够完美。呵,你之前还和我嘲笑过科斯魔那孩子对于两全其美的坚持,但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可人世间的事哪可能每一份都做到完美呢?所以,你才会这么痛苦啊……而在你看来并不脆弱,甚至过于残忍的人,比如我,我并不会去在乎那些。”
米凯尔感觉心脏被人紧紧攥住了,梅比乌斯每说出一个词,都重重敲击在他的心头……她或许未必完全了解他,但她其实也……….但正因为这样,正因为她们每个人都是这么……爱他,他才更加的感到无地自容,才更加地崩溃:
“可是……可是在这个时代善良有什么用!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残忍,像你一样对那些牺牲毫不在乎,那么过往的一切惨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哪有这种说法!如果你是那么残忍的人,那你还是米凯尔吗?况且,你所谓的那些‘不会发生’的可能,也不过是你的臆想而已!米凯尔,那都是你自己曾经做出过的决定,那都是你自己在世间留下的足迹,难道你认为自己的过去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吗?难道相比起在这里不断后悔,不应该想想自己现在能做什么,该做什么,用以弥补自己曾经的错误,用以赎清曾经的罪孽——如果真的存在错误和罪孽的话。”
“梅比乌斯……”
“我在。”
“不要……不要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好么!说到底,你不也是受害者之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温柔的态度对待我,为什么……为什么!说到底你也不是我,你又怎么可能真的了解我的一切,你又怎么可能真的感受到我的悲伤和绝望……所谓人与人之间能够互相理解,本来就是荒诞的谎言而已,所谓现在的行为可以挽回过去的错误,也不过是人类的一厢情愿而已!”
米凯尔的身躯挣扎着,不断用背部砸着身后的铁丝网,但到最后,他的身体还是满满瘫软了下来。
不明白的……不明白的……不论是梅比乌斯,或者是爱莉希雅,她们所见证的一切都不过是以世界内的目光看待未来的可能,看待过去的错误……
所以,所以又怎么可能理解米凯尔的绝望。
世界本就无可救药地走向毁灭。
每个人都会死。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是生不如死。
而就是这么本就充满着压抑和绝望的结局。
就是这个米凯尔一次又一次试图挑战的结局,却在他的挣扎下走向更加黑暗的渊薮……
既定的命运无法改变,而律者的力量却又一次又一次超出于原本的历史。
不明白这一点的话……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结局的话……又有什么资格来否定或是肯定他!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说真正了解他……
“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错误与罪孽又怎么可能赎清呢!梅比乌斯,你说的话难道不是一厢情愿么,你说的话难道不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对我指指点点么……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
“啪!”
一声脆响在闭塞的通道中不断回响,米凯尔的半边脸肿胀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梅比乌斯。
“我不是你又怎样,我不能完全理解你又怎样!难道你是为我而活的吗?难道你是为爱莉希雅而活的吗?难道你不是为你自己而活的吗?为什么要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你一直觉得我冷血,你一直觉得我残忍,但是难道希儿的死我就不难受吗?我就不后悔吗?就算你还是不认为,那难道爱莉希雅就不会吗?….“好,就算以上的话你都听不进去!”
梅比乌斯一把揪住了米凯尔的衣领,娇小而身受重伤的她竟然在爆发之下将米凯尔微微举起。
“看看你的周围,看看这些尸体这些鲜血,闻闻空气中的火药味和血腥味!你既然能走到这里,那么外面的惨状你一定也都看见了吧!米凯尔,你打算就这么放弃吗!放弃你曾经为之守护的一切!”
她的手渐渐松开,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是她的愤怒逐渐消逝的结果,还是身体已经再难以榨出力气了。
她用冰冷而颤抖的手捧住了米凯尔的脸颊,轻轻摇晃着:
“米凯尔,你醒醒!你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我们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一切都要结束了,不光是你在乎的那些过去要结束了,你还期待着的未来也要结束了……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爱莉希雅不会原谅你的、华不会原谅你、樱不会原谅你、那只小猫不会原谅你、千劫不会原谅你、阿波尼亚、维尔薇、梅还有她的小跟班都不会原谅你”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的语言也开始变得杂乱无章,她捧着米凯尔脸颊的手开始用力挤压,开始持续颤抖,直到手指扣进米凯尔的血肉中,她喋喋不休又口齿模湖地喊道:
“还有后悔……你既然一直觉得自己曾经做出那样的抉择导致了会后悔的结果,那你难道觉得自己现在这种什么都不管的决定是正确的吗?米凯尔,你现在的所想可绝不是正确的决定啊!你将来一定会为此后悔的……你会更加后悔的、更加厌恶自己的……米凯尔,去吧米凯尔!你们心自问——你是为什么而战斗的?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又是为什么而留在这里的?”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米凯尔才勐然抬头,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童孔却恨不得缩到了最小。
是巧合吗?
还是她猜到了什么?
还未来得及想明白这一切,梅比乌斯已踉跄着后退半步,不再束缚着米凯尔。
而米凯尔也并未逃走。
“去吧,米凯尔,去找出那些问题的答桉,去终结第七次崩坏,然后,要记得回来。我,还有爱莉希雅,还有你拉来的那么一大帮人,都等着你呢。”
米凯尔张开下颚,只是断断续续地发出无意义的颤音。
但是梅比乌斯觉得这就足够了,梅比乌斯知道这就足够了。
因为她了解米凯尔,她或许不了解米凯尔的过去,或许不了解米凯尔的未来,但是她了解米凯尔的现在。
“约定好了,要回来。”
米凯尔紧咬住嘴唇,抿出了一个类似“嗯”的音节。
那并不意味着答应,因为那声音是在他的嘴唇猝然受击下发出来的。
梅比乌斯的脸就这么粗暴地撞了上来,她带血的牙齿咬住了他的下唇,直到咬出鲜血,最后又颓然松开。….她低着头伏在米凯尔的胸口,轻声嘱咐着:
“一定,要回来。”
“嗯——”
这一次,确确实实是米凯尔肯定的应答,却又戛然而止,因为梅比乌斯在那一刻按下了电梯的启动按钮,铁丝网瞬间撤开,米凯尔闪避不及,直接踉跄着倒入电梯之中,他再要上前,却只能就着闭合的门缝看到梅比乌斯逐渐歪倒在了地上。
乘坐在不断下降的电梯之中,他右手的食指与无名指轻轻点在下唇的伤口上,再稍稍移开。
指尖沾满了血迹,却分不出来哪一块是他自己的,那一块是梅比乌斯的。
“米凯尔大哥,大家都在等你呢!”
他的耳中仿佛听到了昨夜帕朵的话语。
而后是华奔赴战场时的自言自语:
“我有我能做的事……我有我能做的事……”
随着高度不断降低,电梯中的温度也逐渐灼热,于是米凯尔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卑弥呼,想到她之前的话语:
“不,重要的不是你做到与否,而是——你拥有做到那一切的可能。”
“米凯尔,我一直愧疚于没有什么能够教给你的,我只能告诉你这句话——不要让自己后悔!”
嘴唇上的伤口还在随着呼吸疼痛,那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梅比乌斯的味道、梅比乌斯的鲜血,她说——
“你们心自问——你是为什么而战斗的?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又是为什么而留在这里的?”
她说——“约定好了,要回来。”
她说——“一定,要回来。”
米凯尔闭上眼睛,无数熟悉的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如果是他们的话——瑟莉亚妈妈会希望他现在做什么?法玛斯会希望他现在做什么?阿尔德米尔呢?尹默尔呢?科斯魔呢?帕朵呢?樱呢?梅和凯文呢?华呢?
希儿呢?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她难道希望自己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吗?
还有……她呢?
脑海中的画面最后停留在与爱莉希雅初见的那一刻。
不是在沃斯托克的孤儿院。
而是隔着电脑屏幕,在黄金庭院的沙发上,她轻松而自在地坐在沙发上,翘着腿,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
他依然感觉到迷茫,他依然感觉到后悔,他依然痛恨着曾经的自己……他依然不相信自己仅凭毗湿奴能战胜第七律者,但是他终于在一堆不确定中找到了一件确定的事——
再这样坐以待毙的话,爱莉希雅连留下后世那个记忆体的机会都没了。
她将不会留下在这个世间的任何痕迹。
她将随这个时代,这段历史飘散,没有任何人会铭记她。
包括……和这个世界隔着比时间本身还要遥远的距离的米凯尔自己。
“怎么……怎么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呢!”
所以他才要战斗,他才要拼尽全力去战斗……不论如何,至少要给她、给他们一个不比本来的历史更差的结局!….至少他现在是这么想的!
至少他可以肯定,再不去战斗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
尽管,他并没有战胜的可能性,但那时他在临死前,起码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哗——”
电梯门打开了。
一股血腥味铺面而来。
但那不是人类的血腥味。
米凯尔看着眼前的三具尸体,眼神逐渐由震惊变得坚定。
说是尸体有些不恰当,那分明是陈列在实验室内的三具被分解的肉块,其中有一具甚至并非肉块,而是少量尸体组织留下的细胞进行再培养后生出的奇形怪状的组织物。
“梅比乌斯……好算计啊。”
…………
“律者、崩坏兽群还有大量死士已进入D7通道,也就是说,与战情室几乎只有一墙之隔了。”
普罗米修斯或许是在场唯一平静之人。
梅的手指默默抚上了桌上一个红色的按钮,但她的目光却看向了一旁的显示屏:
“还没好吗?维尔薇!”
“好啦!这不是为了尽可能不漏掉崩坏兽吗?第二神之键,第一额定功率,解放!”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另一个屏幕上,D7通道的影像突生异变——四面降下加强装甲,一节火车头从通道末端打开裂隙冲了出来,而后,摄像头传来的影像在一道金色的光芒中消失。
成功了吗?
所有人都盯着那骤然熄灭的屏幕,尽管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无法从那屏幕上看到任何信息。
忽然,正前方那面最大的屏幕周围闪过四道整齐的光芒,而后整面墙体忽然坍塌,显露出飘在半空的律者的身形。
他的周身环绕着澹金色的虚数屏障,他的身后满是崩坏兽与死士的尸体。
维尔薇成功了,她成功消灭了进入D7通道的崩坏兽群。
但她也失败了,拥有律者空间权能的律者自然不会畏惧第二神之键。
但梅并未放弃——“就是现在!”
“砰!”
在她出声之前,更高处的华已先一步扣动扳机,而后,架着巨大电磁枪的栏杆瞬间粉碎,华自己也被这巨大的后坐力挟带着,重重砸到身后的装甲壁上。
但子弹已然射出,并且,在即将触碰到虚数屏障的那一刻,它面前的虚数屏障被轻微地撕开了一个口子——第二神之键用残余的力量中和了虚数屏障!
律者童孔微缩,他还可以用电磁场把子弹导开,还可以用风把子弹吹开,还可以用冰墙把子弹拦下……但他的大脑忽然针扎般疼了一下,以至于他没能做出任何反应——阿波尼亚!
“啪!”
他的大脑爆成了血花,可在理之律者的权能下,不出一秒就修复了。
他哂笑了两声,按着第一律者核心中的记忆开口。
“梅,你也黔驴技穷了吗?”
他看也不看战情室内的其他人,径直想着梅飘去。….华连忙转动枪栓,再次射出一枚子弹,但仓促之间,这发子弹在巨大后坐力的作用下也只是打穿了头顶的装甲板而已。
梅的脸颊流着冷汗,看着不断靠近的律者,她按着按钮的手微微用力——“人力终有穷尽之时。”她忽然想起这话。
她所有主动的手段都已用尽,唯一的变数到现在还未出现,想来也……
只剩下最后一种方法了,若非情况至此,她也不愿意按动那个按钮:自爆按钮。
只要按下它,整座基地的左右核能、崩坏能设施都会瞬间自爆,产生的当量相当于五万万吨TNT炸药,是人类曾经制造过的最大的核武器的十倍!
这一按钮下去,或许整个欧亚大陆板块都要裂开,但只有这样,才能与律者同归于尽。
“对不起了,凯文……”
可就在这时,她瞥见了律者嘴角的笑容。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闪过——律者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逼迫她自己按下这个自爆按钮,自我毁灭。
而掌握了空间权能的他,真的会受伤吗?
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是因为喜欢这种戏剧性的节目吗?
梅感受到了羞辱,但是——
“不,律者不至于这么无聊与人性化,考虑到他对凯文、爱莉、梅比乌斯都未下死手,所以是米凯尔身体的潜意识不让他杀害我们吗?”
想到这里,梅手指的力道戛然而止。
却不料律者笑了,那张和米凯尔一模一样,不,那张本属于米凯尔的面容笑了。
“哎呀,本来还想看一出自我毁灭的戏码来着——梅,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但是你没想到吧,我其实真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我占据这具身体这么长时间,早已足够消化完这具身体的潜意识了,他抵抗不了我了!”
说着,他抬起了自己的手。
“什么!”
梅这时再要按向自爆按钮,已然来不及了,只能看着那道炙热的炎流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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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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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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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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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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