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沾了死人气的雪忒地晦气,连路都不太认得分明了。”曹凛骑在马上,将脑袋瑟缩在厚重的斗篷下面,好像又回到最初那个富态的掌柜模样。他们驻足在这里,背靠背地休憩,等着韩裳把营地里留下的大队带过来,便头也不回地南撤回汴梁。他们只负责带回消息,至于剩下的事情,那是皇城司和西府的大人物们操心的了……xǐυmь.℃òm
“可不是……就不知昨夜北安州里都杀成了那个模样,他们怎么还能在这营里坐得住。”谢槐安眯着眼睛居然答了句话。这个家伙别看在城里诈称身份时词锋锐利,扮得有模有样。可出得城去却跟一个闷葫芦似地,又是主动吊在队尾断后,一直没怎么做声。
一路上那萧家小姑娘骑着那匹神气的白狼在他周围转来转去,几乎是连珠炮似地问个三句才能被施舍半句话,后来气得那小姑娘干脆去找那位汴梁城的探花郎学诗词去。
可他们却不知,他谢槐安精神紧绷了一整夜,更燃着魔火与那些怪物厮杀一场,其实精神力已经耗干了。此时骑在马上养精神,把警戒的事情全交给了谢槐安肩上那只黑脸小猫去做。那小畜生倒是灵怪得不行,哪怕是最细微的小声响都逃不过它的耳朵,这一路行来,还真地让它抓出来两三只落单冻僵的行尸来。只是他们这队人马也实在不想节外生枝,见那几个行尸被冻得爬都爬不了多远,便悄悄绕开,也没再理会。
曹凛本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险地,可听谢槐安这么一说,却也瞬间打起了精神。照理他手下二十来人的大队,不是皇城司经年的探子也是西军出身的精锐,对喊杀金鸣最是敏锐。就算昨夜那雪再大,也不该能盖住区区五里外的声响!若说是昨夜天色太暗,领队的人持重不敢探查,可怎么及至天明也一点动静没有?
想到这里,这胖狐狸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安。
“昨天咱们离开时候,你安排谁领队。”他有点紧张地转过头去,问姚仲明道。
“王越。”姚仲明依然强撑着坐在马上,那个契丹女孩给他的伤口包扎得漂亮,来历不明的药草虽然隐隐散发着一股臭味,可却让断臂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想来是契丹人用的麻药。也正是因为有药物镇痛他才能苦挨到这里不至于昏厥过去。可是缓慢的失血依然在继续,他已经觉得自己的眼前开始隐隐发黑,只想着赶紧与大队汇合,躺倒在那大车上去。
“王越?那个西军来的矮壮汉?短兵用的很好的那个?”曹凛记得那个人,还是他这次北上特意从西军调来的硬手。既然是他在临时代领,总归是能让他放心。
“对……”姚仲明刚刚回答,却忽然变了脸色“——大人,王越之前,可是被那马匪咬伤过的。”
“何不早报!”曹凛被他这一说,连最后一点困意都没了。他见过北安州城内尸变的惨状,可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这些兄弟,也是他在这北地唯一的后援,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全变成那不死不活的怪物。
也正在这个时候,出城以来一直顶在队伍前方做斥候的韩裳忽地从路旁一片白茫茫的桦树林子里钻了出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手揣在衣袖里,不住地打着哆嗦。
“韩兄弟,可是没找见营地?”见得他出现,曹凛赶忙下马迎上去,他只觉得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这韩裳一个人回来,那营地怕也是凶多吉少!
“酒……酒!”这皮室军的余烬似乎是一路跑着回来,直喘着粗气。见众人围上来问,也不答话,接过人递来的酒抬首便饮。那酒是女真人酿的劣酒,比不上他燕地常喝的高粱酒顺口,更不可能如桂清酿那样甘甜醇厚。几口灌下去,半个身子都仿佛烧起来,呛得他很是咳了一阵。
“从这往西北不到一里便是一条小溪,营地就在溪边背风处。那面只见得马,没有半点活人动静。”韩裳缓了口气,急切说道。“而且,那营里有声音……声音——像鼓点,听起来瘆人得紧。”
“活人没有,那死人呢……”这次发问的是姚仲明,这个汉子虽然没了半条胳膊,但当真硬气,一直咬着牙不吭声。这会儿也是强打起精神问出所有人都不愿意去问的话,毕竟那营地里一多半都是他从西军带过来的兄弟。
“没看到,我怕里面又有昨夜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便先退了回来。”韩裳摇着头,狠狠地叹了口气,“不过,莫要忘了咱们入城之前那些活死人可是一个个地都埋在雪下面。老谢……”
“好,我和你再去探下。”谢槐安没等他说完,便出言打断。他们在北地里一起挣扎求存半年有余,自然知道韩裳是觉得自己怯了,退回来之后也拉不下脸来求人。
“鼓点声?”一直待在边上逗弄着座狼的萧楚依听到这里也忽然插话进来。“昨日北安州城中、城下那两株虫草花都有同样的声音。”
她不说不要紧,这么一提醒,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变了。他们都想起昨天那个疯狂的夜晚——虫草花喷射的孢子布满天空,奄奄一息的伤兵逐渐被疯狂吞噬,他们的神志先于肉身死去,然后化做行尸从地狱中归来……
沉默了片刻,谢槐安翻身下马,将那原本美滋滋趴在他肩上的黑脸小猫拎着后脖颈,一把塞给了狼背上的女孩:“替我看着,它要冲你叫唤得厉害,就喂他些吃的!”
他说完抽出自己的刀,朝韩裳打了个招呼便一头钻进了桦树林里,刚走了没几步,便被韩裳在后面叫住了。这路护头子的语气不太对劲,显然是刚才有什么话,当着众人的面没有和盘托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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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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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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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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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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