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口的雄关遮护之下,他算是睡了半个月来第一个整觉。只是那被冰冷粘稠目光盯着的感觉却始终没有消失。那位叫做萧延的守将对他们这队皇城司人马热情得实在有些不寻常,不但给清理了一处军营房舍安置,还着人去不远的北归驿弄来了酒菜。虽然比不上燕京这样的大城味道,可也总算好过再肯他们那些已经冻得如石头一般的面饼子。
他们五个汉子在土垒的炕上倒头便睡,那只巨大的座狼也被萧延给客客气气地放了进来。如今正团成一个球,被那萧家的小姑娘当做床垫和枕头,一人一狼睡得正熟。谢槐安看着她那轻轻打鼾的样子,哪里还有那一夜北安州斩尸屠魔的飞扬身影。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推开门去走进古北口清冷的夜色里。ωωω.χΙυΜЬ.Cǒm
北地已经入了冬天,那场诡谲的大雪虽然停了,可天空还是被黑沉沉的阴云给覆盖,即便是夜色里也能感到那种死寂和压抑。古北口的雄关之上横陈在绵延的燕山山口初。巨大的床弩和投石机矗立在那上面,在火把的摇曳光影中也如同巨兽的爪牙一样狰狞。关城的上上下下,被几百只炬火的光照亮。那位叫做萧延的守将也不知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是单纯滴警惕北边的女真人,很是紧张地将他手底下那三都人马全部动员了起来,不顾这些常胜军老卒的怨声载道,将他们赶上关城、赶到山道上巡查,甚至连近前的几个山头都燃起了点点星火,想来是在那几处也部属了小股的岗哨。
谢槐安出来的时候,萧延已经等在了营房外。他这古北口上最有头面的人物,居然披甲按剑地如同个站班的亲兵,在院中踱着步,直到看到有人出来方才热情地迎上来。一面走一面还搓着被冻僵的手:“哎呀呀,可算把大人您给盼出来了。再守一阵兄弟我可就要扛不住,回营去找酒暖身子了……”
这守将一直走到他近前,直到看见他搭在刀柄上的手方才停下来,近乎是讨好般地问道:“这位大人,您可是姓谢?”
“我不过是曹大人雇来的路护,算不得什么大人。”谢槐安被他没来由的热情给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想想自己到底白吃白喝了人一顿酒肉,也客气地拱了拱手,应道。“萧将军若是有什么事情想问,直说便是。”
“哎呀呀,谢兄弟这么说可就生分了!我接应你们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这皇城司的曹大人对您可是极为亲近的。您这一路随他回去,那在汴梁禁军中谋个虞候的位置还不是那位曹大人一句话的事情?”知道不过是个路护,这萧延竟然一点也不尴尬,甚至还颇为热络地凑上来,不知不觉间就把“谢大人”给叫成了“谢兄弟”。
“其实你们进来时候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怕周围的亲兵听到似的,“那北边可真如你们入城时说的那样,已经是死人铺天盖地,就要卷过来了?依他们的脚程,我们又还有几天时间?”
谢槐安听到这里,反倒是心里升起几分警觉,他不自觉地摸了下刀柄,却没想到这等微小的动作也被那守将看到了。
“谢兄弟你别紧张啊,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的。不管真的假的,我这古北口当在北地要冲,有什么变故,都会是首当其中遭殃的呀。”这萧延赶紧解释说,“你不知道,汴梁城里直接来了人,他们身份好像还挺贵重,正在我那营中着急等你们醒来前去问话呢!却还特意体量你们辛苦,嘱咐我说,不要打搅你们清梦!”
他这一连串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不过好在让谢槐安听懂了个大概——原来这常胜军中小校如此卖命,是因为有些大人物已经出动,并且亲临这雄关之下坐镇!他不禁有些好奇,那繁花锦绣的汴梁里,到底是谁有这等魄力,发觉了不对便压到了这前线。一千多里地啊!就算是轻骑快马日夜兼程,至少也得七天。算起来,是从他们自北安州的尸潮中逃出来时,便已经出发了!
谢槐安略一思索,倒是明白了这守将这么热络地东拉西扯是为了什么——“那要不,我去把曹都统他们给叫醒?”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萧延见状立刻从那一脸胡茬中挤出来个笑脸。
谢槐安见状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那营房走去。这古北口守将,别看人长得一副驰骋沙场的北地男儿模样,迎来送往的本事却都快赶上汴梁禁军那群军中商贩了。怪不得古北口里三都常胜军的人马,却是他来当了这个头儿呢。想来,以他这等活动的本领,若是真的能攀上皇城司这条线到汴梁去,怕是用不了一年一个营指挥的官职是妥妥地落入口袋罢。
他想了想,然后一把推开门,也不管里面的人睡还睡得正香,扯开嗓子便吼道:“老曹,起来了!你们汴梁来人接你了!八成是要问你那些行尸的事情!”
曹凛原本抱着刀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梦里是不是梦见了自己的婆娘,口水都趟到了刀鞘上。谢槐安这忽然一喊,前面几句话他半梦半醒间听得不分明,“行尸”这两个字却像是炸雷一样直接在梦境里炸开。
“直娘贼的!又来!”只见他睡眼惺忪地滚到地上,连缠在身上的被褥都没甩开便拔刀出鞘,这动静连带着惊醒了整个屋子,一时之间刀剑出鞘的声音。不小心磕碰的声音,甚至是狼和猫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直到他们借着外面的火光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谢槐安,方才松了半口气。
“那些行尸追过来了……”曹凛惊魂未定地问道。
“曹大人为国事殚精竭虑、忠勇无双,末将佩服之至。如今古北要隘在我五百常胜军精兵守备之下,当可无虞。”
谢槐安还未及答话,那披着半身铁甲的萧延便从他身后挤了上来,一拱手,奉承的官话套话脱口而出。短短几句便将一个被睡梦中吓醒,狼狈失态的胖狐狸形象给挽了回来。这拍马屁的功夫,别说是韩裳、萧楚依这些整日北地草原上厮混的家伙,就是方文、曹凛这样汴梁来的也看呆了。
“如今汴京来的赵大人已在营中恭候,等着询问曹大人北上所闻所见。若是方便,末将这便送大人过去。也请曹大人向那位赵大人带一句话——无论来的是什么行尸还是女真人,但凡有我萧某人一口气在,便有古北口在!”
萧延这一气话说得中气十足,而且说到最后,竟然有了些激昂雄壮的意思,倒叫这满屋子刚从死人堆里逃得性命的人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最后还是萧楚依那匹白狼可能觉得着实无趣,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方才结束了这尴尬的沉默。
“既如此,还劳烦这位萧将军带路吧……”曹凛低着头,默默收回自己的刀。“谢兄、萧姑娘,也劳烦你二位跟我一起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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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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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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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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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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